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了，为何秘境要分隔开众人。
这片瘴气林。
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不能让队友代劳，不能合围，不能根据每个人所修五行的属性，针对性去克制。
这一关，他们要打败的，只有自己。
……
恶战过后，七支队伍，人人负伤，走出重重瘴气。
也有不少人，再也没能走出这片瘴气林。
不是每个人，都有打败自己的手段。
一切进入瘴气林的攻击，都原路返回，以原路数反弹。
效果相同，路径相同，连对面自己的反应都相同。
赵芝啐了一口，拿出镜子整理自己的妆发。用清洁术洗净身上脏污。
这地方邪门死了。
好在她有的是炉鼎耗。
能过这一关，全靠她习惯性留后手。被她带进秘境的炉鼎，每一个都与她结了阴阳契，就算炉鼎不在她身边，被阵法隔绝，她也能借他们的命。
之前当众贴着炉鼎亲密，也是她有意为之。这样，可以给别人一种固有的错误印象：她离开炉鼎，就没法吸灵力了。
而且正得益于阴阳契，赵芝占尽了便宜。
炉鼎面对炉鼎自己，两只可以一起给她吸着用。
相当于瘴气林复制炉鼎给她用。
如此一来，赵芝很轻易就打败了瘴气林中走出来的“自己”。笑话，她耗也能耗死她。
至于那些被困入瘴气林的剩余炉鼎嘛。
他们被她吸干了生气精气，多成耄耋，就是爬也爬不出来的。
赵芝站在原地等了等。
没有等来比女子还妖俏的梅纯。
“那只老鼠……又跑哪儿去了……”
方才她在瘴气林内战斗，吸过的炉鼎数量对不上。有一具，她还没开始吸，炉鼎就自行倒下，失去了生息，原不过是具没生命的傀儡。
梅纯那老鼠，又暗中和她的炉鼎换了身体。
赵芝不愿再等。
谁知出了瘴气林，第四关是组队过，还是单独过？
就算她等来梅纯，也是两个人组队，同她单打独斗也没什么两样。
她占得先机，第一个进第三关，没必要浪费时间。
赵芝四下看了一圈，眼前是一座书院，名为“论道书院”。隔着院门和白墙青檐，里面一排又一排的屋舍，传出争论道法的声音。
有人论道非道，有人论医，有人论书，有人论魂，有人论体……
不一而足。
皆是年轻男声，甚或幼童牙牙学语之声。
赵芝勾起一丝笑。
好了，管里头是男妖还是男鬼。
等她进去当场抓几个炼制成炉鼎吸，正是方便。
踏进去时，赵芝被人群包围，众口铄金，她被口水淹没了。
……
青青觉得，自己就是个落单的命。
刚蹭上慕尘宗一队，还没多久，她就在瘴气林一脚踏空，与队友分散。
青青遇到了另一个“青青”。
容貌相同，术法相同，招数相同。
真过招，青青发现，对面比她的力量、身体素质更强。
硬碰硬被暴打之后，青青撑着膝盖气喘吁吁，“你爷爷的，下手这么狠？”
对面也是一模一样的休息动作，骂出了“你爷爷的”。
青青灵机一动，这复制体，似乎没她本人聪明。
那会不会……
青青大手一挥，乾坤袋一出，饭菜香味四溢。
另一个“青青”，忍不住被饭菜中的灵气吸引，冲了过去。
本体青青一个手刀，劈在复制体后颈。而后抽出自己的大刀，把复制体砍到七零八碎。
“再见了，您嘞。”
青青含泪补了一刀。接着把灵菜收回乾坤袋。
虽然灵菜沾了血，但是洗洗还能吃。
渡主为她准备的灵菜，第一关她用于自保，第二关用来作人情换信息，消耗下来，剩得不多了。
后面关卡一轮接一轮的，秘境夺宝，越到后期，所剩无几的法宝、灵菜、法术卷轴等续航保命手段，就越发珍贵。
咕噜。
青青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她咬咬牙，忍住饥饿，用刀劈砍就近的树木。
“爷爷的，刮点树皮吃吃算了。”
做人可以虎，但不能奢侈，要节俭。
这是渡主教她的道理。
青青是经历过永盛九年那场人间饥荒的，男女老少，饥殍盈路，易子而食之事，也是屡见不鲜。
若不是遇到白菡清化身老婆婆，在路边施粥，青青早就被亲生爹娘卖了，分而食之了。
彼时，白菡清因看她合眼缘，问了一句要不要跟她走。
她回的是“管饭吗？”
白菡清笑道：“管够。”
青青就这么跟着白菡清回了藕花渡，成了白菡清最喜欢的门人之一。
嘎嘣嘎嘣。
青青把树皮切碎，塞进嘴里。
和饥荒时候一样，树皮草皮很难吃，也没营养。吃下去骗骗肚子，肚子里有东西就行。吃久了，腿还会肿起来，一按一个坑。
青青按了按自己浮肿的小腿，一个发白的坑，凹陷下去，很久都没有回弹。
她的抹额上，灵石熠熠生辉。
【怎么提醒她啊】
【别白费功夫了，她本人看不到飞讯】
【这书院好邪门啊】
【她进来时表情就魔怔了，对着院子里的树就开始砍】
【什么时候陷入的幻境】
【好像陷进去了，她本人完全没发觉啊】
【好可怕】
【感觉马上就没的看了】
青青浑然不觉，她抵挡住了饥饿。
说来奇怪。
她填饱肚子，不在意饥饿与否时。
饥饿感瞬间消失了。
只有树皮进肚子的不适感。她扶着一旁的树干，扣嗓子眼把树皮吐出来，嗓子被划拉得生疼。
算了，还是正经吃饭吧。
她复又坐下来，生火热灵菜。
菜吃了一道又一道。青青不知饥饱，一直吃，一直吃到食物反流到喉咙扣，她才觉得勉强满足，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肚子。
青青打了个饱嗝。
“渡主做的饭，可太好吃了！”
说出来的那一刻，青青如梦初醒，发现自己在一处院子里。读书声朗朗，争辩声清晰。
她赚了一圈，看见此处牌匾，写的是“论道书院”。
仰头一瞬，青青的世界天旋地转。
视线中，牌匾不断扩大，好像马上就能砸下来，身体越来越轻，轻到脚不沾地。
青青觉得自己化为清风，飘飘摇摇。
再次飘进了论道书院，在争辩声中飘向书院后山，飘进花海之中，落在夜光花上。
雪色的花朵上，缀着一只黯淡无光萤火虫。
青青惊了，原来她变成了一只萤火虫。
【好神奇】
【这就是萤火虫视角吗】
【不是，为什么我们的视角能看到自己是萤火虫啊喂！】
“原来如此。”
花海之中，有神女踏云而来，灵网无法捕捉其形态，只是一团柔和的光，仿佛母亲的怀抱，见之使人心安。
飞讯一片静默。
在真正伟大的神力面前，一切修士都手段，都失去了力量。
青青并不知道，转播中断了。
她只看见那光团靠近，缓缓化作一个人形，可任凭青青怎么努力，都看不清这人长什么样子，只能隐约从身形、音色判断出是个女子。
在祂的威压之下，青青说不出话来，连思考都特别困难。
祂轻轻一笑。
“你是第一个通过的。”
“恐惧饥饿，吃了树皮，就不饿了。”
“呵，不对，你真正恐惧的是——失去白菡清。”
“你一遍遍吃她的菜，贯彻她的意志生活，反而走出了这种恐惧。”
“人啊……渺小而复杂，你却很简单。”
另一道金色光芒如流星坠落，迅疾来到青青停留的夜光花前，那光芒连身形都不露，只有果决而冷冰冰的声音。
这位祂是金神虔达，也是这次秘境真正的主人。
“你玩够了吗？”
九玄笑道：“还没有。”
虔达冷冰冰抱琵琶转身，找了块石头坐下。
“瘴气林斗身惧，论道书院直面心之惧。”虔达点破九玄的设定。
“你要这些人，摆脱身心恐惧，到底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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