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我……”林以湘有些心虚。
“是砚花疏忽了。”
砚花捧着茶盏俯身一拜，便离开了。
林以湘正疑惑间，砚花就又捧着一个造型像茶壶的杯子，小心翼翼地从屏风外走进来。
“我将姑娘平时最爱用的莲叶吸杯拿来了，此时用也正合适呢。水温刚好，姑娘来。”
砚花慢慢地在脚踏上跪稳，将杯子外侧漏出的吸管的那头递至林以湘唇边。
林以湘不忍心看砚花一直跪着，主动张嘴去接水喝。
不料，牙磕在瓷制的吸管上。
刹那间，冰凉和疼痛之感席卷林以湘的全身。她不禁打颤，皱起眉头，下意识闭嘴停止了吞咽。
可此时的砚花为了不让自己家姑娘太费力，正缓缓倾斜荷叶杯身。
“咕噜咕噜～咳咳，咳。”
不间断的水流因被突然阻挡，一时积压过多，猛地冲击了林以湘的喉咙处，四散处寻找泄口。
林以湘的胸膛因此被带得振动起来。
“姑娘！姑娘！”
砚花紧急撤回杯子，将其放到床尾凳上，从林以湘的枕头下扯出一条手绢。像大人一样，一手轻轻地拍着林以湘为她顺气，一手拿着手绢仔细给林以湘擦去喷出来的水渍。
“姑娘，对不起。我又办错事了。”
“不是……没关系，刚才我磕到牙了，没来得及告诉你。擦一擦就好了。”
“姑娘！”砚花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家这善良的主子，嘟着嘴继续道，“姑娘，我，我叫姐姐们来给你换衣服和褥子，马上就来！”
说罢，砚花便迅速起身，踉跄着跑了出去。
“砚花！别……摔了！”
林以湘听到屏风外椅子倒在地上的声响和砚花的哭声，不禁担心起来。
本来她就想自己暖干算了，洒出来的也不是很多。可砚花这一去恐怕会被罚。
果然，等再有人进来时，不见砚花了。
“母亲。”
“湘儿，可有烫伤？”林夫人蹙眉检查林以湘的脖子和脸上的皮肤。
“没有，母亲，水是温的。”林以湘笑答道。
“你呀！”林夫人宠溺地伸手刮了一下林以湘的鼻子。
因为是在夏天，林以湘身上的是一套连体的薄纱质感的襦裙样式的睡衣，沾上的那点水也早就干了。
林夫人没给林以湘换衣服，直接将她公主抱起，穿过正堂，迈过一个月洞式的落地罩门，来到左室。
林以湘从外到里将这个空间看了个大概：这似乎是毓珉姐的小书房。
林夫人将她稳稳地放在一个软榻上。
虽然她是穿到林毓珉7、8岁的年纪，但令她没想到的是毓珉姐在这个年纪是个蛮有福态的可爱女孩。
林夫人看着瘦，却能抱着她走这么长的路，气息还如此平稳，丝毫不感觉疲累。
这安全感和林夫人身上的味道让林以湘觉得陌生又熟悉。
安置好林以湘，林夫人回身对着跟来的丫鬟冷声问道：“都处理好了吗？”
“母亲~”林以湘抬手一把扯住林夫人的袖子，慌忙问道，“处理什么？”
“湘儿，你能动了？”林夫人托住林以湘的手臂，捏捏，看看，惊喜道。
“欸？好像是。”林以湘试着翻身侧躺，“还是有点吃力，不过已经好多了。”
林夫人喜极而泣：“嗯嗯，能动就好！这么快就有起色。吴大夫果然妙手回春，他日我定要亲自上门答谢。
今日，侍候过三姑娘的皆有赏银。林妈妈，去办吧。”
“是。”
“多谢夫人，多谢三姑娘。”
丫鬟们高兴得齐向林夫人她们母女二人行礼。
林以湘急问道：“母亲，那砚花。”
林夫人温柔地笑道：“她？自然也是一样，有错便罚，有功便赏。”
看着林以湘担忧的神情，林夫人有些失落：“难道，在湘儿眼中，娘是什么狠毒恶人吗？”
“不是的。娘！”
“好了，娘知道你把砚花当做朋友。娘不会做一些伤害你们感情的事。只是砚花要领这份月钱，那该做的事便要做好。”
“嗯，我知道了。”
“乖湘儿，好好养身体。祖母还等着你呢。”林夫人握着林以湘的手，轻轻地拍着，安抚着。
林以湘笑得眯起眼睛，点点头。
这时，一个丫鬟走进来行礼道：“夫人，都已收拾妥当了。”
“嗯。把药膳拿来吧。湘儿，饿了吧？”
“有点儿。”
于是，林夫人将林以湘扶起半靠在软榻的靠背，用高枕撑着她的身体，接过盛有药膳的玉碗，用勺子一点点的搅动散去里面的热气，又舀了一勺亲自试温度。
林以湘看着面前的人出神。
“湘儿？怎么了？这么盯着娘看。”
“没事，能再见到娘，真好。”
眼泪止不住的想要夺眶而出，林以湘伴着哭腔替林毓珉说出这句话。
“说什么傻话。喝粥！”林夫人将药粥送至林以湘嘴边，“看你往后还要爬树吗，竟然能在树上睡着了？幸好树不高，不然这一摔……你娘我……”
“嘿嘿，娘。我这不是醒过来了嘛？”林以湘抬手拭去林夫人眼角的泪，不知道林毓珉爬树原因，她只能傻笑安慰回应。
林以湘不论是年幼时，还是长大后，她都不算是活泼好动一类的。
在了解历史时，她也多看的是一些纪传通史、名人事迹，又或者服饰纹样类的书。哪怕是追剧，主角们幼年时期的事不是直接略过，就是回忆中的匆匆一瞬。
根本就无从知晓古代小孩儿都喜欢玩什么，就算知道了，她也未必有胆子去做。
但她又转念一想：如果借被蛇咬这个原因变得文静些，那应该是合情合理吧？
她一口一口喝着药膳，回过神后，品出其中的一丝苦味儿，立刻明白此时这个年纪受宠爱的小孩该作何反应。
只见她迅速皱起淡淡的秀眉，咽下第一口药膳后，鼓起两腮撒娇：“娘~药苦~”
林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又迅速切换笑颜，无奈道：“去，拿些蜜豆来。”
林以湘恢复正常开心的表情。自始至终，她展露各种笑颜，都坚守着一个基本准则“笑不露齿”。她以为这里也都是这样。
母女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等着。
人未至却闻其声。一道洪亮但带着些稚嫩的女声老远就从庭院里传进屋里。
“我当是哪座大佛倒下了，竟要如此劳师动众，这里催、那边请的喊人过来。
原来，是我林家的小姑娘，三胖丫儿啊！”
一女一男，一前一后，大步流星地踏进左室来。
那女生身型高挑，穿着一条青绿为主色的直袖齐腰襦裙，没戴披帛；头发从两侧编发向后同散发一起被银冠固定。她未上浓妆，面容清丽，颇有一股侠女气质。
而那男生身高与女生大致齐平，身着一件圆领袍，脚踩镶翡翠的黑靴，手持一把折扇不断地扇啊扇。
丫鬟们见到两人，一齐俯身行礼后便退出去在外侯着。
两人这才对着林夫人恭敬唤了一声“娘”。
林以湘发现两人的相貌竟有些神似：这就是毓珉姐的哥哥和姐姐？是龙凤胎吗？
她打起精神，兴冲冲地观察两人。
“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月晓，哪怕不信神佛，也不可不敬。”林夫人训斥道。
“我错了！娘~”林月晓走过来抱住林夫人胳膊晃来晃去，嘀咕道，“我还当娘又偏心，要训我打趣三妹呢！”
“我何时偏心过？你们兄妹、姐妹之间，只要不过分，我都不插手。
再说，胖丫儿多好听、多可爱，我喜欢得不得了。别看你没读过几本书，起名倒是有些天赋。”
林夫人笑着捏了捏林以湘的脸颊。
林以湘没忍住，“噗嗤”一声，跟着其他人一起笑起来。
林月晓跺脚背过身去：“哼！娘，您还说不偏心！”
那男生合上扇子，笑着先前迈了一步，用扇柄轻轻敲了林月晓的头：“二妹，小心你打趣三妹的话传到大哥耳朵里，他回来揍你！”
“你才二妹！不是，你才二弟！林月盈，我才是姐姐！不等大哥回来，我要先揍你了！”
说罢，她便提着裙子便开始在这狭小的房间里追着林月盈打。
【原来这两位是二哥和二姐】
林以湘努力回忆着当时打听来的零碎片段。毓珉姐的大哥是战死的，那这两位呢？听说在抄家灭族时，并未找到他们的尸首。
林以湘笑看着，就感觉有些头疼。她闭上眼睛，手抚上额头。
“怎么了？湘儿。”林夫人注意到林以湘的异样，她立刻喊停打闹的两个人，“要打出去打！让你们来关心妹妹的，反来这里添乱。”
两人以林月盈结实挨了一拳结束闹剧。他们相继走到软榻旁边，一个摸摸林以湘的脸，一个捏捏她的腿，关心地问道。
“三妹，三妹，你哪里不舒服？”
“是啊是啊，三妹，你告诉哥姐，我们虽替不了你，但好歹能跑去找大夫！”
林夫人看不得他俩这不正经的样子，驱赶道：“去去去，一天天没个正形！早干嘛去了？”
林以湘强撑起眼皮看着三人，断断续续道：“我，有点困了！娘，我想睡会儿。您和二哥、二姐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如何能不管。你先睡。娘去找大夫来。”
林夫人将她轻轻抱起，又回到卧室，将她放在新褥子上，贴心地给她盖好被子。
在床边站立有一炷香的时间，林夫人颤抖着手探了探林以湘的鼻息，这才放心带着林月晓姐弟二人离开。
林以湘睡得快却并不安稳。
“砚花？”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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