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摆着的剑,竟然与她的叩雪几乎一模一样。
莹白似雪的剑身,在悬顶的金灯笼照耀下,泛着凛然的寒光。唯一让她定下心来的,就是正如刚刚那修士所说的一样,毫无灵气,像一个精美的摆放品。
莫不是叩雪?可转念寻思,叩雪在渺梦山,怎么会在此出现?她不断反复告诉自己或许这只是个巧合,沉默着再度坐回席位。
相比高台下的喧腾,阁楼上显然幽静几分,一间间小隔间有一厚重的黑帘,将每个地方包围的密不透风,只要设上隔音结界,便于隐蔽,只供瞻观一面。
但并非任何弟子都可以在上面坐着,唯有门派的代表弟子才可以移步入内,偏偏柳邈亦注意到高台那几件物什,他起初以为是看花了眼,起步凑前,拉长脖子看了半天才心下起疑。
回到塌上,他唤了一声正无聊闭目养神的师弟,“明师弟,我们渺梦给仪器堂的灵器有那些?”
塌上的微胖少年纹丝不动,宛若睡着,柳邈无奈,正欲推醒他,明良似是感知到柳邈的动作,在即将触碰到他的衣袖时忽烦厌的开口:“我怎么会知道,最终安排灵器的人是萧师姐,你该寻她去。”
柳邈一顿,未触及衣服,复收回手臂。
萧慕灵?他回想起任舒映与萧慕灵之间的过节,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忌。随及他毫不犹豫买下那把神似任师妹用的叩雪剑,心事重重往渺梦山弟子聚所行去。
任舒映虽稳下心来,目光仍定在那剑上思绪飞驰,只道是太过相似甚至给她一见如故之感。恍惚间她捕捉到楼道暗处出现一抹浅青色的熟悉身影。
视线移下此人手中的折扇,她才笃定是师兄柳邈。他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可一丝丝的异样让她忍不住起身跟着柳邈,她在意的是叩雪有没有被卖到仪器堂,只消避开和渺梦山的弟子,单独与柳邈询问清楚就好。
一路跟随而去,未注意身边径直走来的行人,与一个脸上带疤痕的修士擦肩而撞,
‘‘走路没有长眼睛吗!’’对方停下脚步皱起眉头觑着她,不好气的骂了声。任舒映顾着跟踪柳邈,不欲与人起争执语气缓和连连道歉。好在此人冷哼一声,抬步离开。
她在往柳邈的方向看去,早已没有了踪迹。阁道人来人往通向四处,她无奈叹气,只能一条一条轮流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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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邈入了一间哄闹的厢间,几位闲谈的修士一愣,又笑着对他打招呼:''大师兄,''
柳邈点头回应:‘‘都在啊,萧师妹在何处?’’他扫视一圈又不见其人,既而问向他们。
‘‘啊,萧师姐许是在偏房呢。’’一个弟子指着帘幕的后的门,柳邈道了谢转首寻去。萧慕灵在书案旁专注地看着一本册子,即使有人进入她仍旧垂眸不动。柳邈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渺梦呈交的灵器里可否有幽戒室的?’’
‘‘是叩雪剑。’’萧慕灵搁下册本,抬着头定在柳邈脸庞上,似是在他踏入此处便已经知晓所为何事。
‘‘为何动叩雪剑?’’柳邈语气中夹杂着沉重的语气,她明明知道他已经提醒过不可动叩雪剑,萧慕灵是把他的话当作耳旁风了吗?竟还要带来卖了。
萧慕灵脸上很平静,语调也没有一丝起伏:‘‘我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动叩雪剑,在方才翻阅了灵器单,才查出是明师弟偷偷调换了。’’
闻言柳邈眉头紧蹙,骤然想起来任舒映与师弟明异结过一个梁子。
梅山剑道魁首比试中任舒映与明异对战,明异突然遭受外场的暗器干扰,伤了握剑的手腕才败于叩雪剑下。
明异此人素日行事嚣张跋扈,虽然查出用暗器的弟子并非任舒映指使,但是他依然因为任舒映怀夺走了魁首之位一直怀恨在心。
故而常在渺梦山寻她的麻烦,如此想来,明异是看不惯叩雪剑的主人,恨屋及乌才将剑调换也并非不可能。
萧慕灵观他面露无奈之色,接着说:‘‘我知道你还对她留有情谊,但是刚刚问了那剑被人买下了。’’
‘‘是我买下的。’’柳邈说到此,到底还是吐出一口气,好在他留下心眼。
萧慕灵瞥了他一眼,再度将脸埋下书册中语气尽是嘲讽:‘‘一边将她护在身后,又亲手将她推走,如今又如此关心她的剑,柳邈,论起八面玲珑的处事作风,我远不及你啊。’’
柳邈没有接话,只是冷笑一声缓着步子离开,他一开始为了自己追求的目的就是不择手段,哪怕是要舍弃,在所不辞。患失患得,他也已经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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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舒映寻遍阁道还是一无所获,只能灰溜溜回到原来的地方蹲人,莫约半柱香,她终于看柳邈的孤身走来,这回为了怕跟丢他,她只是确定没有渺梦山其余的人,她直接迎面而去。
柳邈一怔,定在原地,似乎完全没有意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道友可否借一步说话。’’任舒映故做不相识,显然是真的与渺梦山划清关系了,既然她会在这里,应该也是看到叩雪剑。
柳邈很快淡笑着答应。
见柳邈一人,她还是有了些底气,焦急了许久还是开口询问,‘‘我的剑在哪?’’
可他脸上出现一丝惋惜,没有回答,只是莫名问道:‘‘阿映,你可有对我隐瞒过什么?’’
任舒映忽然有些凝噎,柳邈的眸中有质疑,猜忌,亦有别有深意的探究。即使是他刻意在掩饰,但是她还是会意到,她有些郁闷,长篇大论的腹稿到了口中只有二字:‘‘没有。’’
柳邈还是保持着那个温和的笑意,但是对于她而言,他是在勉强维持这个笑,维持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师兄变了,似是她发现自己一直喜爱的白玉,被人掉包了,换成一个,有一条淡淡裂纹的瑕玉。
‘‘在仔细想想,我们可以先说叩雪剑的事。’’
‘‘真的是叩雪?’’任舒映脸色大变,她开始生出一丝无名的火气,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随意的将她的剑单作一场廉价的交易品!
''先不要动怒,我从来没有交代把剑交给仪器堂的想法,是我疏忽,让人误拿错了。''
拿错?她怎么会相信,任渺梦所有的弟子也不会相信。何人不知她以叩雪一剑斩杀无间楼魔煞,何人不晓她以此剑赢得剑道魁首。
她冷静下来,还是拆穿了谎言,‘‘是谁干的,我不会寻他,我只想知道是谁。’’
‘‘哎,什么都骗不了你。’’他喟叹一声,接着道:‘‘是明异。’’
任舒映气的一笑,原来是他。在剑道比试中,就是他安排了人想要在暗中对她下手借此赢得魁首,可惜搬起石头砸的还是自己的脚,此事她也只是勘破没有道破。倒是这明异,经常不厌其烦来找她的麻烦,如今还打起叩雪剑的主意,她有些后悔,早在剑道比试上不该心慈手软放过他和私用暗器偷袭的人。
‘‘那叩雪可否要回来?’’她不求其它,只要能取回剑就好。
‘‘可以,那你有想起什么吗?’’柳邈说罢,又把话头绕回原处。任舒映顿时无语,没有耐心再与他打哑语了,既然他如此执著,那便由着他问,‘‘你要知道什么,直接说出来吧。’’
‘‘神献灵脉。’’
又是神献灵脉。原来他一直再觊觎的是这个,她沉默须臾道:‘‘神献灵脉乃上古灵根,的确不是在渺梦山,而是承接在人身上。师尊从未与你提起过吗?’’
柳邈盯着她的眼睛打量许久,应该是勉强接受她的话辞,才不疾不徐的回答:‘‘提的不多,既然阿映毫无隐瞒告知于我,自然回答应将叩雪归还给你,你在此稍等,我去取剑,’’
片刻,柳邈当真把剑带回来,她心中大喜,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
睽别阔久,总算是重归于她的手中,欲要唤醒被封印的剑灵,柳邈乍然开口提醒:‘‘叩雪可能被人抽了灵识,需要用聚灵器重新寻回,不然这就是一把普通的剑。’’
‘‘既然如此,我即刻去寻聚灵器,’’聚灵器唯有灵器铺有,任舒映迫不及待起身,见柳邈没有要拦下的意思,又折返回来对他道谢,‘‘师兄,不管如何还是要谢谢你。今日一见犹如初见,我虽已不是渺梦弟子,但希望你可以闲暇之余照料一下殿中的那盆望忧花,告辞。’’
未等柳邈回应,故意加快步伐离开,似乎他答应予否,她已经不在乎了,以往她从未有过如此生分的话。
他忽而觉得整个屋室很空旷,寂静。是因为任舒映走了吗?他想了想,告诉自己肯定不是。
骤然放声大笑,笑的眼眶微红,他在等笑声荡漾开来,将空落落的屋内填满。直至笑的力竭声嘶,他才停下来目光毫无焦距的望着门口,喃喃自语反复咀嚼那句话语,‘‘今日一见犹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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