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复杂的问题,人总是下意识的逃避,想着一劳永逸,可走捷径的方法只会让她付出更大的代价。
“叶芸,你是人,你是活生生的人,他也是人,和你一样。”许昭不想这么早就放弃,她知道叶芸被压抑了太久,可总归她还没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许昭突然伸手抱住她,冷冽的嗓音带着温情:“回去好好睡一觉,相信我,我会解决的。”
冷风一阵阵拍打在两人身上,叶芸把头埋在许昭肩上轻轻点头,内心的雾似乎被阳光刺破了一道口子。
送走叶芸后许昭打算再探探路,证据越早越容易拿到。
晚间门里的乞丐遍地都是,全是没有家四处流浪的,许昭自从上次的案件结束后就常在身上备一把匕首,她一个女子总归有些不安全。
许昭心里踌躇不定,衙役在门外,她若是真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进来也需要时间。
本想着找衙役与她一起进去,可衙役们早就熟悉了她,就算编个理由,可他们一听她打听的是叶芸自然会提起警惕。
许昭思来想去,她在这也没几个朋友,程景明的脸在她脑子里晃来晃去,她不知道要不要麻烦世子殿下。
女子靠在墙边,右手搭在胳膊上,夜色降临,秋季比不得夏季,晚上能把人冻得不敢出门,许昭后知后觉的有些冷。
不然还是回去吧,她想。
“许昭。”
许昭茫然转头,程景明提着灯站在不远处,长身玉立,橙色的灯光照得他整个人暖洋洋的,长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让人看不出他的神色。
程景明上前几步,暖风袭来,掀起了许昭的一缕鬓发:“怎么还不回家?冷吗?”
许昭怔愣片刻,这人怎么每次都出现的这么及时?
“你怎么来了?”
程景明顺手把灯递给她,抱怨道:“县令大人不让吃白饭,使唤人来换班了。”
许昭上下扫了他一眼,“你来换班?”
程景明耳尖泛红,嘟囔道:“不行吗?”
许昭轻笑一声,“当然行,只是刚好有件事要你帮忙,不知世子殿下可愿?”
程景明眼睛亮闪闪的,有些跃跃欲试:“什么事?”
许昭指了指里面,“跟我一起进去调查一下,叶芸情绪不对,我让她先回去了。”
程景明点头,两人一起进门,有些乞丐一见程景明就缩回了脑袋,他们还惹不起静王府。
许昭走到庙后的小巷,那边就是当时叶芸杀人的地方,现下正被三四个人围着。
她也不靠近,程景明跟她一起站在墙后。
尸体旁有不少打碎的花盆,里面养的是太阳花,花朵刚衰败没多久,叶子还是绿的,俩人在此之前定然经历过剧烈的争吵和打闹。
“看那。”程景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打在耳边,许昭摸了摸耳朵,不自在的往程景明指的地方看。
是跟他们一样,探头往尸体那儿看的一户人家,女子脸上不知沾了什么,黑漆漆的,怀里还抱着孩子,眼睛一眨不眨的。
两人绕过尸体,朝女子家里走去。
女子一看他们来了,不慌不忙地松开孩子,拿起门框边的针线包纳起了鞋底。
“姑娘是衙门的人吧。”女子见怪不怪地问道,“也是来问周海那口子的事的?”
许昭点头,“您可知晓叶芸与周海之间的事?”
女子也不隐瞒:“住在这的都知道,那家男人总是打女人,几年了都这样,没什么好说的,这世道啊,也就这样,男的打死了女的是天经地义,女的杀了男的就要坐牢。”
许昭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姑娘,叶芸这事你可愿作证人?”
女子脸上有些诧异,“我?大字不识一个的,能做什么证人?”
程景明摇头:“话不是这样说的,姑娘能把所见所闻说出来既已满足证人的要求。”
女人拍了拍大腿,警惕道:“你们说真的?那我还偏不去,呸!”
程景明并没有生气,反而皱着眉头问道:“为何?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
女人轻蔑地看着程景明,手一撂放下针线包,手指几乎要指到程景明脑门上。
“你们这些官府的,不就是想让我去给周海作证,说周媳妇杀了他吗?我看他就该死,周媳妇哪点做错了,我不去!”
许昭拉了拉程景明的衣袖,把人塞到后面,降低女子的仇恨度。
“姑娘这倒是想岔了,我们是想您去给叶芸作证,叶姑娘本就没错,姑娘也知晓她被打骂的这些年,如若当时叶姑娘不反抗,她怎么逃出生天呢?”
女子有些迟疑,“你说的是真的?给周娘子作证?”
许昭点头,“绝无虚言。”
程景明从身后探出个脑袋一齐点头,下意识学她道:“绝无虚言。”
许昭面无表情地把程景明的脑袋推回去。
女子没有注意到二人的互动,“那好,我便去看看这世道到底还有没有女子的公道。”
两人问完就往庙里走去,许昭心不在焉的,程景明喊了好几声她才答应。
“怎么了?莫不是穿的太少冻着了?”
许昭还没回话,程景明便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递给了她,“方才见你时便想让你穿上的,晚上比不得白天,小心染了风寒。”
许昭也不推辞,“多谢。”
程景明歪了歪头,仔细看着许昭。
“……怎么了?”
世子摸了摸鼻子,耳尖泛红:“……约莫是你穿上比我穿上好看。”
许昭在胸前系上蝴蝶结,调笑道:“那可是这披风配不上世子殿下了,我下次送你一件新的可好?”
程景明摇摇头又点点头,认真道:“是你比我更配它,但是你送的新披风还是要的,多谢许昭。”
许昭看着他的眼睛,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欢喜,她摸了摸耳垂没说话。
一片叶子顺着秋风送到了许昭的肩上,不沉,但仍有重量,随着女子的走动,叶片左摇右晃地飘下。
许昭转头,墙角处还是今日遇见的那个小乞丐,小乞丐手里拿着有些发黑的馒头,不知在哪捡的,程景明给人送了两个铜板,那是他身上最后的钱。
小乞丐拿了钱就跑,一溜烟就没影了。
许昭对这个案件有了点眉目,她看着地上自己身旁的影子,被许昭手上的灯衬得十分高大。
“你可有想法?”许昭想听听程景明眼里的叶芸。
程景明思索片刻:“那个场景下,如若叶姑娘不杀了周海,她自己很难活下来。”他也是见过叶芸来衙门时的惨状的,程景明无数次劝两人和离都无告而终。
“可我们说是一回事,怎样给百姓交代又是另一回事。”世子殿下一脚踩上落叶,鞋底发出脆响,“此事若传出去,叶姑娘很难脱身。”
许昭并不完全认同,“是很难脱身,可这事必须传出去,而且还要传给特定的人听。”
男子和女子对这件事基本有着两极分化的态度,女子长期处于被压迫的状态,她们需要一个出口争取权利。
许昭需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把这件事尽量传到女子耳朵里,这里的女子虽不及男子有地位,但各个地方仍有女子的身影。
她要把事情闹大,最好闹到皇帝和贵妇嘴里,当它成为再也无法规避的问题,女子正当防卫的律法自然会被激活。
许昭这个方法很险,若是皇帝昏庸,她所做的这一切与跳梁小丑无甚区别,不仅叶芸会被杀,连她也会被连坐。
但任务完不成她一样会死,许昭准备下这一盘险棋试试看。
“皇上……是个怎样的人?”她现下最能问的就是程景明。
程景明顿了一下,故作为难道:“你想知道?”
许昭不知道他问这一句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不能过问,“不能说吗?抱歉。”
程景明摇摇头,“从百姓的角度说,他是个明君,自上位以来,他减轻赋税大赦天下,发展水利逐渐重商,所以我朝近年无人敢犯。”
他犹豫片刻:“从皇亲的角度说……”
许昭打断他,“不必,我只需知晓皇上治国安邦即可。”
程景明又闭上了嘴,小声道:“也不是不能说……”
许昭不想逼他,况且她只需要知晓这些就够了,皇上是个好皇帝,她活命的概率就更大。
“我想告诉你还不行嘛……”程景明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早知道不逗人了。
许昭还是不为所动。
她不打算把这事告诉程景明,倘若许昭这次利用了他,计划没成功,许昭被皇帝治罪,整个静王府都逃不了,许昭不能让他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她也没有理由让人家付出。
可怎么把这件事传到全国呢,许昭若有所思。
要让高官女子知晓,她能用什么方式呢?
许昭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在宁都,在皇城附近的都城。
不怕麻烦的话,她聘请一些人卖些女子专用的胭脂水粉,再有意无意的把这些信息传给她们,让她们过几日去叶芸的审理现场。
先跟丁大人说好做两场审理,第一场让那些男子女子都来,亲眼看一看叶芸面对的刻薄,第二场不出所料的话,皇上得知这事后必定会亲自审理,那时,才是叶芸的生机。
她带着叶芸越级告状的后果太严重,即使事成,也必定会遭到上级官员的责难,倒时连带着丁檐也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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