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来咯。”
热腾腾的饺子一盘盘往屋里端，肚子白白胖胖，馅大皮薄，冒着股股热气，将屋子装点的好生热闹。
长桌上首是一盘肥圆的鲤鱼，着赤色炖过，上方点缀着冬日里难得的绿色。
边上是一盆猪肉炖干菜，五花肉切成筷子厚的大片，有的浸在汤中，有的安静躺在菜上。
最边上，是一盘黄澄澄的摊鸡蛋和白乎乎的水煮蛋。
围在最外一圈的，是八盘热乎饺子。
“酒都倒上了吧，”丁老太太扫眼桌上，笑又堆起来，“话不多说，大家喝酒吃菜！”
老太太大手一挥，颇有几分英雄豪情。
“今年这馅真大，嚯，还淌油呢。”丁勇诚咬一口饺子，香得没来得及咀嚼，饺子就顺嗓子滑下去。
金翠莲拍了下他的胳膊：“小心烫着。”
说着，自己也咬了口饺子。饺子她也包了几个，自然知道肉馅有多舍得放，肉馅混着薄皮入口，只觉满嘴喷香。
太好吃了，丁娉舟简直要落泪，肚子里终于有油水。
大伯娘和馅时候往里打了两个生鸡蛋，肉馅紧致，肉粒弹牙，其中的野菜碎多了几分脆爽。
怎么研究出来的呢？她边吃便想，据说大伯娘一辈子在村里，一年也就去镇上几次，但研究吃食方面，颇有一手，丁娉舟怀疑，若是菜品调料齐全，她甚至能自己做出满汉全席。
“大妮，今年咋舍得放油了。”丁大伯的嘴，吃饭时也不闲着。
王大妮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啥也没说，不进厨房的人，不配知道厨房里的秘密。
那罐豆油，买回来也有一个月了，偶尔她会用上一点点，可今天一看，却一点没见少，隐隐还比买回来时多了点，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转头想问问娘，却发现老太太一脸高深莫测，于是放心用了一大勺。
别说，油水足的饺子喷香，放了鸡蛋馅料紧致，她可顾不上说话，有那工夫不如多吃几个。
“大嫂调馅有一手，我还从未见过放生鸡蛋的。”沈德柔将嘴里的食物咽下，也感叹一句。
听到这，王大妮就有的说了：“往年那馅不都有点松散吗，我就想着用啥能让他们黏糊到一起，正好那天打鸡蛋，弄的手上黏糊糊的，我一想，这不就是现成的‘浆糊’吗！”
“明天，我给你们炸丸子，也用鸡蛋调和，咱尝尝好不好吃。”家里鸡蛋吃不完的吃，用着也不心疼，虽然一个能卖不少钱，但要那么多钱有啥用，该吃还是得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好！”丁娉舟立即附和，炸丸子里最常放的就是鸡蛋，没想到大伯娘精通此道，空间里的东西有大用处了。
看来今晚，得让小丽再准备些调料放到厨房，总补充豆油也缺少新意。
“娉舟同意了，那一准好吃。”
看以后谁敢说娉舟傻、倒霉催的，他们娉舟，可是顶顶的福相。
一斤酒几个大人一人一杯，还剩下一点，丁老头晃晃坛子，看没剩多少，就想都倒入杯子里。
“停！”这不是娉舟，是大妮。
“爹，剩下那些留着，改日我炖肉用。”
丁老头瞪了瞪眼睛，一脸震惊和委屈，他就想多喝两口而已。
“今天这鱼，我听娉舟的倒了点酒，真是一点土腥味都没有了，想来去猪腥也是可以的。”
她又夹了一块白肉，沾了汤汁，香的眯起眼睛。鱼汁是精华，咸香够了，就是缺点鲜，要是有什么提鲜的法子就好了。
“给给给，拿走拿走。”罢了罢了，大过年的。
“爷爷喝饺子汤。”小玉端了碗热乎乎的汤过去，饺子吃完，原汤化原食。
“干！”坐在一边的龙凤胎，端着自己的碗，和边上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碰了碗。
众人乐不可支。
丁家年夜没有特别的传统，别家用整鱼镇锅，丁家只留半条，用丁老头的话说，年节不吃饱，还能有啥好彩头。
但小的还是要给长辈磕头下跪的，因为要领压岁钱，这点与别人家初一领钱也不一样。
丁娉舟收到了三个，爷奶给的，大伯大伯娘给的，还有爹娘给的。
她捏了捏，都不少，分量也足，打开一看，居然每个红包里都是十文。
十文，这梗是过不去了。
三十文在手，游戏面板右上角的数字居然没有任何浮动。
“这难道不算分红吗？”卖鸡蛋得了那么多钱，她一文都没得到，整天只能看到右上角数字飘飘浮浮，然后无情归零，再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只能识别交换所得，哎，不劳而获的咸鱼梦破灭了。”
空守小丽和现代餐馆，只能是饿不死，将一家拉扯起来便是泡沫，若想真有成就，还是要依靠自己这双勤劳的双手。
“总觉得爷奶身上有一股神秘气质。”
“为何这样讲？”小丽包调料的动作不停，问话过程中头也不抬。
“昨天村里可热闹，都是上山祭祀的，只有我们家消消停停，该做啥做啥，一点都没有封建古人的样子。”
年节前这么久，总该有个亲戚走动，家中也不曾有。
“而且爷奶也识字颇多，爹爹和大伯开蒙都是爷爷教的。”
“0928不曾介绍家中情况吗？”
“只说了家庭成员组合，别的没有细讲，让我自己探索，免得没有生活乐趣。”
呵。
小丽掩面笑了笑：“你现在，不正乐在其中吗。”
丁娉舟一愣，想说也是，不然现在哪儿哪儿去不了，非得憋死不可。
“等我能出门了，一定要把附近城镇逛个遍。”估计大伯也是这么想。
“到时我领你去逛。”托王员外的“福”，小丽连着几日去镇上，将镇上的情况也摸清了，哪里卖什么，谁家最实惠，她都知道。
“好。”她晃了晃腿，又说，“到底是村中谁家和王员外通信？”
那天丁勇诚出去走了走，家家大门紧闭，也不曾听到争吵，后来他暗中观察几天，还真找到了两家比较可疑，但是没有证据，也就暂时无法盖棺定论。
“最近王员外惊吓过度，不愿见人，王管家也没什么机会和他说话，这事王夫人似乎不知情，王小没法做主，就没有与村里人来往。”小丽将一个个油纸包摆放好，又说，“当真不用写上使用的法子？”
她记得，王大妮也是识字的。
“不用，让大伯娘自己琢磨吧，没准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厨房靠墙的筐篓下，有一包茱萸，你就把这些东西塞到那下面，就当是香料店给的赠品。”
就算他们不这么认为，她也会让家人往这上头想，用她三寸不烂之舌，一字一字往外蹦。
第二日，大伯娘拾掇筐篓里那些杂物，发现了油纸包下的一个个小纸包，打开一包嗅了嗅，辛辣刺鼻，不禁打了个喷嚏。
她不免用手呼扇，却带来阵阵齐异香味，这次她小心嗅着，发现着辛辣之后余香阵阵，比茱萸香了不少，再看纸包外，写着“辣椒段”几字。
再看其他的，有花椒、茴香、桂皮、梅子干，她闻着，各有味道，且还是和茱萸放在一起，便下意识当作是从香料店买来的。
初一事少，她便将这几样新奇的调料各捏出来一点，放在碗中用水泡着，等到水变色，手指沾水，在口中品尝，各有千秋，但是她还是最喜欢这辣椒段。
调料水也不浪费，一部分倒进肉馅中，准备包饺子用，另一部分留着，下午炸肉丸子时调馅。
待丁娉舟走进厨房时，见一碗碗肉馅十分不解，这不像大伯娘的风格。
“多，累。”碗这么多，洗起来多累。
“大伯娘这是试手呢，你大哥新带回来的调料，也不知道怎么吃，正好我刚才尝了些味道，索性包饺子尝尝。”她耐心解释，“这个加了茴香水，这个加了花椒水，这个加了桂皮水，还有这个，是辣椒水。”
梅子干她吃过，那东西适合炖肉或者空口吃，不适合放在饺子馅里。
“辣，不吃。”辣椒水饺子馅？不敢想。但是听大伯娘的语气，怎么好像她最期待这个？
“你这小妮儿，懂得还不少。”大伯娘一边抱着饺子，回手捏了她的脸蛋，留下一道白印子。
丁娉舟嘿嘿一笑，就要撸起袖子帮着一起包饺子，大伯娘连忙阻止：“今天不包太多，咱们还得吃面条呢。”
“初一早上饺子面，这是咱家的习俗，和别人家都不一样。”
丁娉舟乖乖坐在一边，大伯娘动作利落，神色悠闲，眼中满是欢喜。
她说：“伯、娘，饭、好吃。”
“你说大伯娘做饭好吃啊？”
“嗯，厉害。”
“大伯娘小时候啊，只能看着别人吃，闻着味道想，时间久了，就琢磨这些东西是怎么做的。自打你奶把我带回家以后，我好像突然开窍了，到了厨房，只要看看，就能明白这些东西是咋做。你说，大伯娘是不是有天赋。”
她笑着，不在意自己当年吃不饱饭，而是因为天赋满足、自得。
“一会儿大伯娘煎几个鸡蛋。你这妮子，还矜鼻子，那天就发现你不爱吃鸡蛋，一会儿这个，你保准吃得香。”
“行了，快去叫你大伯，过来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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