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楼门前垂挂着一尺来宽的红绸,秦家铺子做的大木箱子就摆在大门左边的台子中间,两边有伙计门敲着锣鼓。案台前铺开一仗多长的镶金卷轴,配着暗纹丝绢,装裱甚为讲究。
许昭昭三人穿过层层人群,望见那卷轴上已有众多姓名。
霍羽问道,“这都是愿意捐军费的?”
不等许昭昭回应,周围看客回应道,“可不,最开始只有一千两,你看看,这会儿可是越来越多。”
也有的说,“仗打不到自己的头上,哪会有那么多人愿意捐银子!上面大多是繁楼掌柜们自己捐的,估摸着……是想搏个好名头。”
此时又有人接话道,“这你就不懂了,我听闻,这次繁楼的老板这么上心,其实是要买西番商路的质剂!霍将军这场仗要是打赢了,边境八成会开榷场!”
“真有此事?若真开了榷场,大庭与西番流转便利,那咱家的茶可不愁卖了!捐了军费当真能得质剂?你从何处听得的?”
“确有,我前日里也听东市的驴铺老板提起过。”
“那卷轴上是否捐者有名?”
“正是,捐过百两的另有标记,听说会单独做成薄册呈报官府。”
……
听到这里,霍羽和萧澈的表情复杂,目光皆落在许昭昭脸上。
许昭昭挤出一个微笑,而后奋力向前突围。奈何前面围着的都是些壮汉,任她如泥鳅般想寻个缝隙,却屡屡失败。
萧澈实在看不过眼,只好伸手将她拉到身后,而后与霍羽一并走到前头,这才慢慢越过人群。
到了繁楼,胡桃桃先报上了银子的数量,又估摸了太阳落山的时辰。许昭昭再问起程睿畅春园的状况,接着默默盘算一番,渐渐蹙起眉头。
霍羽见状问道,“你搞这么大排场,不会到最后只有一千多两银吧。这点银子,怕还不够王爷这身行头。”说罢扫视了一下萧澈周身。
萧澈再次低头审视自己,暗叹有些事情当真越精心越出错。
再望去许昭昭,见对方正两眼精光对着自己笑。
一种熟悉的直觉涌上他的心头。
“我没带银子,再说……”
许昭昭赶紧截住话题,“王爷,不需要银子,只消舍了腰间那块玉佩,便可助霍将军,哦不,是助我大庭一臂之力,可好?”接着朝霍羽猛使眼色。
霍羽眉头扬起稍加思忖,而后拱手道,“谢王爷忍痛割爱。”
萧澈瞪去许昭昭,随手拉下腰间玉佩,接着那玉佩便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飞向霍羽。对方促然接住飞来之物,不禁讪笑一声。
许昭昭带着霍羽递过来的玉佩,一路走上台去。
霍羽望着台上提着玉佩滔滔不绝的许昭昭,叉起双臂问道,“王爷就不怕他打着你的旗号胡说八道?”
萧澈心想再离谱的我也试过了,嘴上却道,“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便说玉佩是被你们偷的。”
霍羽五官蹙紧,既不可思议,又一脸嫌弃。
说来萧澈自己也奇怪,此人明明做了那许多“出格”的事,他却从未对此有过担忧。既不担心她是否有能力自保,也不担心会累及自己,反而隐隐有所期待,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不过这次许昭昭措辞却谨慎得很,只说七王爷关心边境百姓,随身赐玉佩以表关切。又将萧玄安置流民的一些举措一一如实列举。
但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说,就像烤羊肉上撒了孜然一般,让人咂么出许多不同的味道。城东捐百两以上的商户立刻多了起来,连带着城南城北,一时间人群涌动,四周水泄不通。
霍羽见竟有此般效果,主动拿出傍身匕首,“再加上我这贴身之物,定能有更多响应,直管拿去勿需客气。”
许昭昭却一把推回,“你不行。”
霍羽道,“我为何不行?他固然是王爷,可仗还是要我来打的!”
“正是因为你来打,才不行。你来呈名,相当于立了军令状,连带着繁楼一起下了保证。若是打输了,定是有人要寻着由头回来找我退钱的。到时我哪里有钱退?”
霍羽被许昭昭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憋出一句,“我定是能赢的!”
许昭昭摆摆手,“话可不能说得这样满。”
霍羽更加不高兴了,“记着你的赌约,今晚便要见分晓!”
许昭昭正经道,“那是自然。”
萧澈嘴角闪过一抹笑意。
许昭昭此刻还惦记着刚在街角望见的那队官兵,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往畅春园一趟。
朗玉和车轿早早等在后门,想到人群的密不透风,许昭昭没有推脱,于是三人同乘萧澈的马车,一路往畅春园去了。
今日都城的热闹传到祁贵妃宫中,倒令她想起许多往事。
她嫁给萧玄之时,萧玄还只是个王爷。后来萧玄即位后,为抚边疆封刘氏为皇后。彼时随大庭初定,周边战火尚未完全平息。
她跟随萧玄上过战场,见过那些冰冷的箭矢和血肉绽出铠甲的搏斗,便更加知道开战二字意味着什么。
云莲见贵妃对着窗外发呆,便上前收了小几上的盆栽和剪刀。
“小姐,日头低了,明日再剪罢。”说着又呈上甜汤。
“袁家小姐今日派人传话说,偶然寻得一盆沉香桂的小枝,明日里给娘娘送过来。”云莲放下甜汤,退至一侧。
“她倒是个有心的。”祁贵妃端起玉碗,抿了一小口。
“可是今日的汤羹不和口味?”云莲关切道。
祁贵妃摇摇头,“只是近些年少有战乱,一时间有些感慨罢了。”
云莲有些不明所以,“是……圣上已有决意?”
祁贵妃无奈一笑,“圣上什么都没说。只是本宫听说了今日城里的热闹。”
云莲似有领悟,“只是民间的热闹罢了,怎会真的影响到朝堂之举。”
祁贵妃道,“有些利益就明晃晃地摆在那,众利所趋,终究是挡不住的。何况……”
祁贵妃未再说下去,便又进了口甜汤,转而问道,“澈儿今天还没来请安吗?”
云莲望望窗外,“许是因为街市热闹,耽搁了。”
祁贵妃道,“他何时是个爱看热闹的!定是上次在本宫这里遇到了袁小姐,有意躲着呢!”
再说畅春园一边,袁思婉派去的家仆一路来到后台,直寻到高老板。
家仆放下一包东西,“高老板,这是令堂需要的药材,这便寻了快马送回去罢。”
高老板唱到一半,还扮着相,也顾不得许多,感激涕零后,与身边小厮交待一番,打发他拿着药材出门去了。
那家仆揣起袖口,“这陈年之物甚是难得,如今在市面上怕是再难寻觅。不过高老板放心,只要事情办得好,后续皆不难。”
高老板连连允诺,家仆终于放心地离开。
戏台上忽而悲愤涌动,忽而声声泣血,几幕转合,终于迎来了扬眉吐气的尾声。
许昭昭三人自旁边的小街下了车轿,汇入看戏的人群之中。
高老板带着他的梨园班底站在台上谢幕,卷轴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名字。再问伙计,算起来竟有八千两银!
许昭昭嘀咕道,“想不到高老板竟有如此本事。”而后转而对霍羽道,“怎么样霍将军,若是凑够了一万两,再加上这两个卷轴,够不够你在朝堂上说话?”
霍羽笑答,“那是自然。”
许昭昭又道,“那将军可别忘了自己的允诺。”
霍羽仿似不如前般胸有成竹,“若非有违法纪扰朝纲伤天害理违背人伦之事,本将军自当兑现。”
许昭昭趁机打趣,“我怎记得当时并未有前面这许多修饰?”
二人说话间,之间人群的目光忽然聚向许昭昭。抬头竟见台上的高桥正指着自己,再细听去,那高桥正向台下众人介绍自己。
“此般幕捐,全因繁楼许老板发起,就连今日唱的所有戏文,皆出自她手。这便有请繁楼许老板!”
霍羽甚少看戏,对高桥说的没什么兴趣。反而徘徊在四周的几撮游荡之人突然靠近,格外令他警觉。
朗玉此时终于走到萧澈身边,耳语一番后,萧澈立即望去正走上戏台的许昭昭,“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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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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