次日一早,容亲王府内,王妃叶彩衣步履匆匆,她要赶快去王爷哪儿,等着王爷醒来吩咐。
虽说有守夜的丫鬟,可叶彩衣总不放心。记得有一次,王爷自己都坐起来了,那几个死丫头还在那儿打瞌睡。
王爷心又善,即便有不适的地方,也不愿麻烦别人,总爱忍着。只有她能看出来,王爷每一个微表情意味着什么。
当王爷抿嘴时,是想喝水。当王爷看向窗外时,是想起身。当王爷露出手腕,是热了。当王爷握住手腕,是冷了......
这一切的一切,她和丫鬟们说了几多遍,可最后还是只有她能记住。
太阳还未照进院子,叶彩衣轻轻推开房门,生怕惊扰了房中人的美梦。
她就那么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既能看清王爷的每一个举动,又不会王爷醒来时惊到他。
每当阳光透过窗棂的第一格,王爷就会醒来,然后转头,带着朦胧睡意,对她温柔一笑:“彩衣,你来了!”
可今天,阳光已经走到了第三个格子,王爷依旧睡着。
叶彩衣有些担心,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轻轻唤了句:“王爷,天亮了!”
床上人依旧没有动静。她只好轻轻拍拍被子,却是一片冰凉。
她顿时睁大了双眼,连忙把手放进被子里,还是只有无边的冷意。
刹那间,叶彩衣心中有个什么东西塌了。呆愣愣地坐在床边,眼也不眨地望着床上。
床上的人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般,苍白清俊的面容静谧而美好,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双眼。
他的右手还拿着一枝迎春花。即便没了根,渡过了一个寒夜,那枝迎春依旧鲜艳娇嫩,甚至还多开了几朵。
“王爷......”叶彩衣呢喃着。
与温昱一起握住那枝迎春,缓缓躺入他的怀中。她做了他十年的王妃,今日,终于能与他相拥了......
她如痴如醉地看着那枝迎春,欣然说道:“王爷,你看呀,迎春花开了!”
“再过几日,便能见姹紫嫣红了。”
“王爷,你说要陪臣妾去清原,可还记得吗?”
......
她柔声说着,却说不尽这十年来的全部爱意与希望。温昱安静听着,却再不能回应她一句。
直到这时,下人才明白过来,王爷已经去世了。众人神色一悲,纷纷跪了下来,大哭道:“王爷......”
岂料叶彩衣听到他们的哭声后,立马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她看着温晖的睡颜,眼中盛满柔情,轻轻说道:“莫哭,莫叫,莫惊了王爷。”
在众人呆愣不知所措时,她又平淡道:“郑管家,派几个人把消息传给宫里、公主府。孙婆子,通知下去,府里要办白事,把东西搬出来。王爷不爱听经,但陛下最敬慈恩寺的了空大师,就请他来为王爷诵经吧......”
她把所有的事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平静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别样的感情。
王府上的人都知道王爷与王妃感情甚好,如今见她如此平静,众人越加不敢放心了。
再说温昱的病反反复复,因而王府中一直备着白事。等到太阳完全升起时,整座王府都挂满了白灯笼白绸。
容亲王府里的人来时,温晗笑正和陆景枫争论什么时候去陇关。
“我是公主,你是驸马,我说六月就六月!”温晗笑气鼓鼓地瞪着陆景枫。
陆景枫微微挑眉,双手一抱,好声道:“那公主就六月走吧!路上不过是苍蝇多了点,蚊子多了点。走路有蜈蚣钻鞋底,坐车有蛇绕车梁。公主,你不会怕了吧?”
温晗笑越是听,脸色就越害怕,可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后,又立马挺起身子,大声道:“我才没怕呢!”
话是这么说,一想起路上要遇到那些虫子呀蛇呀,她还是有些胆怯,便指指陆景枫,色厉内荏道:“再说,你也要跟我走!这是本公主的命令!”
陆景枫装模作样躬身一拜,煞有介事道:“公主之命,臣定当遵从。但臣自幼体弱,加之天气湿热,一路奔波,恐无法平安抵达陇关,徒惹公主伤心。故为公主着想,臣不得不抛弃公主,趁着阳春三月的好天气,一路赏春游玩,悠哉返回陇关!”
末了,还补了句:“公主,就此别过吧!”
温晗笑的脾气当即就爆了:“别你个头呀!”
她几步来到陆景枫面前,一手叉腰,一手使劲儿戳着他胸膛,大声道:“就你这身子骨,壮得跟头牛似的,扮什么病娘子呢!还有呀,是你求我去的陇关......”
“臣没有求,臣是问。”陆景枫冷不丁说道。
温晗笑突然被截断话,原地卡了片刻。可马上,又恢复成了怒气冲冲的模样:“就是求!”
“不是!”
“就是!”
眼见陆景枫又要开口,她立马嚷道:“你再说,本公主诛你九族!”
于是,陆景枫又闭上了嘴巴。温晗笑继续当个愤怒的小麻雀儿:“是你求我去陇关,本公主想你可怜,才愿意屈尊的。如今你竟敢抛下本公主先行一步,想都不要想!”
“夕云!”她大喊一声。
待夕云进屋后,她又继续瞪着陆景枫,生气道:“从现在起,你给我盯紧驸马!绝不准他比我先行!”
可陆景枫留意到了夕云的异样,于是扶住温晗笑的肩膀,把还在喋喋不休的她转了个方向,同时说道:“夕云好像有事要告诉你。”
温晗笑本来还在生气了,结果见到夕云的模样后,满腔怒气骤然无踪。
“夕云,你怎么了?”她愣愣问道。
夕云低垂着脑袋,什么也不说。
她又想了想,小声试探道:“胥咏年欺负你了?”
可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就胥咏年那文弱公子样儿,就算来十个也不一定打得过夕云。
就在她胡乱猜测之际,夕云抬起了脑袋,满是心疼地看着她,犹豫道:
“公主,王爷他,昨夜走了。”
但凡和皇帝关系稍微近点,那大小都是个王爷。所以温晗笑并没多大反应,还疑惑地问了句:“哪个王爷?去哪儿?”
“笑笑!”陆景枫突然换了个柔和的语调。
而正是这语调,让温晗笑意识到了什么。但她不愿去面对,只好笑着问夕云:“怎么了?你不认识那个王爷吗?不说也没关系的,反正与我们无关......”
“笑笑!”陆景枫再一次截断了她的话,但这一次要温柔许多。
他沉声说道:“你的昱哥哥,容亲王,昨夜去世了......”
“不可能!”温晗笑突然叫了出来。
昱哥哥昨日才和她见过面,还劝她要勇敢一点。这才过了一夜,人怎么就会不在了呢?
她并不相信这个事实,面上毫无悲伤之色,只是不断重复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没错,她的昱哥哥此刻一定还好好地呆在王府。
“夕云!”
温晗笑大步冲出房门,冷静道:“我们去容亲王府!”
夕云和陆景枫相互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先后随她而去。
然而无论多完美的说辞推测,在事实面前,永远都不堪一击。
她来到王府,看见了一切。王府大门前挂着白灯笼,下人们头上都绑着一条白巾,慈恩寺的大师正在灵堂里诵着梵音,叶彩衣跪在灵柩前烧着苍黄的纸钱。
而她的昱哥哥呢?这里这么多人,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却没有一个人是她的昱哥哥。
或许是还没来吧,王府这么大,昱哥哥腿脚不好,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
可黑底白字的灵位上,那一个清清楚楚的“昱”字,却无情地揭穿了她的自我欺骗。
在那灵位之后,冰冷的灵柩里躺着的,就是她的昱哥哥。
温晗笑身子一软,突然跪了下来:她的昱哥哥,真的死了。
在宁亲王死去七日后,容亲王于睡梦中离世。
容亲王去世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不过上上下下对此都没多大惊讶。就凭容亲王那身子,不知被大夫判过多少次:准备后事吧!
如今真的准备后事了,倒是理所应当。然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便知道这一点,皇帝依然惊愕了下。
他坐在龙椅上兀自出神,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季公公,你说谁去世了?”
可如今站在他旁边的,已经不是那个自他还是个皇子时,就陪在他身边的季公公。
皇帝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这一点。新来的公公已经跪在了地上,神色悲切慌张,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皇帝。
“陛下,节哀呀!季公公不在了。容亲王昨夜在府中去世了!”
皇帝闻言倒在龙椅上,整个人都笼罩着淡淡的颓意。他独自呢喃着:“是呀,季公公走了,濯儿走了,如今昱儿也走了!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朕,扳着手指头数着没几天的日子......”
底下公公一听这话,立即叩首道:“陛下龙体安康,福祚绵长,定能......”
“常公公,去把胥大人叫来吧!”皇帝打断了他的话。
“哪位胥大人?”常公公小心翼翼道。
皇帝忽然冒出个念头,若季公公在这里,一定知道他说的是哪位胥大人。
“朕要给容亲王府一道圣旨,你说该请哪位胥大人?”
草拟圣旨?那就是胥鹤年胥大人了。
常公公领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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