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有银子吗？”聘请人必定需要钱，她现在手头十分紧张。
看着许昭期待的眼神，程景明脸都憋红了也没说出来话，偏偏这个时候没银子，让他在许昭面前丢大脸。
“我我我……”程景明嘴唇上下碰了碰，愣是没出口说没钱。
许昭看着他，一脸真诚，“我真的很需要钱。”
“……有。”程景明艰难点头，勉强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要？”
许昭借得也算是一大笔钱，程景明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她算了算道:“等过几日吧，先提前谢过殿下了。”
程景明咬了咬腮帮子，寻思着这几日也去找个活做，他何时有过这样狼狈的日子啊……
微风轻起，许昭的长发不经意扫过程景明的手指，在将要离开时，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冰凉的触感让少年受惊似的又松开手。
他悄悄看了女子一眼，莫名脸热。
身后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们，小乞丐的脚步声轻，浑然不觉的二人还在前方讨论。
他挥了挥手，今日占领周海房间的男人从另一边冒出了头，还带着几个人，众人手里拿着棍棒，正等待合适的时机把人一网打尽。
“上！”
几人一拥而上，把许昭两人围成里面。
程景明抓住许昭的手腕，把她推到身后。
“你们想干什么？”他抽出腰间的剑挡在身前，剑刃锋利，闪过程景明的脸。
断了一条腿的乞丐一瘸一拐的走出来，他扬了扬头，身后的人立刻拿出带着木刺的棍子，趁程景明还没反应过来，猛得打上了许昭的小腿。
许昭只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身体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就是羞耻，她硬撑着想要站起来，钝痛突突的传到大脑，大量的血渗到裙子外面，女子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上。
程景明脑袋嗡鸣，蹲下把她抱在怀里，慌乱地摸着许昭的头发安慰，声音都有些发抖:“你别怕……疼吗，疼吗许昭……你疼吗……告诉我！”
许昭死咬着牙，用力扯住他的衣服，额头青筋直跳，“你冷静一点，我没事。”
程景明眼睛发酸，他提着剑挡在两人身前，嗓音发冷:“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瘸腿男人冷笑一声，“世子大人，我们不动您，您只需要把身上的银子交出来，交出来我们立刻放您出去。”
程景明死死搂住许昭，不让她露出任何一点皮肤，许昭被勒得腰疼也没说话，她与他贴的极近，许昭能感觉到程景明还在发抖。
“我今日出门没带多少银子，这剑鞘你们若是要就拿去。”
他扔出镶满宝石的剑鞘，乞丐们却没去拿，“哼，谁人不知世子殿下的佩剑，只要我们一去当铺，定然会被抓获，殿下还是莫要耍滑头。”
抢劫世子这事他们也想了好久，大不了拿了钱就走，他们这些人想要过得好就得剑走偏锋，世子给的钱一定够他们下半辈子生活，到时谁还在这里当乞丐遭人白眼。
只需要这么一次，就这么一次。
几个乞丐上前，程景明拿着剑与人打了起来，许昭不想给他添麻烦，程景明却一点没放开她的意思，带着许昭跟人打了几个来回。
可乞丐们人实在是太多，时间久了程景明难免疲累，几人趁着这个机会把许昭抢了出来。
“放开她，这些事和她都没关系，放了她。”程景明眼睛发红，用剑撑在地上，胳膊抖得不行，少年的长发和发带顺着肩膀垂下来，挡住了他的脸。
瘸腿男人笑了笑，谄媚道:“放心，只要世子大人配合，我们自然不会对姑娘怎么样。”
许昭摸出脚腕上绑的匕首塞进袖子里。
“拿银子吧。”
程景明当着他们的面把身上翻了一个遍，“我说过今日没带银子，不如我把世子府令牌给你们，你们自去取便可。”
瘸腿男人不吃这套，他制止住程景明的动作，拿起棍子在许昭胳膊上敲了一下，打掉了她的匕首。
“小娘子啊，我劝你莫要乱动，不小心少胳膊少腿的可就不好看了。”
他们不敢动程景明，这人要是出事他们死了也赔不起，所以只好动动他身边的姑娘了。
许昭可就倒了霉了，痛觉传到大脑，她胳膊抬不起半点，怕程景明应激，许昭这次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她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砸在地上。
太疼了。
“别动她！”
瘸腿男人知道自己的力道，下手轻了他怕威胁不到程景明，“再不拿钱，你这小娘子可就有来无回了啊，世子大人我们自是不敢动，可她……就说不准了。”
男人暼了许昭一眼，意有所指。
程景明心里疼得要死，他引来的这些人，却要许昭帮他受罪。
几人死死压住想要碰许昭的程景明，另一堆人直接拖着许昭进了破庙，女子衣裙上的血渍在地上拖沓出一道长痕。
程景明瞳孔颤了颤，想要抓住许昭的衣角，却被众人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你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她是无辜的，不要动她……”
乞丐们把许昭扔进之前周海的住处，锁上门就出去了。
瘸腿男人拍了拍程景明的肩，随意帮他掸掉身上的灰尘，吊儿郎当的，“世子大人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对她怎么样的，等世子大人愿意给钱，我们自会把她放出来。”
几人拖着程景明关进了旁边的房间里，程景明着急地拍了拍门，“我说过了，你们想要银子可以拿着令牌去取，我保证不会追究你们，我身上根本没有带银子。”
“大人别急，我们会判断大人说话的真假。”门口站岗的男人懒懒说道。
程景明用力推了推门，推不开，他现在心情很差，世子殿下猛得一脚踹在门上，力气很大，震得他腿都发麻。
他脑海里全是许昭胳膊无力垂下的情景，程景明死咬着嘴唇，又踹了门框一脚。
“世子大人安分些吧，省着点力气。”
隔壁的许昭听到声音，扶着墙慢吞吞地站了起来，那两下下手可不轻，她的腿和胳膊现在肿得根本不能看，也不知有没有伤到骨头。
女子用牙撕扯下裙子上的布，在大腿上紧紧地缠了一圈，压制住出血量。她费劲地扶着腿挪到墙边，轻轻敲着隔壁的窗户。
寺庙里的墙不是瓦砖糊的，而是镂空的，隐约能看到对面的影子，人却过不来。
“许昭，你还好吗？”程景明听到声音立刻跑了过来，他手指穿过细小的缝隙过来抓她。
许昭拍拍他的食指，“别怕，我没事。”
“抱歉，是我连累了你。”程景明皱着眉，心像是在火上炙烤着一样，对方苍白的脸哪里像是没事人的样子。
程景明心里涩涩的，他不太分得清这是什么感觉，只一个劲地抓住许昭的衣袖不放，“一定很疼的……你不要怕，我会救你的。”
许昭感觉他比自己还要害怕，程景明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你别慌，我真的没事，程景明，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程景明抿了抿唇，还是没有放开抓住她的手，“你说……”
“我这里有烛火，一会我会把人引进来换上他的衣服，然后烧了这件屋子，你不要慌，倒时我会趁乱把你救出来。”
程景明立刻摇了摇头，“不可，此事太过危险，不可冒险。”
他看向屋外，只叮嘱许昭:“你等我，等我，我会救你出去。”
程景明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拿着烛火直接撒在了屋里的稻草上，烈火顺着灯油，以燎原之势迅速席卷了整间屋子，火光映照在他的眼里，没能辩出什么情绪。
烟气逐渐蔓延到整个屋里，许昭几乎要看不到程景明的身影了。
“程景明！你是傻的吗？救命，救命啊……”
许昭着急地拍门，谁知程景明这么莽撞，把自己的命都能赌上，屋里浓烟滚滚，许昭被呛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程景明的屋子里已经看不到人了。
“走水了！”屋外有乞丐在喊，说话声和呐喊呼叫声混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大门被猛得踢开，程景明满脸灰尘，衣服下摆被烧得破破烂烂，他摸了下脸，比刚刚还黑，看着傻愣愣的，“跟我走。”
他朝许昭蹲下，眼眸明亮如星:“上来，我带你出去。”
许昭有点想哭，她沉默地爬上程景明的背。
两人没有直接跑出大门，虽然现在外界很乱，但也有不愿意放过程景明这个香饽饽的，宁愿冒着大火也要找到他。
两人躲在了后面的小棚子里，混乱的叫喊声犹在耳畔，今日过后，城北乞丐庙会彻底消失。
“程景明……”许昭想说话，可嗓子哑得厉害，或许是被浓烟呛到了喉管。
程景明扶着她坐下，耳朵贴近她的嘴巴，“你小声说，怎么了？”
许昭看着他靠近的侧脸，垂下了眼睑，“你刚刚……是怎么了？”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廓上，程景明忍住没用手挠，听到许昭的问话，他默默靠近对方坐下，两人背靠背倚在一起。
或许是同患难的原因，此刻他们没空管什么身份之差，也不想知道有些话该不该问。
“我的身份，自小便没少遇见过这种事。”
他没隐瞒，嗓子灼烧般得疼，话出口时带着哑意，“有个小丫鬟，当时为了保护我，被人打死了。”
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他年纪还小，所以才能记这么些年。今日与许昭一起与那日有些相像，却又有些不像。
程景明其实不愿意别人为他付出，当日那个小丫鬟主动站出来时，程景明是诧异的，接着就是恐慌，无尽的恐慌。
那人在他面前被打得血肉模糊，他当时唯一的想法是，如若当时死的是他，他在地底下或许会比现在过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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