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荀怔愣几瞬,随即颔首作揖道:“没错,莫非姑娘便是这间书斋的主人?”
女人冷哼两声,挥动红袖翻身下马。她的红唇微张,轻声唤道:“無疾。”
彼时一名被唤作無疾的白衣少年不知从何处走来,他伸出纤细的手,熟练地接过女人手中的缰绳,把黑马牵往别处。
“叫什么姑娘。”女人站定于祁荀身前,双手抱臂,她不紧不慢地勾起笑容,眼神中尽是打量与窥视,“要叫姐姐。”
祁荀踌躇万分,最终还是招架不住女人的目光如炬,“……姐姐。”
“进来罢。”女人朝他招招手。
话音未落,祁荀便提脚跟上去。
可他刚踏入门槛,却不料上方迎面荡来一只白骨手臂,吓得他不自觉睁大双眼,连连往后退,险些后仰跌倒在地。
“哈哈哈——”一阵嘲笑声缓缓传入祁荀的耳内,他忙不迭抬头看向眼前的女人,对方正以袖手旁观的姿态盯着自己。
只听女人冷不丁道:“这位小公子,后面的路,你还敢跟着走么?”
祁荀不禁憋红脸颊,攥紧拳头,然后正色道:“烦请姐姐为鄙人带路。”
“有胆量。”女人漫不经心地卷动鬓边发,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
书斋内四处悬挂着飘荡白布,时不时还有阴风刮过,卷得白布差点挡住前路。
虽然后面的事情都在祁荀的预料之中,但那些骇人的东西总会出现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惹得他差点晕厥过去。可这并非是他胆子小,是这些白骨被装扮的实在阴森可怖,甚至角落里还有纸扎人。
这好端端的书斋,竟被这个女人搞得如此阴间,仿佛这里是做白事的专用属地。
就在他跟随女人步入一间装潢华丽的屋子时,销金兽嘴里吐出的袅袅香烟萦绕在整座屋内,还让祁荀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
他不断挥动手臂,试图拨开烟雾,寻找女人的身影,直到他彻底站进来后,背后的门猝不及防地合拢。
他下意识转头凝望片刻,但等他再度回正时,逐渐散去的雾气中央立着一道屏风,屏风间是女人晃动的身影。
“小公子……”女人的话音尚未消弭,她的脑袋陡然折断,顺势滚落在地,无数喷溅的鲜血洒在屏风上,骇人至极。
见状祁荀顿时心惊,他毫不犹豫往后挪几步,将背脊抵在门边上。
屋内肆意弥漫的血腥味涌入祁荀的鼻子里,他紧皱眉头,快速走至屏风后面,地上确实有颗染一地血的女人头颅,但他对此始终保持怀疑。
正当祁荀作势俯身一探究竟时,一道熟悉的声音立刻回荡在空气中,“喂,难道你见到这个东西,不会怕么?”
待他辨别出声音的主人后,心中的悬石瞬间落地。他从容不迫地起身看向倚靠在屏风边沿的女人,随即沉声说:“因为光线。”
“哦?”女人笑着扬起眉头。
祁荀继续解释道:“日光自南面映入,会造成视线上的错觉,你借角度偏差,把事先准备好的假尸首拿出来,伪造成断头的错觉,事后又趁屋内延绵不绝的烟雾脱身。”
他抬手指向右侧角落的空隙,补充道:“最后藏进这里,观察我的反应。”
“看来你比前几个寻启聘的笨蛋要聪明,而且……”女人收敛起笑容,向他慢慢靠近,停在咫尺处,“你生得很美。”
尽管对方这般说,但祁荀脸上的表情却有些难看,“倘若你请我入室,是为捉弄我,那我便没有呆在这里的必要。”
“小公子,别走呀。”女人毫不犹豫上前几步,拉住祁荀的手腕。
他猛地顿住脚步,扭头望向对方,然后冷声道:“请你松手。”
女人讪讪地抽开手,同祁荀保持距离,她咳嗽两声说:“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我这个人最讨厌胆小的丑男人,若是这种人长久呆在我的书斋,我迟早会厌烦的,而且对我的双眼也不好。”女人理直气壮地说:“不过你跟他们不同,你不仅有胆识,还生得如此绝色,简直深得我心。”
“所以……”不等祁荀把话说完,女人则抬头自顾自地说:“重新认识一遍,我叫雁南归,别字一个香,是拾翠羽书斋的主人,往后你唤我为雁姐姐就好。”
祁荀见对方如此有诚意,他不得不来口回应道:“祁荀,别字……韶玉。”
“韶玉?”雁南归沉吟片刻,旋即扬声说:“韶玉公子,即刻起你便是拾翠羽书斋的一员,那个你会算术么?”
“略知一二。”祁荀谦虚道。
“行,往后你便替我算算账,其余的杂事就交给無疾来做罢。”
雁南归现在颇有副甩手掌柜的风范,这让祁荀很难不怀疑,对方是否有能力把这间拾翠羽书斋长久的开下去。
“韶玉公子,你别这么看着我,否则我会认为你对我有意思的。”雁南归自信地摸摸鼻子,身上的红袖摇曳浮画。
祁荀连忙收回视线,把跑偏的话题拽回正轨,“雁姐姐,我何时可以开始算账?”
“现在就可以开始。”雁南归拍拍胸脯,然后挥手指向不远处的屋室说:“拾翠羽书斋的账簿都在那间屋子里,你慢慢算。”
“好。”祁荀后知后觉地点点头,旋即朝放账簿的屋子走近。
但当他推开屋门的刹那,灰尘四散,日光把尘粒照得分外明显。祁荀不禁瞳孔骤缩,脸上不自觉浮现出一抹惊慌与错愕。
堆积如山的账簿本倒映在他的眸中,他不可思议地盯着这座快要比自己还高的书山,心中又惊又怕。他现在才恍然大悟,为何启聘书中会写出这么高的价。
“……这是从何时攒起来的?”他慢吞吞地转身,看向迎面走来的雁南归。
雁南归托住脸颊,认真思忖许久,方启唇道:“不算久,也就攒了四五年。”
祁荀抬起颤抖的手,捂住发闷的胸口。
接着雁南归又说:“韶玉公子,为表明我的诚意,我可以提前付你半个月的银两。”
“还有别的条件么?”祁荀试探道。
“没想到连这都被你看穿了。”雁南归垂下右手,逆转话锋道:“今夜我有事要离开书斋,無疾又必须每晚归家,所以我想让你留下来,为我守住书斋。”
“为何需要人守?直接把大门上锁不就解决了?”祁荀满脸疑惑道。
雁南归的表情立刻变得神秘起来,“韶玉公子,你有所不知,近些年承天不太平,盗窃贼越来越多,越来越猖獗,也不见上头派人来巡逻,况且我这书斋里的宝贝都是无价的,它们若是失窃,我会伤心一辈子。”
“你……”祁荀的眉头越皱越紧,“雁姐姐,你究竟是从何以为,单凭我一个人就可以拦住那些盗窃贼?”
“这有什么,你年轻人身子骨硬,如果到时候你真的打不过,那就扯开嗓子喊救命,总会街坊邻居来帮你的。”雁南归一本正经地为祁荀出谋划策。
眼见祁荀即将出言反驳,雁南归立刻喊道:“我可是预支你半个月的银两,韶玉公子,拿钱办事,你不许反悔,若不成,我再去给你找个帮手就是。”
“……行,我答应你。”祁荀面露难色,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在此之前,我要回去把此事告知予先生,我恐怕他会忧心我夜不归宿。”
“随你。”雁南归摆摆手,她在临走之际说:“那这里便交给你了,我先走一步。”
待到夜幕降临时,漫天繁星作伴,朱雀街早已人烟稀少,徒留月光透过绿色的银杏树叶,洒在青石板路上。
拾翠羽书斋内独留一盏明灯,冷风呼啸而来,把油纸灯吹着四处乱晃。彼时祁荀正坐在书斋尽头的屋内,借蜡烛的光芒规算账簿里密密麻麻的内容。
他缓缓搁置笔墨,伸手揉搓干涩发红的眼眶,他轻叹口气,转眼看向窗扉之外的明亮夜空,放松紧绷的心。
与此同时寂寥无声的书斋内,时而传来风吹白纱的声音。但在下一刻,一阵急促的叩门声自前院的方向传来。
祁荀下意识紧张起来,他忙不迭拿起桌案旁的棍子,僵滞在原地许久。难不成真被雁南归一语成谶,是盗窃贼找上门来了。
但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究竟是哪家盗窃贼会在行窃之前敲门。
以防万一,祁荀还是握住木棍朝大门走去,他先是出声询问道:“何人在外面?书斋已经闭门谢客,劳烦您明日再来。”
此话一出,外面的动静瞬间消失。
就在祁荀以为对方识趣离开时,门外忽然响起令他毕生难忘的嗓音,“是我。”
他当即认出站在门外的人是景凝知。
祁荀忍不住冷笑一声,他已经能够想象出对方此时的表情。他间隔几瞬,没好气地说:“是你又如何?赶紧走,我不会开门。”
“是雁南归找我来守书斋的。”景凝知一字一顿道,犹如凛冬的霜雪。
冤冤相报何时了[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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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书斋风云之破诡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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