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昭为袁思远斟上一杯茶,“袁公子哪里的话,我们签了租契,便是伙伴。况且,我当真是为公子考虑。倘若此一战,西番商路畅通,四方得利,那主站的袁府定是功劳大大。”
袁思远道,“哪里有你想的这般简单!知道为什么都不愿与霍羽沾上干系吗?”
“为何?”许昭昭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所以。
袁思远叹下一口气道,“总之霍羽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听他这么一说,许昭昭倒有些疑惑,“袁公子得细说说,我才能明白几分。”
袁思远只好从头说起。北疆之役陛下欲亲征,霍羽的父亲霍老将军起初是反对的,认为战机尚未成熟。
但李淮李大人却以军费开支过高为由,主张速战速决。原本只是政见不同,可坏就坏在,李淮娶了个不省心的夫人。逢人便说是霍羽的母亲坏了身孕,拉扯着霍将军不能出战。这话传到了承明殿,众臣倾轧,陛下当即定下月内出征,还特意带上了祁贵妃。
袁思远进了口茶,轻叹一声继续说道,“谁知那一战,北疆深知亡国在即,派出众多死士埋伏,霍老将军为分散敌军,身中数箭而亡。当晚,又有死士袭营,若不是祁贵妃在侧为陛下挡了一箭,恐怕......后来霍羽的母亲忧思过度,生下霍羽没几日,便撒手人寰。只剩下他一人,在将军府旧部的抚养下长大。至此,霍羽大抵觉得所谓世家大族都面目可憎,从不往来。如今边境之战,他忽然与各家频繁走动,大家都摸不清他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定然也不愿与之并肩。”
许昭昭恍然半晌,手指摩挲着茶盏。
袁思远颇有几分无奈道,“如今你这么一折腾,我们袁府定被卷入其中,有口难辨。可这与你又有何好处?”
许昭昭并未作答,倾身问道,“与霍家有梁子的是李家,这与你袁家又有何干?”
袁思远道,“李淮,是我的舅父。”
这盘根错节的关系绕上了许昭昭的眉头,“也就是说,你们,都是霍羽的仇人?”
袁思远听这话倒是苦笑出来,“所以如果换做你是霍羽,会不会真心要和我们同盟?”
许昭昭托起腮来,分析道,“若换作是我,定是要先拿你们当了炮灰,狠狠出口恶气。”
袁思远忽然笑出声来。许昭昭回过神,想起霍羽其人,总觉得事情不像袁思远说得这么简单。
她又抬眼望着袁思远,幽幽问道,“那你说,他会不会也恨陛下?”
袁思远端着茶的手停在空中,眼中渐渐聚起惊疑。
许昭昭确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又望向窗外熙熙攘攘的街道,“不管从前如何,人总是要吃饭的,都想过安定富足的日子。所以商路通畅,是众心所向,一如当年北疆要败给大庭,当月出征抑或下月出征,都是挡不住的。”
许昭昭收回目光,起身对袁思远道,“我与霍将军打了个赌,再两日后定要人心所向军费不愁,否则,便退出繁楼。我猜想,若是袁公子适时变通,不想让人落了话柄,定然知晓何去何从。当然,袁公子心里肯定也清楚,此役金贵,出了军费的,自然也方便在西番要道上继续谋划。”
袁思远沉思片刻,只答道,“霍羽最好能打赢。”
许昭昭做礼道别,转身便走。
傍晚,街巷中灯火渐亮。许昭昭自畅春园回到繁楼。
胡桃桃煮上一壶热茶,程睿拿来一个簿册。
“这是明日募捐的簿册,开市之后我们便把木箱摆出去,锣鼓敲起来,糖糕饽饽还有畅春园的戏票,都准备好了。捐者有份。”
许昭昭点点头,拿出一图铺在案台上查看。
“这张图有什么好看的,最近怎么总见你拿着它?”胡桃桃问道。
“这是我问驴铺的老板要的,西番边境的地图。”许昭昭抬头道,“我见对街的食铺生意惨淡,怕是熬不过今年。倘若商路畅通,便可在这里铺上新货,一楼茶肆,二三楼可做胭脂琳琅,三楼嘛,只做雅阁,囤些不常见的东西,专门接待城中贵女......”
程睿越听越糊涂,“那么大个食铺,租金是不会少的,我们账上哪有银子?莫非你想把募捐的银钱租新铺?”
许昭昭抬眼道,“那定然不可,还是要支持霍羽将军出兵平乱的。”
程睿道,“那银两从何处来?”
不等许昭昭回答,繁楼里来了个壮汉,竟是李家的家丁。
“老板何在?还不出来相迎?”壮汉大声叫道。
许昭昭迎身向前,大量对方道,“不知这位客官要吃点儿什么?”
“吃什么吃,我是李府的管事,我家小姐明日婚宴,要你们繁楼送五十坛金酿。”壮汉道。
“恭贺李小姐,明日定然准时送到府上。”许昭昭略惊讶,不知道那跋扈的李瑶究竟嫁了什么人。她收了定金,这便命人去备酒。
胡桃桃心中疑虑,“李瑶怎会如此好心,跑来我们这里订酒?”
“送上门的生意哪有不做的道理。记得明日送酒时多带几个人,送到李府之后不要急着回来,每开一坛酒,都先让人尝过,再斟给宴席的客人,以免后面说不清。”许昭昭叮嘱道。
胡桃桃颌首,与程睿一道入了账房。
许昭昭转脸望向窗外,盏盏灯火亮起,河面上漂着几只游船,都不及王府的凉亭好看。
翌日,繁楼的伙计们匆匆来报。
“李家将酒坛都起了封,又说,须老板亲自来斟酒,才肯付酒钱。我们实在说不动......”
胡桃桃将手上的帕子一摔,“跟他们说,不结便不结,酒送他们了,岂能让昭昭去受这等闲气!”
伙计们痛快点头,这就要走。
“慢着,斟酒而已,没什么大不了,我去把酒钱结回来就是了。”许昭昭起身道。
胡桃桃一把将她拉回来,“你忘了李瑶撕画像时何等跋扈!这是婚宴,李家请的也定是些名门望族,真要有事,谁能护得住你!”
许昭昭凑近胡桃桃耳边道,“这等天赐良机岂能错过,你只管和畅春园搭好今天的戏台,募捐的声音搞得大一些,不用担心我。”
胡桃桃不明所以,却也松了手,看着许昭昭跟伙计们出门去了。
李瑶的婚宴自是张灯结彩门庭若市,浩荡的嫁妆铺了满院。
原来李家与兵部尚书谢家结了亲,这倒十分出乎许昭昭的意料。印象里李瑶唤“思远哥哥”时的亲昵,似要非他不嫁。如今却也只能受父母之命另嫁他人。
可说起来,她又想起袁思婉,未曾想李瑶竟先于她嫁了门更高的亲事。
许昭昭随李家家丁自侧门走入正院,见宾客已落座席间,便问起拜堂的时辰,心中盘算着若是秦香在多好,便能在添酒的舀勺上刻上繁楼的字样。若能趁机提起募捐,那可谓事半功倍。
家丁没有回应,自前面一转弯,倒引着许昭昭绕去外围。
“先在这伺候着,一会儿人随着酒坛走,前面自有候着宴席的管事,听吩咐便好。”
说罢束起两手站在一旁。许昭昭本还想四周转转,这下只能呆在原地。
蜂鸣鸟啼,宾客喧嚣,新娘新郎在锣鼓喧天中来到廊前,又至正堂拜了天地。
许昭昭打了个哈欠,前面管事的终于喊了声,“上酒!”
许昭昭跟着管事弯腰忙碌其中,尽量将繁楼的酒坛摆得靠前些,浑然不觉已被一双目光锁定。
酒坛很快空了,许昭昭转转手腕退至宴席的外围。
“你怎么回来了?”管事一脸不高兴问道。
“我的酒已经斟完,来收酒钱。”许昭昭道。
“前头正忙不开,你倒要偷闲,快去前面帮忙!”
“我又不是......”
许昭昭话未说完,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为何在此?”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