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时间紧张，丁檐只让手下在周海身上支了个临时棚子，留几个人守着。现下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棚子四周都湿漉漉的。
周海身上的血已经干涸，血痂摸起来突突地剌手，主要伤口集中在脖子附近，被叶芸扔掉的斧子就在不远处，刀面遇上露珠晕开了一朵朵褐红色的花。
丁檐示意仵作上前验尸，不远处的脚步声慢慢逼近，叶芸失魂落魄的抓着许昭的袖子，不敢往这里看一眼。
许昭见丁檐和程景明已经到场，对他们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验尸结果怕是还要一会，我们能去叶芸家里看看吗？”许昭问道。
丁檐点头:“一起吧，我们也刚到不久。”
四人各怀心思地往前走，眼前这地方说是家都属于夸大，不过是一座破庙，中间被稻草铺出一个方形大小，上面放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被褥，黑的发亮，组合在一起也就算是床了。
叶芸熟练的把地上属于相公的脏衣服放进竹篮。
墙角放着一个黑色箱子，另一边对应的是两人堆成山的破布衣裳，似乎是被人特意收拾过，好歹叠了叠，维持着面上的整齐。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真真是家徒四壁。
许昭环视一圈，问道:“你晚上睡在哪里？”
叶芸指了指门口的台阶，台阶上铺着块布，灰色的布料里面夹了点棉花，几人进来是还以为是迎客的垫子。
丁檐用了点力打开角落里的箱子，满满当当的金银，有些是钗子，有些是扣子，甚至还有点金叶子混在里面，都是大户人家赏赐下人的东西。
“这些是谁的？”丁檐问道。
叶芸缩了下身子，嘟囔着:“不……不能碰……碰了会被打的，那是……是我丈夫的……”
“怎么来的？”
“他外出做工得来的……”叶芸言辞闪烁，脸都憋红了，“就是……就是乞讨。”
许昭了然，还要问些什么，外面的仵作已经拿着纸笔进来了。
“大人，验尸结果出来了。”仵作抱拳回道:“斧头力道不重，但凶手应该是砍了多下。”
他隐晦的看了叶芸一眼:“第一下砍到了死者的腿，致使死者难以逃脱，第二刀砍到了胳膊，这时死者基本已经丧失行动能力。现在死者的脖子上就剩一条筋吊着，身上出血巨大。”
这样看起来，竟有些预谋杀人的意思。
许昭眉头紧皱，叶芸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见许昭脸色不好立刻就跪下了，“我没有，是他先打我的……姑娘你相信我……”
许昭连忙拉住她，“你快起来。”
叶芸摇头，脸上涕泗横流，“我求你了，你相信我……我从没想过杀他……我还要和他过日子，我怎么会杀他……”
一旁做了半天背景板的程景明突然上前，欲要把人拉起来，“叶姑娘，你先冷静一点，没有人说你是故意。”
叶芸还是不动，死死抱住许昭的双腿，“姑娘你信我……你信我……”
许昭不说话了，她发现此刻的她就像周海一样，被叶芸自动带入到了丈夫的角色里，无论别人说什么，叶芸不得到她的回答就会一直恐慌求饶。
许昭强硬地扯开叶芸的手，叶芸的长指甲把她手心都刮出了一道血痕，许昭没去管。
“看着我。”她蹲下，捧起叶芸的头，“睁开眼，我不是你丈夫，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听到我的回答？”
叶芸满脸茫然，“阿娘说，出嫁从夫……，我……我合该听丈夫的。”
许昭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凑到她耳边轻声道:“我是谁？”
“你是……许姑娘。”
“你阿娘说让你出嫁从夫，看清楚，我是你的丈夫吗？你为何要听我的？为何一定要得到我的回答？”
叶芸猛得清醒，伸手把许昭推了个踉跄，“不是，不是！我……我……丈夫死了……，那我该听谁的？没有他我活不下去的……我活不下去……”
程景明鬼似的从背后接住许昭，幽幽道:“你的手需要上药吗？”
许昭吓了一跳，看清人后才摇摇头，叶芸似乎刚认清人，又想扑上来和许昭道歉。
程景明向前走了半步，轻轻把许昭往自己身后推了一下，“叶姑娘，许昭受伤了，有话等会再说好吗？”
他已经很委婉了，叶芸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保持距离对两人来说都是好事。
有了程景明的阻拦，叶芸只能巴巴的看着，也没再上前。
许昭垂眼，白色的衣角在面前晃来晃去，她心情有些复杂，世子殿下似乎没有把她之前的话放在心上。
见程景明转过身，许昭行了个礼，“多谢殿下。”
丁檐派人把叶芸带了出去，自己跟着仵作去了外面，一时间，屋里只剩下程景明和许昭两人。
“不必多礼。”程景明紧张地抓了下衣袖，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不想与我交好吗，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或许是世子殿下太过直白，许昭一时竟有些答不上来。
程景明乘胜追击，面上一本正经:“那日你说的话，我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想出来别的含义，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你不该歧视我。”
许昭难有插不上话的时候，听到这她下意识地反问:“什么歧视？”
程景明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你因我的身份不想与我做朋友，这难道不是一种歧视吗？你为何不与丁大人说有缘再见，为何不与清荷说有缘再见？”
许昭语塞，程景明的直接让她有些难以开口。
聪明人之间的交往往往点到为止，可程景明偏不，他偏要把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话说出来。
“我知道你开始就在利用我，但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利用，那些人或好或坏，无非是想借我办成他们想要的事。”
程景明自到丁檐那边帮忙开始，就有各种各样的犯人向他诉说冤屈，像许昭这样的，他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见。
“他们从来不会与我说有缘再见，许姑娘，我只是想与你做朋友而已。”他向来坦荡直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若是怕我日后像对那些证人一样如此对你，你大可安心。”程景明一针见血道。
“我并未威胁他们，也不是把他们抓来作证的，我只说有人需要他们的帮忙，许姑娘，你也许该对我抱有一点希望。”
许昭沉默片刻，终究松了口:“是我不对。”
程景明周边的气息松弛下来，少年眉眼弯弯，露出一口白牙，“那我原谅你了。”
程景明:跟我玩跟我玩跟我玩跟我玩跟我玩跟我玩跟我玩跟我玩跟我玩跟我玩跟我玩嘛……
许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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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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