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在!”砚花赶紧接住快要摔下床的林以湘。
“额头这么多汗。是做噩梦了?”砚花自言自语地将林以湘揽在怀中,用手帕为她细细擦拭。
林以湘睁开眼就看见砚花的低头的侧脸,猛地从砚花臂弯坐起来看着她。
直到砚花眨眼才环抱住她的肩膀“哇”的一声哭喊道。
“砚花!砚花!”
“我在这里,姑娘。不怕了,不怕。”
砚花从未见过自家姑娘如此脆弱,她一下又一下拍打林以湘的后背,就她娘从前安慰她那样。
良久,林以湘都止不住地抽泣。
方才的梦境太过真实,上一秒还在摇头哭诉的人,下一秒就在林以湘面前人头落地。
滂沱大雨混杂着那断头喷涌出的血液,将她脚下石灰色的地板染成黑色。
她害怕地接连后退,推开人群跑下台阶,她回头一看:阶上尸体遍布,他们身上刀口流出的血,汇进那股黑色,沿着阶梯朝她脚下蔓延。台阶高处的人并未减少,黑色人影仍是围着两个人,只是这次她们有了色彩。
一个身上满身血污已然断头跪在地上,一个身穿织云纹的浅青色大袖衫,衫尾曳地,正面向前者举剑自刎。
林以湘知道,跑下来的是她,而那个没跑走的是林毓珉。
她是真的害怕了,即使早已做过心理建设。
但她不理解为何有替罪羊,毓珉姐还会当场自刎。因按神官所言,有毓珉姐辅佐,世界不至于走向崩塌;
不明白为何不让她读这两世的命本,却还会梦到这些,但又是和当下不相关的事:
更不懂为何在梦里能听见毓珉姐跟她说话。可惜她却无法回应。
“姑娘?姑娘?不用担心,嬷嬷们没有为难我,反倒教我许多学问。”砚花出声将林以湘思绪拉回现实。
“嗯,那就好。砚花,再扶我一下。”林以湘坐直用手擦去眼泪,掀开被子站在床边。
她看着身旁这个小丫头,不知道多大年纪,竟然比她还要矮上一头,还如此尽心照顾自己。
【难道这梦预示砚花不论过去将来,都难逃砍头的命运?】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林以湘如是想着。
她无比坚定自己将来只会躺平,不论如何都不会挑战这里的规则、律法,更不会去弑君,不会连累任何人。
“姑娘!这样没问题吗?要不我先找府医来看看。”
“不用。我可以的,等我走利索些,好去给祖母请安。”
砚花震惊地扶着自家姑娘。
前日被蛇咬昏厥、几近死亡,昨日午时便已苏醒,到今日再被吴大夫针灸后,姑娘竟可以走动了,虽然颤颤巍巍像正在学步的婴儿,但至少是有些生气。
“那姑娘你想去哪儿告诉我,我扶你过去。”
“嗯,我们就先在屋里转转吧。”
“好。”
接下来近一周的时间,林以湘都在砚花的陪同下复健,顺便熟悉林毓珉这座小院。
而林夫人自看见女儿在院里散步后,高兴地去张罗答谢事宜。
这日,痊愈的林以湘让砚花为她装扮。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乌黑的头发被平分成两股,分别在头顶两侧被浅蓝色的银铃丝带固定成圆髻,衬得她圆润的小脸更加玉雪可爱。而这是为了搭配她穿的月白流云纹长裙。
林以湘原偏爱张扬鲜艳的古风服饰,可毓珉姐的衣柜、首饰盒中净是些淡雅飘逸类型的。
没办法,文艺青年总是不爱金饰类的俗物,只能等机会她自己收藏了。
“砚花,现在什么时辰?”
“约巳时末了 。姑娘早膳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做。”
“这么晚了啊!那就不麻烦了。有点心吗,我先垫垫。”
“有的,姑娘最喜欢的绿豆糯米凉糕。”
林以湘慢条斯理地吃着。
身体恢复的差不多,该去拜见长辈的,但她对林府的构造并不了解,独自去寻找恐怕会闹笑话。
要是有人专程来领她去就好了。她暗自祈祷。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缓步从院门走进来,朝她行礼:“老夫人叫我来问问姑娘,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这个姐姐,她认得,是祖母身边看重的人之一,云朝。前两天,祖母亲自来看望她时,云朝就跟随在左右侍奉。
林以湘高兴地放下手中糕点,拍手抖去食物残渣,道:“好多了,好多了。祖母今日可得闲?”
“我来前,老夫人在与夫人闲谈,暂无要紧事。”
“那我这就给老夫人回话去了。”
林以湘喊住云朝:“等等,我同你一起去。”
云朝和砚花紧跟在林以湘身后,像是左右护法,都不敢领先一步走。
好在出了院门是一条仅可直行的石子路。等走到拱门下,林以湘身体一倾扶着门框。
砚花赶紧伸手搀扶林以湘。
林以湘叹气道:“才走这两步路就累。”
平时至少绕小院走两圈,比这段路长得多,砚花担心自家姑娘之前的精神劲儿是回光返照。
云朝绕到林以湘面前,瞧见她额头的汗,好心劝道:“三姑娘,待好全了再去见老夫人也不迟。”
“我想祖母了。云朝,不然你先去给祖母回话吧,免得误事。我们在后面慢慢来。”
云朝果断道:“也好。待我回禀老夫人,将凉轿给您叫来。”说完,她便行礼离开了。
林以湘她们跟着云朝拐了几道弯。无奈云朝脚程太快,她们跟丢了。
而她这回是真累了,停下来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为什么受宠的千金住这么偏的院子啊?
“姑娘,还好吗?其实您不用这么赶,咱们可以在原地等等。”砚花观察了林以湘一路,生怕她有什么意外。
“嗐,我这正是需要锻炼的时候,多走几步吧。就是苦了你。”
林以湘至此才觉得自己探路的方法有些不妥。砚花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她不想因此落下埋怨。
“姑娘说的什么话。能陪在您身边是我的荣幸。何况这路我也走过多次,早就习惯了。”
听到这句话,她不知该如何答话,勉强用笑容回应。
随后,凉轿到了。
两位身型健壮、稍微上了年纪的女人将林以湘扶上轿。她们节奏一致地起身、迈步,将轿子在轻微的颠簸之中尽量保持平衡。
头上因有顶棚隔离阳光,她也不觉得炎热,爬在围栏扶手上,认真记忆走过的路线。
大人的步子到底是比小孩迈得开,耐力也强。只见砚花小小一只在轿子稍微靠后的位置,时不时要小跑才能不掉队,脸上泛起红晕。
林以湘叫停轿子,等砚花过来,拉着她的胳膊道。
“嬷嬷们,辛苦带上砚花吧。”
嬷嬷们颔首示意。
好在轿椅比较宽。林以湘假意看周围的风景,余光发现砚花沉着脸。从林以湘上轿后,砚花便没说过话。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就扭头看向另一边。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安静地来到林老夫人的院门口。
在此等侯的婢子见到林以湘,赶紧上前行礼迎接,对从凉轿下来的砚花视若无睹。
林以湘心中便有数了。
她们跟着那婢子来到右厢房。几人站在一条桌案周围正各做各事。
桌案上面摆满了花枝叶枝。林老夫人和林夫人身前分别立着一只花瓶,将手边的花枝修剪并放进花瓶里。
林老夫人放下手中的剪刀,朝她伸手:“乖湘儿,快到祖母这儿来。”
“娘。祖母。”
她分别向两位长辈行过万福礼,才快步走去并挽住林老夫人的胳膊,头靠过去。
砚花则自觉加入侍弄茶点的队伍里。
“听云朝说,走路还是不大方便?”
“嗯,走得急是会累些,但没大问题。”
林夫人把一只月季花枝插好,接话道:“母亲,过两日,我想带上湘儿去拜谢吴大夫。顺便再让大夫瞧瞧她,别落下病根。”
“应该的。拜帖可递过?”
“湘儿下床的第二日我便递了。
说来奇怪,我原备了些厚礼,扯了一面“妙手回春”的锦旗用来登门拜谢的。可吴大夫的回信中,反复叮嘱我不必张扬,只带湘儿去复诊即可。”
林以湘的脸被揉得酸了,她抬头正对上林老夫人慈祥的眼神,祖孙俩相视一笑。继而,便听林老夫人说道。
“倒是稀奇,他有这‘起死回生’的医术,竟不图名利?若是其他人早借此立身扬名了。”
“谁说不是。”
“不管怎样,我们不可因此结仇。还是按大夫的意思,备常礼,去库房再选些好品质的药材一并送去吧。”
“晓得了,母亲。”
林以湘对此默不作声。
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将真正去世的人叫回来,最多迫不得已给壳子换个灵魂,瞒天道,能瞒多久还未可知。这次是碰巧被这吴大夫遇上。
不过,她醒后吴大夫的治疗确实有效果,不然她没法子下床正常走路。
不盗名欺世、医德与医术并存的大夫。她得去谢。
突然,她记起那两位投胎转世帮助她的神官。其中一位技能是和武术有关,另一位便是和医术有关的。这下她更要去结识这位吴大夫。
在用过简单的午膳后,林以湘便求着林夫人带她一起去库房给救命恩人选礼物。
林夫人虽有些疑惑,但实在抵不住宝贝女儿的撒娇,最后还是去了。
两人在库房挑挑选选一下午。
最终选定一对儿中等大小的葫芦,燕窝一盒,和一些林以湘叫不出名字的草药作为谢礼。考虑到吴大夫家中的女眷,又挑选了两匹绢布,一种花色稍暗,一种花色稍浅。
林以湘看到各式各样的布匹就两眼放光。要知道这是她第一次能近距离接触这些古法纺织的织品。她的设计灵感如泉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这一切在林夫人眼中都是稀奇事。若说她女儿见到名人字画如此痴迷,她信;见到衣服饰品……她不太信。
可眼前的这个人,明明就是她的女儿。
林夫人摇摇头甩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指挥身边的人对礼物进行归拢、装点。
“夫人,三姑娘!老爷和大公子回来了。”
林夫人惊喜道:“万幸,总归是平安回来了。”
“他们到哪儿了?”
“回夫人,估摸着已经到老夫人院里了。”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林夫人看见林以湘全然沉浸在布匹堆里,心中不明产生一丝不愉,“湘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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