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思园别致清雅,占地不大却格外安静。院落内小路蜿蜒如带,曲栏回廊,燕语莺啼。
帘外潇潇细雨轻寒,男人周身散着冷冽气息。谢凛散值后没回镇国公府,径直命谭礼驱车到了此处。
净思园寂静无声,红烛灯笼在夜色中打着旋儿。值守的丫鬟见到来人,忙不迭上前。
“世子爷,是否要命人布膳?”
谢凛身着官服,径直脱下大氅,回了句:“不必了。”
说罢男人大步进入内室,里头没点灯,漆黑静谧,隐隐还有股甜香,窜入鼻息间。
谢凛没去燃灯,只趁着夜色便开始更衣。
官服前襟有不少暗扣,男人漫不经心地接连扭开,修长的脖颈微抬,直到喉结处微松,骨节分明的手才顺着往下。
银白月色下,谢凛那张优越隽肃的俊颜显得更加晦暗不明,光影交错间更为线条分明。
他不知道的是,有个身影正躲在暗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姜姒躲在屏风后,透过这一幅山雪竹梅画望去,就能瞧见谢凛正在脱衣。
她咬着唇偏过头,可男人宽肩窄腰,身形颀长,想忽略都难。
只见谢凛脱下官服朝屏风而来,姜姒顿时心如擂鼓,捂着唇睁圆了眼。
男人耳聪目明,循着那股熟悉的幽香,在屏风另一面站定,伸手将紫色官服搭在屏风上。
衣裳带来的清风带起姜姒的发尾,她猛地一激灵,再抬眸,屏风已被官服遮挡住了视线,什么都瞧不见了。
可越是这样,她反而越心神不宁。
陌生漆黑的环境,近在咫尺的官服上还带着男人身上独有的清冷气息,隐隐有股松木香味,惹得姜姒耳垂泛红。
更令人窒息的是,耳边窸窸窣窣,还不断传来谢凛陆续脱衣的声音。
姜姒暗道,这人为何不按常理出牌,进屋不点灯也就算了,黑灯瞎火的还脱什么衣裳。
眼见屏风上的衣裳又挂了两件,姜姒的脸也愈发红了。
谢凛难不成是要在此处脱…完?
那她岂不是要长针眼了?
姜姒不敢想,耳边明明是细碎的声响,在夜色中就像被无形放大了般,敲在了她的心尖。
原本连绵的细雨陡然转密,冬雨落在窗棂发出咚咚声,如同她的心跳声。
姜姒深夜密访净思园,自然是为着许谦那儿得来的线报。
线人称,有百姓在宫外见到过姜寒。据说是长街上有辆马车不知为何,那马儿突然受惊,马蹄跃起,差点儿撞上了街边的小商贩。
幸而驾驶马车的人有些功夫,控制住了局面。也正因如此,有人透过车帘,瞧见了一个俊俏的小郎君,扶着车厢大惊失色。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同姜寒极为相似。
而那辆马车上,便是挂着他谢家的牌子。
就连那车夫姜姒也问了,正是大理寺的人。
姜姒一直以为,挟持姜寒的会是周家,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同谢凛有关。
她在清漪殿左思右想,镇国公向来忠正,何故于此?可又回想起方才周太后的话,姜姒无法坐以待毙,遣了亲卫兵暗中围了镇国公府和净思园,自个儿在这里等谢凛。
谁成想谢凛还给她整这一出。
憋了许久的姜姒再也不能忍,踱步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好在谢凛没点灯,姜姒不用担心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也遮住了她脸上那抹红晕。
“别脱了。”小姑娘的声音在暗中听着有些软,还有几分恼怒。
她的出现并未吓到谢凛,相反就在她迈腿的时候,屋里倏地燃起了灯。
眼前转亮,令姜姒一惊,下意识伸手捂住了眼睛。
“啊……你干什么……你,你快把衣服穿上呀。”
话音落下,那头半晌都没动静。姜姒偷偷挪动手指,透过指缝望去,却见男人衣冠整齐,正好整以暇地睨着她。
姜姒猛地放下手,“谢凛,你敢戏弄本宫。”
岂料男人勾唇低笑声,“没想到公主还有这样的癖好,爱偷看男人更衣。”
姜姒被他说的面带窘迫,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哪里经得起他调侃。
“住口。”
姜姒今日不是来同他扯嘴皮子的,她眸光冰冷,睥睨着谢凛,想从他淡然的面容上找到一丝破绽。
可男人至始至终都淡定从容,只轻挑了挑眉稍,旋即同姜姒对视。
谢凛的双眼狭长深邃,许是大理寺卿的身份使然,每每相望都能感受到那股气魄和凛冽。
是姜姒抵不过的气场。
“公主深夜到此,就是来看臣的?”
到底还是谢凛先开了口。窗外树影婆娑,倒映在昏黄的灯光下,点缀着一高一低两道身影。
姜姒冷哼,开门见山道:“你把陛下藏到哪儿去了?”
谢凛掀眸,“臣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
姜姒料到他会这样说,快速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上前两步将谢凛推至墙角,紧接着刀口就抵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姜姒使了力气,却仍未见谢凛动容。
小姑娘浑身散发着冷意,握着刀柄的手冒起青筋。
“谢凛,本宫不妨实话告诉你,外头已经被本宫的人包围了。不止这儿,镇国公府也是。你若说实话,本宫或许能放你一马,你若再同本宫耍花腔,本宫不介意将你这处院子填平。”
姜姒咬牙,放着狠话。
谢凛身量比她高许多,她的头发蹭过男人的下巴,谢凛喉结微动,偏过头,而后轻嘁一声。
“那臣也实话告诉公主,公主不妨试试看,今日能不能走得出臣这净思园。”
姜姒刀口倏紧,“你什么意思?”
谢凛垂眸睨她,二人离得近,姜姒为了使劲儿上半身几乎是贴着他的。少女温香软玉,胸前圆润的高耸,正巧抵在他的手臂上,因着情绪的波动上下起伏。
男人常年习武,身子本就硬邦邦的,同少女那柔软无骨的身子自是截然不同。
谢凛盯着她,道:“陛下若想活命,公主只能来求臣。”
他伸手慢慢抵开姜姒的刀尖。
“周家要的是陛下的命,整个盛京除了臣,没人能护得了。”
“公主若还想见到陛下,不如将这刀拿远些。”
其实谢凛根本不屑姜姒这些花拳绣腿,若他想反制,姜姒甚至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可谢凛偏不。
仿佛看到盛气凌人的姜姒败下阵来,也是种乐趣。
“你威胁本宫?”
“臣不敢。”
呵,这世上还有他谢凛不敢的事吗?
只片刻,在谢凛冷漠的注视下,姜姒那双决然的眸子逐渐松动,抵着刀的手也缓缓落下。
她聪明得很,一下就想明白了。今儿这出,全在谢凛的掌握之中。
她今日能顺利进入净思园,怕也是他提前安排好的罢。姜姒以为自己是猎手,诚然早已被他算得透底。他织了张天大的网,只等着她来钻。
可为什么?
谢凛如此费尽心机,究竟想得到什么?
“你想怎样?”
男人见她瞳孔颤动,轻轻转了转手腕,道:“公主不如想想,打算用什么来同臣交换?”
“公主可不止欠臣一个人情。”
姜姒不禁想起那日在平康坊,他也是这般同他说的。
仿佛只要遇上谢凛,她就没讨着过好。
姜姒顿感无力,只觉她做得再多,仍旧抵不过谢凛。
姜寒的意外失踪,也让她意识到,光凭她一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抵挡云阳侯府和周太后。若不能找到一个更强有力的靠山,怕是根本护不住姜寒。
思及此,她眼眶倏红,却仍旧不愿软下来。
“谢凛,没想到你这么卑鄙。”
谢凛不怒反笑。眼下姜姒最在意的人就在自己手里,他知道如何拿捏她。
“既然公主这样说,那臣也只好命人将陛下送去云阳侯府了。”
“你敢。”姜姒上前伸手拽住他的衣袖。
堂堂镇国公世子,有钱有势,她能拿什么同他交换?
谢凛眸光凛凛,垂眸瞥了眼她的手,没躲。似是无心再同她兜圈子,他径直一步步上前。
直到姜姒退无可退,脊背贴着墙角,双手抵在他胸前。
“谢凛。”姜姒隐隐明白,他究竟想要什么了。
谢凛伸手捏起姜姒的下颌,迫使她抬头。四目相对,姜姒那张吹弹可破的俏脸在烛火下明媚张扬,完全展露在她眼前。
男人倾身,鼻息间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冷声道:“公主也可拿自己换。”
纵是猜到了,姜姒仍旧不敢相信,谢凛绕了这么大圈,都是为了要得到她。
更让她不解的是,谢凛向来对她视若无睹,从小便是,又是何时对她起了不轨之心。
姜姒轻笑,知道了他的目的,她反倒不慌了。
姜姒抬手,揪住谢凛的前襟,将他朝自己跟前拉了拉,踮起脚尖凑到他耳畔,道:
“没想到谢大人是垂涎本宫。”说着她又抬头,将唇贴近他的嘴角。“谢大人早说,凭谢大人的才貌,又何需费这般力气。”
姜姒扬起讥讽的笑。
感受着她的呼吸,和她身上若隐若现的幽香,谢凛却是意外地沉下脸,缓缓将她轻推开。
他周身的凉意四散,冷声道:“公主考虑清楚了?”
姜姒只觉他阴晴不定,可眼下没有旁的法子,谢凛是她能为小皇帝争取的最大助力。
况且,听上去她似乎也不亏。
“本宫还有个条件。”
谢凛挑眉。
“待陛下回宫,你接替孙太傅,做陛下的辅政大臣。”
谢凛定定地望着她,半晌回了个:“可。”
搞事情了,咱们的公主女鹅也不是省油的灯,双箭头那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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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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