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抬眼一望，慌忙以手加额躬身道，“小的拜见七王爷，王爷金安。”
许昭昭回过身，见萧澈一身褐色锦袍负手而立，正疑惑地望向自己。
“我......今日是来斟酒的，喏！”许昭昭下巴指向身边的空酒坛。
“大胆，见到王爷还不行礼！”一旁的管家压着嗓子斜过头来，露出一脸惊恐，生怕连累了自己。
许昭昭一愣，一问一答间竟还隔着这许多礼数。
“免了。你下去吧。”不等许昭昭反应，萧澈略略抬手一挥。
“是。”
“是。”
许昭昭和管家同时应声，皆欲转身。
“谁叫你来斟酒的？”萧澈叫住许昭昭。许昭昭再回过神，又生硬地嵌身道，“回王爷，是李府的管家到繁楼订的酒。”
“你是说，李府的管家去繁楼买酒？”萧澈问道。
“正是。”
“为何是你来斟酒？”
许昭昭完全不想解释自己是如何因为他的画像而与李瑶袁思婉结了梁子，便说“毕竟是大户娶亲，想来看看热闹。”
萧澈还欲说些什么，袁思婉不知何时自不远的回廊处走来。
“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袁思婉今日一身青锦绣金，头饰不多却件件精细。
萧澈微微颔首。
许昭昭的目光却落在袁思婉今日戴的那对耳饰上，怎看着如此眼熟？
“袁小姐这对耳饰细腻如脂，雕工又极具匠心，想必是出自凝翠阁？”许昭昭问道。
“哪家的婢女，为何不先见礼？”袁思婉身后的侍女道。
许昭昭又一愣，萧澈斜去袁思婉身后一眼。
那侍女周身一抖，低下头去。
许昭昭觉得侍女呆蠢，又觉礼节繁琐得令人头痛，可毕竟酒钱还没有收到。
看来为银子折腰便是商人的宿命，哪朝那代也都是一样的，许昭昭暗叹一声。
袁思婉露出一丝尴尬，对许昭昭答道，“这对耳饰是江南沈家小姐所赠。”
说罢似无意瞥去萧澈一眼。萧澈闻言目光落在那对耳饰上，又望去许昭昭，眼神不知落向何处。
袁思婉见状继续说道，“我与沈家小姐在贵妃宫中初见，相谈甚欢，颇为投缘。只是觉得这耳饰甚合眼缘，沈家小姐便当场摘下赠予我。见这等盛情，我当然要投桃报李，摘了根头钗给她，约定日后姐妹相称。”
眼见着萧澈眉头愈拧愈紧，许昭昭只觉得有些好笑。
“不打扰王爷与袁小姐叙旧，民女先行告退。”许昭昭行了个礼转身欲走。
“等等，”萧澈将她唤住，还欲说些什么，却听袁思婉道，“许老板也算故人，今日既受邀而来，怎的一直站在外围？便与我一同入席可好？”
许昭昭本不善如此纠缠，此时耐心也快要耗尽，于是转回身道，“我是来卖酒的，酒喝完了，便要付银子才对，可管事全然不管。我也正想请教袁小姐一句，这偌大的府院，我该去哪里寻新娘子讨个说法？”
袁思婉一听眼中闪过一抹慌乱，许昭昭和李瑶一战还历历在目，眼前人再生意面前是全然不会顾及礼数周全的。
如今七王爷也在场，真的闹到今日正主那里，可不好收场。
“这大喜的日子竟有此事。许是府务过于繁忙难免疏漏，既如此，我代李家妹妹付了便是。”接着她示意身后侍女，那女子便自腰间掏出一个口袋，数了数银两上前交与许昭昭。
许昭昭瞧了瞧，嘴角扬起，“那便谢过袁小姐，这银子的数量竟是刚刚好。”
袁思婉神色一紧，萧澈闻言望去，眼中寒光乍起。
“这便告辞。”
许昭昭收了银子，转身离开。
“想来李府佳酿无数，竟还要特意去买繁楼的酒，我这便繁楼一趟，尝一尝这金酿。”接着萧澈大步流星跟着许昭昭走去，袁思婉站在原地眼眶渐渐红起。
身后侍女不平道，“小姐如此费心安排，想要王爷知晓小姐的娴熟豁达，可接纳她二人，王爷竟......还有那许昭昭，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当真面目可憎！”
袁思婉幽幽道，“只要贵妃心意还在，我便有的是耐心。畅春园那边，去交代一下。还有，明日再命人去备些沉香桂的盆栽。”
“是。”侍女答道。
出了谢府，许昭昭没有先回繁楼，而是径直往畅春园去。
萧澈追上来，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二人便这么并肩走着。
到了正街，周围忽见车水马龙，许昭昭这才开口道，“王爷不在宴席中，为何要跟着我闲逛？”
萧澈依然阔步向前，“你怎知我是闲逛？”
许昭昭转头打量他一番，白玉錾金头冠，褐色锦袍上一团团宝相纹样光彩熠熠， “王爷今日穿得这样隆重，想必还要去什么别的宴席？”
萧澈不自觉低头，今日选衣袍时确实换了几身，终归还是草率了。
见萧澈低头不语，许昭昭又道，“王爷，是否还有话要问？”
萧澈道，“自你出了王府，关于西番边境的讨论便忽然多了起来。而最关心此事的霍羽最近却一言不发。”
许昭昭掸了掸自己的袖口，不打算回应。
“而今繁楼和畅春园同日搞起募捐，你可知此间利害？”萧澈忽然问道。
“我只知霍羽要收了我的繁楼，我若不许之以利，恐难过这一关。”许昭昭并未停下脚步。
亏得此时街市喧嚣，令许昭昭掩得心中一丝慌乱。
而萧澈一如既往并未打算含糊，继续追问道，“许之以利，也有很多方法，你怕不是知晓了西番的物产富庶，起了寻机赚银子的念头？”
许昭昭停下脚步，“如霍羽那等人，王爷以为我还能许什么利给他？此举实属无奈，若他不来招惹，我何必管他西番东番，何必去为人棋子？踏踏实实做我的生意便好了！”
萧澈却只正身道，“谁为谁的棋子，可不好说。”
许昭昭白去一眼抬腿便走，嘴里咕哝一声，“就你知道得多！”
不想刚一转身，迎面与一人装个满怀。
“你说我是哪等人？”对面问道。
许昭昭退回两步又被萧澈挡住，只好行礼道，“霍将军，多、多日不见，身体还是这么硬朗。”接着露出一个苦笑。
“见过王爷，不想王爷今日有如此雅兴，竟来逛街市。”霍羽拱手道。
萧澈颌首，“霍将军不也是如此。”
“二位聊，我先走一步。”许昭昭很想趁机溜之大吉。
“等等！”
“慢着！“
二人的声音同时传来，将许昭昭定在原地。
“许老板肯定是要往繁楼的吧？“霍羽问道。
许昭昭本想先到畅春园，繁楼交给那几人她自是放心，只是与那畅春园相识未久，生怕出了什么乱子。
只是如今带着这二人，去了怕是更加添乱，于是答道，“正是。”
“你刚不是要往畅春园吗？”萧澈问。
许昭昭心想你是如何知晓的，眼中流露一丝惊讶。
“若是去繁楼，大可不必走这条街市。”萧澈解释道。
“我、我就是随便转转。”许昭昭尬笑几声。
眼前二人皆无动于衷。
许昭昭清清嗓子，“王爷和霍将军可乘车马，民女稍后便到。”
“你可与本王同乘。”萧澈道。
“不必了，莫叨扰王爷。”上了马车定是要被盘问一番。
“不如骑我的马？”霍羽指指身后的巷子。
“不不，哪敢劳烦将军。”许昭昭慌忙摆手。
又是一阵沉默。三人立在街心，引来不少侧目。
许昭昭暗想这两个包袱今天算是甩不掉了，只好继续向前走，顺便说了些欢迎去品茗之类的客套话。
谁知那两人听罢，竟甚为满意，似心无旁骛地往繁楼去了。
许昭昭只觉这一路甚是漫长。
此二人不肯并肩走在一处，只把她夹在中间。她本能地走快些，却也快不过这二人的腿脚。
要是她走得慢些，他们便走走停停，更是令人心焦。
正午的日头正毒，许昭昭却不敢停下任何一间茶肆润润喉，眉头不自觉拧在一处，气息也重了许多。
“走得这样急，不歇歇吗？”萧澈自身后问道。
“这才几步路，为何要歇？”霍羽反问。
“不歇不歇，就快到了。”许昭昭只觉得气息短促。
又转过三条街，终于瞧见了繁楼的招牌。远远地已经能听到锣鼓的声音。
此时一路官兵自街口急行通过，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许昭昭直直望去，一丝不好的预感促然闪过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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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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