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还对着刘弥初打趣:“可能是谁把我妈从科学发展的道路上踹出去了,所以她满脑子迷信。”
她越说越停不下来。
“我妈活得封建,但你猜怎么着?她还为了我的初夜买了条性感蕾丝睡裙。”
“生怕对方收了货,不满意。”
一字一语,尽显离谱。
她再也难忍压抑,崩溃大哭。
直到刘弥初把她拥进怀里,一遍遍轻抚她单薄脆弱的后背。
“好了,好了,你有我……”
这一刻,刘弥初成了丹南的精神母亲。
在央美的最后一年半,丹南一直都住在刘弥初家里。
除了弟弟丹西,她再也不和丹家任何人联系。
大四时,系里有一个去往意大利佛美交换的名额。
丹南做梦都想离开北京,继续美术的梦想。
对于这个名额她势在必得,对刘弥初臭屁地说:“那可是佛美,我这一去,以后在美术界必然要成为大师,老刘,你教出来的学生要压你一头了哦,怎么办,你好可怜哦。”
身边有一个可以撒娇可以炫耀的人,丹南完全有资本敢于做梦,也可以毫无顾忌地亮着眼睛说大话。
刘弥初笑着敲她的脑袋,“一天天的,吵得很。”
可是,半个月后,系里发起最后一次投票,刘弥初把关键的一票投给了自己儿子慕铭。
丹南直接在会场拉住刘弥初,惯性使然,她下意识地用撒娇的语气:“什么意思呀?”
如果,慕铭想要名额,大可以直接说,丹南自然不会争。
何必这么伤人?
丹南红着眼眶想等一个说法。
可刘弥初只是说:“对不起。”
丹南没法接受这样的道歉,紧紧地抓着刘弥初,几乎是倔强地说:“刘弥初,你不可以这样对我,唯独你不可以。”
你不可以,救了我,又丢下我。
刘弥初没有再看她,而是用力地拂掉了她的手。
信任和依赖建立很难,被摧毁却是一瞬间的事。
又是一年初雪,丹南搬离了刘弥初家。
上次初雪,刘弥初带来拯救,这次初雪,刘弥初给出抛弃。
她又被丢开,完全失去被爱的信任。
半年后毕业典礼,丹南拒绝了所有合影。
骊歌季节,同学们各自满怀期待地奔向下一程,丹南怔怔地抱着毕业证书,往哪走都不知道。
还是慕铭拦住了她。
“是我外公,外公得了急症,用遗言逼着我妈,他不喜欢我妈总是偏爱你,觉得冷落了我这个孙子,我妈在病床面前跪着求都没用。”
“她不是要故意伤害你,她现在正帮你联系其它机会,南南,还会有机会的。”
面对这个迟来的解释,丹南心里还是空落落。
好像除了她,全世界谁都有人爱。
她问:“你听过翅膀被掰断的声音吗?”
慕铭难以回答。
丹南苦笑,“这样的声音我听过两次,我没想过争什么,在决定做出之前,你们有大把时间告诉我,没人告诉我,慕铭,我不诉苦,但我不太能活得下去。”
看见我,在乎我,哪怕只是假装我很重要。
很难么?
她这一个人就这么累赘?
慕铭声音颤抖,“南南,对不起,我该早点告诉你的。”
丹南很轻很轻地笑了笑,“我没想和你抢,也没人来说过,不是吗?慕铭,名额其实没那么重要,我没那么贪心。”
大家都在“正确”,大家都在“受罪”。
丹南恍然大悟,原来偏爱是这样奢侈的东西。
她心知偏爱不会长久,却也没想到会如此短暂。
连一个被告知的机会都没有。
抛下慕铭,她在熟悉的校园闲逛,最后脚尖一转去了刘弥初办公室。
看她嘴里叼着根烟,正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听见门口有动静,转头来看,愣了一下,随后取下嘴里的烟来弹灰。
“你怎么来了?”
丹南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才走进去。
“多金贵,进刘教授办公室要交保护费?报价吧,多少钱买你一个青眼相看?”
时隔半年,师生面对面说话,双方都有些局促。
最终是丹南先开口:“老刘,长白头发了啊。”
刘弥初伸长手臂把烟架到窗外,“你会不会说话?”
“我本来就混,你又不是不知道,”丹南走去窗边截下她手里的烟按灭,“戒了吧,一把年纪了还学什么叛逆少女。”
刘弥初被她说得哭笑不得,低头清了清嗓,有些艰涩地开口:“……南南,你打算考研还是继续出国,明年上半年有个赴美的名额,我会为你争取。”
丹南摆摆手,转身离开办公室。
“再说吧,烟别抽了啊。”
时年九月,慕铭出发意大利去佛美,丹南出发非洲加入动保。
临走前她给刘弥初买了一箱染发膏。
再不得已的苦衷,伤害,就是伤害。
丹南承认当初选择最艰险的非洲,完全是出于自我毁灭。
像是在和全世界宣战,反正无人在乎她的死活。
兜兜转转这些年,她心痛过,难受过,就是没有后悔过。
她是个人,会痛,会恨。
可她并不想再见到刘弥初,是在这间病房。
说不了几个字就想哭,忍得艰难。
“蒜鸟蒜鸟,”刘弥初在病床上笑吟吟地说,“当年的事,我们都有难处。”
丹南睨她一眼,“你倒是网速很快。”
刘弥初:“我也是很新潮的好不好。”
丹南不接话,没好气地把面前的烟灰缸扔进垃圾桶。
又是一阵安静。
刘弥初忽然说:“南南,你看我现在也算是遭报应——”
“刘弥初!!”丹南一瞬站起,瞪着她说,“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刘弥初偏了偏头,在嘴前比了个拉上链子的动作。
丹南这辈子气人无数,偏偏这刻被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想挠头,刚抬手就摸到额头的纱布,疼得抽气。
刘弥初看她这样,似是想要张嘴问。
丹南立刻抬手制止,“让你说话了吗?”
刘弥初斜眼瞪她,像是被凶到了,但嘴角也勾起明显的弧度。
良久的沉默,丹南忍不住开口。
“喂,请了几个护工啊?你那点小工资,付得起这家医院的医药费吗?”
刘弥初在嘴前做了个拉开拉链的动作,“护工请了一个,这家医院的治疗项目里面本来就有护理流程,还有各种临终关怀。”
丹南:“钱呢?”
刘弥初笑弯了眼,“南南,听你这财大气粗的口气,在国外搞动保很挣钱?你是不是搞贪污啦?”
丹南气笑了,“你还人民教师呢,空口白牙污蔑学生啊。”
刘弥初看着她,抿嘴笑,笑着笑着,眼睛里隐隐有了水光。
“你打住啊!”丹南厉声道,“别来这套。”
刘弥初抽了张纸巾按在眼睛上,“你这人,我煽情呢。”
丹南趁她没看见,赶紧迅速抹了把眼睛,嘴硬地问:“医生给你安排的是几点睡觉?”
刘弥初还把脸埋在纸巾里,闷声回答:“半小时前。”
丹南眼前一片模糊,根本就擦不干净,她逃一样地迈脚往病房外走,“那你睡,我有空再来看你。”
连门都来不及关,转出走廊没几步,听到病房里传来压抑的哭声。
丹南被钉在原地,捂着嘴靠着墙角缓缓坐下,无力和心痛扑面而来。
医院的墙壁是成年人学会吞咽眼泪的课堂。
再崩溃,也必须要压住声音。
不知哭了多久,丹南撑着发麻的双腿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下楼到医院大厅,她给丹西打了个电话。
响两声就被接起来。
丹西语气很拽:“打给我干嘛?”
丹南开门见山地说:“打钱。”
丹西:“凭什么?”
丹南才哭过,嗓子还有点哑,“不打算了。”
丹西安静几秒,问:“丹南,你声音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你上哪哭坟去了?”
电话直接被挂断。
“哎!”丹西看着手机屏幕,挠了挠脸。
小声嘀咕:“什么臭脾气。”
手指倒是迅速点开银行系统,走高净值客户专属通道,把所有可支配的流动金额给丹南转了过去。
又发消息说:【我现在私账里现金流就这么多,扣点书续费,你看看到账有多少,够不够?不够我现在去凑。】
【狠心老姐】:够,谢。
“什么啊,多说半个字会少块肉啊,小爷我砸了彩票一等奖的钱连声响都听不到。”
丹西刚把车开出医院,听到电话响赶紧在路边找地方停车。
丹西略有脾气,等了三秒才才勾着唇角“哼”了一声,傲气地把中控的手机捡起来。
一看来电人,立刻抿直了嘴角。
“妈。”
丹厌离问:“你刚才怎么是正在通话中,你在和谁打电话?我听说你姐回来了?见过她没有?”
丹西紧了紧眉,偏头看向车外,顺口敷衍“就随便和人打电话。”
丹厌离:“妈妈问了你四个问题。”
丹西仰头吸了口气,“她回来又怎么样,她又不回家。”
丹厌离:“丹西,你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以后继承人也是你,你有这么丢人的姐姐,就该承担责任好好教训她,知道吗?”
丹西“嗯嗯嗯”地敷衍。
心说刚把人打了一顿呢。
给她银行卡余额都打肿了。
弟弟:姐啊[白眼][问号][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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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精神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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