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竹京示意任舒映待在此处,随即回到正殿,大门轻缓打开,几个侍从垂首拘谨,捧着捆卷的画帛,纷纷鱼贯而入。
“魔主,所有画像皆在此,若是有入眼之人,便勾在名册上面。”
任舒映虽未出来,但她心中不免好奇,莫非孤竹京还尚未有婚配?
思来想去,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偏殿有人,遂悄然无声将耳畔贴在不透光的屏风,外面听的话一清二楚,
“此次名册上还有六魔君的掌上明珠……”
孤竹京不过粗略扫视一番,掀开眼皮看着侍从不冷不淡问:“这话是灭谛让你带话的?”
见状座下之人惶恐不已,几乎要把头埋在地下,“魔……魔君,小的从未见过其他魔君,是六魔君之女芸黛让我带话……”
孤竹京还没有开口逼问,便不打自招,任舒映扶额,心下腹诽,这孤竹京当真这么可怕?
虽说这听着像是手下的人有意买通下人,送至魔宫,听着就别有意图。这做魔主的眼里自然容不下沙子。
她偏头目光炯炯看向孤竹京的背影,猜他会叫那六魔君前来,亦或是把这个被收买的下人清除。
不料半晌过去,他只是面色平静似经过深思熟虑,摆手命侍从下去。
任舒映:“……”
见他们仓皇逃窜,她施施然走来。
“你为何都不看啊?”
走至书案,方才搁置的其他画帛连翻动的痕迹都没有,反倒是被几本折文覆盖。
“怎么,你想看?”
孤竹京话虽然问她,可已经在层层叠叠凌乱的书堆中抽出来一张拆过的画,顺手递在她面前。
“看看。”
任舒映一怔,略微迟疑:“……当真?”
“拿着啊。”
话落,孤竹京把画推过来,她只好硬着头皮接过画帛观瞻一番。
……怎么觉得孤竹京在逼迫她看一般。
定眼一看画中女子,红衣艳妆,任舒映骤然想起黑宜城中遇到的芸娘。
“怎会是她?!”
孤竹京又道:‘‘另外一个修士亦是被六魔君带走了,不如你猜猜你这朋友可还活着?’’
任舒映乍然抓起孤竹京袖子:‘‘六魔君在哪?我要去救她。’’
孤竹京原以为任舒映会求他去救人,倒是没想到她会是提出自己去救,故而复问:‘‘你一个修士在魔域已是自身难保,就不怕搭上自己性命?’’
‘‘反正已寻回我的剑,区区魔君又有何惧?就算是与你对敌,我亦可一战。’’
孤竹京眉眼一弯,轻笑出声。他轻蔑的睨向任舒映,口中吐出几字:‘‘不自量力。’’
‘‘那好啊,你带我去寻六魔君,我自会让你亲眼目睹。’’
任舒映面上不显露半分慌忙,但心中已又想法。
单凭她一人自然不敌,但有雪鲛蛊母,孤竹京定然不会坐视不管,他方才的那话语,不就是要让她套话求他吗?可她不吃这一套。
‘‘你快说啊!’’
孤竹京目光移落在那副平摊在书案上面的画像,思索须臾才松口道:‘‘去可以,但你不可自作主张。’’
事情发展瞬息万变,她虽可以不自作主张,都若是出现意外,断然是要按自己所想行事。
念此,任舒映若有所思,敷衍应下。
两人虽商讨完,但不料孤竹京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居然即刻派人带话,至日落后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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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魔窟。
六魔君一听孤竹京要来访,心中隐约泛起不安,火急火燎又传话让老三熙谛过来。
见熙谛赶赴而来,已然是天幕欲瞑。六魔君一向视熙谛为谋士,一来他身为魔修不为孤竹京做事,二来他无心争夺魔主之位,用起来也放心。至此他才在黑宜城谋利一事,不谋而合。
六魔君越细想愈加六神无主,孤竹京忽然在此要他性命恐怕都有可能,‘‘这可是孤竹京第初次来乱魔窟,你不觉得有诈吗?’’
‘‘他无非是为一事而来。’’熙谛落坐,优雅理了理衣袖,不紧不慢的啜了一口茶。
‘‘何事?’’
‘‘那夜你擅作主张,带走了魔宫的那位修士,他应当已知晓…’’
灭谛冥思不解反问:‘‘区区一个修士他还管这么多?’’
‘‘你在魔宫暗中设的暗影魔卫过于明目张胆了,魔主自然坐不住,若是要来敲击一番也是正常。’’
话至此,灭谛哑口无言。
‘‘你也该庆幸孤竹京成日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上一个魔主,岂会留你活至今?’’
听罢,灭谛想起来几十年前的魔主苍燎,顿时倍感寒意。苍燎以嗜杀盛命,如今的魔君神出鬼没,魔宫中的人也难寻其踪,就连魔域事务亦是极少插手,但就是对这魔主了解的少之又少,才会觉得他比昔日苍燎更加难对付。
是啊,到底还是他低看这孤竹京,一个魔修在短短几载便可以剿灭乱魔窟几位魔君,登上魔宫魔主之位,又是岂容小觑之辈?
两人整束一番,至一柱香毕,孤竹京携一侍女低调至六魔君洞府。
灭谛带着其女芸黛急匆匆出来迎接,
‘‘魔主有何要事,不妨召我入宫,怎还劳烦您屈身前来……’’
孤竹京冷淡作答:‘‘魔宫对亏你照拂,我才省了不少锁事,今夜是特来感谢的。’’
灭谛听这已然是汗流浃背再无话接,还真是被老三说中,孤竹京莫不是来索命的吧?听罢灭谛更加拘谨,扯出古怪的笑颜,举止间都是奴颜婢膝之态。
孤竹京闲庭信步走入大门,灭谛后面的芸黛久久未动,宛若石化。
灭谛压低声音连连叫唤:‘‘芸儿,芸儿…?’’
此情形正落于孤竹京与他身边侍女眼中,他顿下脚步忽而含笑问:‘‘这位就是令女?’’
‘‘啊,正是…’’
‘‘倒是个美人,便是你想要来魔宫?’’
六魔君观察二人眉眼交锋,心想孤竹京似对芸儿有意,不妨顺水推舟,启口插话添油加醋,以便撮合两方。
可芸黛听罢,猝地敛起惊诧的眸光,压着气息徐而解释:“小女子虽有此意,但心下更加念切族内挚亲,还请魔主成全。”
灭谛一僵,呆愕看着芸黛,面上写尽难以置信,
“?”
不是说好的自荐入魔宫,怎反悔了?芸儿这是在作何?
六魔君抢在孤竹京开口前,话语中夹杂着一丝质问,“芸儿当真如此打算?”
芸黛语气决然:“父君我意已决。”
孤竹京见之浅笑:“既然你有此想法,我便不多过阻,六魔君倒是有一孝女啊。”说着,任舒映一面跟在孤竹京身侧径直入门,一面眯眼睨着他背影,
这人又开始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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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舒映见孤竹京已落坐,遂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去小解。’’
孤竹京蹙眉看向她,欲要提醒两人的约定,可任舒映似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已急匆匆退至门外。
她鬼鬼祟祟摸到后院,随后召出剑灵叩雪,四处警惕巡视。
她出来自然是出来寻人,但不是孔黎,回想方才就在她进入洞府内,有一男人在侧道角隅暗中看着。
虽不知道孤竹京是否察觉,但是她看的一清二楚,此人就是那夜劫走孔黎的真凶。顾及到孤竹京走不开,她才孤身前来,
‘‘叩雪,寻探此处地形。’’
任舒映说罢,徐缓循着方才角隅之处的花圃望去,清风徐徐拂过她的袖摆,莎莎的叶声传入耳畔,月光照澈,乱叶交杂之处,乍然出现一凉亭。
亭中坐着一年轻男子,面若冠玉,墨发半束,素衣加身,宛如不问世事的谪仙。
她原来以为魔域之人皆是戾气横生,难以接近,靠近打量,那男人眉目如仙人悲悯垂视,从气质上还莫名铺起一层普度众生的光辉。
任舒映默默观察须臾,见那人在独自弈棋,再无其他动作,便打消了走去打扰他的念头,拐道离开。
正举步离开,蓦然一袭狂风吹起似乎有意让她止步,继而又裹挟着清润的声音传来。
‘‘你不来坐坐吗?听无涯说你在寻他?’’
话落,任舒映脚步一顿,转首瞥向亭中的男人。
无涯?莫非那劫走孔黎的人是他所为?任舒映压下心中的猜测,再度接近小亭,
直言道:‘‘我是寻人,但寻的是一女子。’’
‘‘哦?’’对方未抬头看她,自顾自将棋盘的黑白子尽数置放,又问:‘‘你们是修士,是怎么来到魔域的?’’
见此人并无杀意,任舒映压着颇为疑惑之意,静思片刻先是问:‘‘无涯是脸上带疤痕那位吗?’’
‘‘是。’’
她笃定道:‘‘就是他劫走我朋友,不知用了什么阵法,将我们带入魔域。’’
对方若有所思点点头,清隽的脸庞无半分情绪,观他喃喃自语:‘‘原来如此啊……’’
任舒映见此人静默许久后忽然唤了她一声:‘‘会解棋局吗?’’
她怔一瞬,不明所以答:‘‘会的。’’
‘‘你朋友她尚且是安全,但是也很危险。你解了这盘棋局便赶快离开罢,从何而来到何回去,听我而行,自可安然无恙。’’
说完,那古怪的男子眉目攒动愁绪,喟叹一声,便起身款款离开。
解棋局?任舒映低头起初看着,毫无头绪。
黑白零零散散,杂乱无章。
反反复复的回想方才的话。起初观此棋盘皆是死路,仔细检查,中间却留有明显唯一活路。
她不禁想起在渺梦山时,师尊授她棋路,故意只留一漏洞,让毫无棋局阅历的她天真以为自己已勘破棋局。
故以,她站立在亭中,踌躇不定。
死绝路,逢生处。
左思右想,她忽然觉得棋盘摆放的莫名略微眼熟。
剑灵也探寻地势回来,
她骤然脑中闪过一想法,遂急忙问:‘‘叩雪!此处府邸可是主堂坐南,后院呈低偏西之向?’’
叩雪惊呼:‘‘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原来如此!这棋盘居然是那人摆放的地形图,而空缺之处是解棋局之关键,亦极大可能是孔黎所在之处。
‘‘叩雪,先随我来,我想我已经知晓孔姑娘在何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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