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足尖点地,衣袂飞扬,如初绽的海棠逐风而舞,又似月下的流萤蹁跹回旋。
舞台正中,两名相背而立的舞姬齐齐轻折腰身,二人手中原本相叠的扇面顺势分开。
只听“铮”的一声,清越绵长,骤然划破楼内的喧嚣。这是今夜的第一声琵琶响,恰在舞姬折腰分扇的刹那响起。
镜头定格,聚焦在扇面分开后显露的一双眼睛,而后镜头拉远,这双眼睛的主人抱着琵琶端坐于舞姬身后,朱红珠串面帘垂至下颌,颗颗圆润的珠子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掩去了大半容颜。
台下,陈怀安指尖摩挲着杯沿,漫不经心地听着席间闲谈。忽闻清越的琵琶声初起,又带着几分轻颤稳稳落下,他缓缓抬眼,目光精准落向舞台深处那道影影绰绰的身影。
“操琴者,技艺庸常。”
弦音流转间,他薄唇微启,语气平淡无波,眼底却划过一丝极淡的探究,这弦音虽算不得出色,却带着未经雕琢的清灵,起落间的微颤里,竟藏着几分与这玉柳楼格格不入的拙朴。
他无意识地攥紧了酒杯,借着摇曳灯火竭力想去看清。奈何那人珠串面帘垂落如瀑,加之舞姬衣袂翻飞,更有席间酒气蒸腾,即便视线穿透层层阻隔,终只辨得一道纤细朦胧的轮廓,就连指尖在弦上的起落都看不真切。
他暗中示意随从打探,寻问了一圈,无论是楼内的常客,还是相熟的友人,竟无一人知晓台上弹奏琵琶的是谁。有人道是楼里临时补缺的新人,也有人猜测是外地来的乐伎,众说纷纭,却没有半分确凿消息。
终究是姑娘们人数锐减,节目比往日少了大半,眼见那弹琵琶的身影退场后便再未登台,他心头那丝探究陡然浓烈,顾不得未完的应酬,匆匆起身,借着几分酒意的掩饰,循着后台的方向寻去。
后台通道本就狭窄,他刚绕过几道屏风,便被迎面而来的人流裹挟得脚步微顿。就在此时,身前一阵骚动,那道他正欲寻的身影竟直直撞向他。
猝然被人推搡,三娘身形不稳撞入他怀中,肩头琵琶轻晃,弦音颤了半声便歇。他顺势扶稳她肘部,指尖微触便即收回,目光掠过她晃动的面帘,语气平淡:“姑娘小心。”
三娘站稳身子后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垂首敛眉道:“多谢公子。”说话间,她下意识拢了拢琵琶弦,转身便想顺着人流往侧门走去。
他目光微凝,侧身两步跟上前,声音压得略低,堪堪盖过周遭嘈杂:“姑娘方才所奏琵琶曲,虽技法平平,却别有清韵。”
三娘脚步一顿,转头时珠串面帘微晃,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地面:“公子谬赞,不过是临时补缺,登不得大雅之堂。”说罢便想继续往前走,却被另一侧涌来的人流逼得又往他身边靠了半步。
“怀安表情收一收,那么高兴做什么?”
摄像在看到屏幕中萧子诺的嘴角出现压不住的笑意后,心下暗道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秒应导就喊了“卡”。
萧子诺连连道歉,这一段剧情因为他的个人原因,已经NG了不下三次,谢影、群演以及摄像都很自觉退回到开拍时的站位。
应导向来不喜欢站桩表演,总说“活人不能像桩子似的钉在地上说话”,因此剧里大多数剧情,角色对话时都带着自然的走动动线。
就拿这一场来说,若是换做一般导演,或许会让两人就着碰撞后的位置站定对话,图个拍摄省事,但应导偏不,非要设计成陈怀安侧身跟步、三娘避着人流缓步前行的走位,既符合散场的混乱场景,又能通过“跟”与“避”的肢体拉扯、忽远忽近的微妙距离,精准衬出两人一探究、一回避的心理张力。
而这份精心设计的动态互动,恰恰让这场相遇不止于偶然的碰撞,更藏着彼此态度的暗涌,为后续陈怀安的频频探访、三娘的虚实应对埋下了隐秘的引线。这场带着试探与疏离的相遇戏份,自然也成了应导极为重视的一场戏,从走位节奏到眼神落点,都反复打磨了数遍。
最终,当陈怀安带着恰到好处的探究欲侧身跟步,三娘则于人流中轻挪脚步、避而不拒,两人在动态里完成对话,监视器里的画面既自然,又将那份未说透的张力拉满。应导看着屏幕,终于松了口气,抬手道:“过了。”
后续二人的戏份拍得还算顺畅。
陈怀安追问姓名时,三娘望着他眼底藏不住的好奇,心头一转,随口诌了个名字:“凝香。”
自那以后,陈怀安成了玉柳楼的常客,而三娘,也在嬷嬷的“利诱”下成为了乐师“凝香”。
陈怀安从不深究“凝香”二字背后的真假,也不问她为何总以面帘遮容,更不提她弦音里偶尔流露的、与这声色场风格迥异的情绪,反倒凭着几次听曲的印象,便自认看透了她的处境,认定她是困于风尘、心怀不甘的女子,弦音里的清灵是对自由的向往,偶尔的微颤是隐忍的苦楚。
这日,他又前来捧场,在凝香退场后递上一封长信,字里行间皆是恳切劝诫,说她这般才情,不该折辱于此,该早日寻个良人,觅一处安稳归宿,并为她规划好了“退路”。
凝香捏着那方素笺,望着他眼底的执着,唇边漾开一抹清浅笑意:“公子良言,凝香心领。只是……”
陈怀安神色微变,却见她的眸光竟在此刻染上几分陌生的娇媚。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陈怀安!你要震惊!要痛心!不是双眼迷离咽口水!”
片场内,应导看着屏幕几欲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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