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赵方平十分忧虑:“定是召你去县里治疫病!太危险了,还是拒了吧。”

莫里正忙道:“那位确实是崔大人府里的长随,可不能随意拒绝。”孟北道:“唉,定是白河村他们漏了风声,才叫县里知晓杜大夫能治瘴虐。”

杜槿神色镇定:“无妨,我走一趟便是。想来县中情况不太好,连我这乡野村医都召去了。”

众人见她坚持,转而向商陆道:“商郎君,你也劝劝杜大夫吧!”

“为何要劝?”商陆不解,“槿娘想去便去,我陪你一起。”他语气十分自然,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应当之事。

县城西郊。

马车未曾进城,而是在县外一处雕梁画栋的宅邸停下,杜槿诧异道:“孙郎君,敢问这里是?”

孙惇眼观鼻鼻观心:“这是崔宅。”杜槿疑惑:“怎来了崔大人府上,不去县衙或医馆吗?”孙惇快步走在前面:“莫要多问,进去了听安排便是。”

一高壮嬷嬷正在侧门外等候,她抬眼将杜槿打量了一番,面带挑剔:“这就是你从乡下找来的女医?”

孙惇躬身道:“正是。她是杜氏,青山村人,附近白河村、坡头村、马尾村都有人找她看过诊,在乡间名声颇佳。”

“家里父母是做什么的,医术从哪儿学的,可有婚配?”

孙惇答道:“是从北地来的迁民,家传医术,同父母失散了。夫家姓商,是青山村的猎户,育有一子。”

竟是将杜槿调查得清清楚楚!

两人对话时也完全不避讳,丝毫没将她放在眼里。杜槿面上微笑,仿佛并不在意。

老妇的视线又在杜槿身上刮了几遍,见她眼神清明,容貌秀丽,又自有一股子沉静理性的气质,心中先有了好印象。

这嬷嬷神色稍缓,向孙惇道了声谢,便带杜槿进门。

“等下进去后不要四处张望,不可随意发出声音,可晓得了?”嬷嬷行走间腰背挺直,目视前方,姿态十分板正。

杜槿无暇多问,叉手应下:“明白。”

两人沿弯弯曲曲的碎石小径一路前行,穿过无数花木翠竹和三道垂花门,便到了一处精致小巧的院落,门口还守着两个健壮仆妇。

小院地面都是花砖砌成,南边墙下生着扶疏绿竹,北边则是三间雕栏玉砌的屋子。屋舍被池水环绕,池中荷叶疏疏落落,零星支着几株干枯莲蓬。

继续穿过游廊,两个俊俏丫鬟掀开一道垂珠帘,笑道:“杨嬷嬷,这便是今儿个请来的大夫吗?”

杨嬷嬷目不斜视:“六娘可用过膳了?”其中一个丫鬟笑吟吟答道:“用过了!娘子今日胃口好,还多用了一碗金玉羹。”

素履踏上五蝠纹花砖,杜槿心中了然:如此朱门深院,必不是那崔知县的宅邸,应当是哪家士族贵人。不过这家人同样姓崔,不知同崔知县是什么关系?

待进了屋里,杨嬷嬷咳嗽两声:“杜氏,房中娘子身体不适,你去看看能否医治。”

杜槿刚要躬身应下,却听内室传来一声怒叱:“我不要看病!让她出去!”

杨嬷嬷肃然道:“六娘,怎可如此言语无状?”

“先前不是都怪我没教养吗?又怨我行过不检之事,随你们说便是!如今何必唤大夫来辱我!”内室的六娘哭泣道。

杨嬷嬷双眉倒竖,恨恨同丫鬟道:“都是你们几个胡乱嚼舌,不知耻地说这种话,教坏了六娘!”那两个丫鬟忙俯身施礼:“万万不敢啊,可不是我们说的!”

崔六娘啜泣道:“知道嬷嬷对我一向不满,有什么气冲我来便是,为难谷雨白露两个丫头做什么!”

谷雨忙进屋去劝,白露则同杨嬷嬷道:“嬷嬷,你莫计较。当务之急是给六娘看病,有什么事情日后再说吧。”

杨嬷嬷忍气道:“杜氏,你且进去吧。”

崔六娘正俯卧榻上,见杜槿进来,面露不满:“你是哪里来的医婆,不要你治。”

杜槿面不改色道:“见过六娘,我叫杜槿,青山村人,这次是被知县大人唤来给娘子看病。若娘子不愿意,还请让贵仆转告崔大人,好教我及时归家。”

崔六娘嘀咕道:“……算了,你若是直接回去,在他面前定是落不着好。”

见她老实伸出了手,杜槿便打开随身药箱,拿出脉枕坐下。

“敢问六娘子,身体有何不适?”杜槿边把脉边问。崔六娘嗫嚅半天不肯说,还是白露道:“娘子身上起了不少疹子,十分瘙痒,不知染了哪里的脏东西。”

杜槿了然:“还请六娘脱下衣裙,与我看看。”白露不满道:“你号脉不就行了,怎么偏要看?”

“望闻问切,缺一不可,自然要看过才能下结论。”杜槿认真道,“六娘子,既然是看病,还请听大夫的话”。

崔六娘虽不愿向外人展示,但见杜槿一番镇定自若的神情,冷静又强势,不由自主便听从照做。

杜槿仔细查看,原来她腰背、臀腿和下面都泛着丘疹水泡,且□□最为严重,怪不得主仆二人讳莫如深。那处红肿脱皮,抓痕糜烂,一看便是许久不愈的状态。

“平日里可是十分瘙痒?阴雨天还会加重?”

“是的,总是忍不住挠……”崔六娘赧然道。白露插话:“可严重了,下雨时我们得用热水和帕子,一直热敷着才好些。先前也使过不少止痒的膏子,都没什么效用。”

杜槿又细细问了一些平时的饮食、睡眠、生活习惯,心中有了想法。

“六娘脉弦、舌红口干,乃阴血不足之症。疹子瘙痒漫发,阴雨天严重,是体内有湿邪。加上六娘体质内热而有表寒,症状才更加严重。”

杨嬷嬷在外间问道:“所以是什么病症?”

“只是普通湿疹罢了,不是什么大病。”杜槿面色平静,拿起桌上纸笔,“我开一方剂,生地黄、黄岑、麻黄、杏仁等,先服五日观察。”

崔六娘呆愣在榻上:“不是、不是脏病吗?”

杜槿奇道:“何人说是脏病?”崔六娘落下泪来:“身上出疹子之后,府里很多人都这么说……爹也觉得是我做了什么腌臜事情。”

谷雨气得跺脚:“娘子,那都是人家在老爷面前嚼舌根,你还真信了!那些人可不盼你好,自然巴不得往你身上泼脏水呢!”

杨嬷嬷神色怔忪,喃喃道:“只是湿疹?”

崔六娘摇头:“可是我身上这疹子,一开始确实是从那里发病,然后才慢慢长到腰上腿上。”

杜槿放下笔晾干墨迹:“你是不是曾在外面游水?”崔六娘还一脸茫然,白露却恍然道:“去年冬天,娘子在邺都的宅子里落过水!救起来后还生了好一场大病。”

“那便是了。”杜槿轻点笔杆,“宅邸内的水池大都十分肮脏,女子那处娇贵,在水里泡久了,极容易染上水里的脏东西。你又是冬日落水受凉,救起后想必一直裹着厚厚衣被,不曾通风。”

白露点头:“那是自然,屋内烧着地龙,榻上好几床新做的被褥。后面又搬来青阳,娘子一路都在车里。”

“那处长时间捂着,利于脏物繁衍,加上六娘体质偏热并受表寒,湿邪日久化热,伤及肌肤便起了湿疹。”杜槿娓娓道来,“一直拖着不处理,这才如此严重。”

崔六娘听她话里隐隐有怨怪之意,脸红道:“并不是讳疾忌医……只是这病症实在羞耻,府里风言风语的,我也不敢找大夫。”

杜槿安抚道:“好在一切还来得及,如今病情明了,后面按时吃药便是。湿疹瘙痒,你且忍忍,莫要再抓挠,万一伤口发痈就更难应对了。”崔六娘连连点头应下。

谷雨还在嘀咕:“谁不想早日看大夫?还不是杨嬷嬷……”白露立刻打断:“谷雨!”

小丫鬟住了口,拿着药方转身出去:“嬷嬷,劳你大驾,给娘子抓药去吧!”

杜槿又同白露道:“可以给你家娘子备些红豆薏米茯苓茶,平日里多吃些菜蔬,少吃羊肉、鱼、虾。每日用淡盐水清洗湿敷,再抹上滋润的膏子。”

白露奇怪道:“还要滋润的膏子,不会更严重吗?”

杜槿将药箱合上:“处理干净了再敷,有助于皮肤恢复……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白露不敢再说,福了福身便出去准备了。

崔家并不愿意立刻放杜槿离开,她便在崔六娘院里的厢房住下,每日关注六娘的药汤饮食。

崔家家教极严,别说杜槿,连崔六娘都不能随意离开住处。院外两个健壮婆子名为服侍实为看守,一应食水衣物都要杨嬷嬷点头同意后才能送进院子。

“之前原没有这么严苛的,自娘子身上起疹子后,老爷才这么要求。”谷雨同杜槿嘀咕。

这两天杜槿也明白崔六娘经历了什么。

她先是在自家院里莫名落水,身体刚恢复不久,那尴尬地方就瘙痒出疹。原本请大夫来诊断便可,但奶娘杨嬷嬷认为这是肮脏的妇人病,绝不可外扬,便私下寻了些膏子来涂抹。

“不知她拿来的是什么膏子,越涂越严重。娘子生病的事情又走漏了风声,被府里其他人知晓,传来传去,都说做了脏事的妇人才会这样。”谷雨气鼓鼓道,“连老爷都信了,才派了那俩老虔婆来看守院子,还不让我们出去。”

“六娘的父亲特意召我来看病,想来也是关心女儿身体的。”杜槿安慰道。

“召你来的可不是我们老爷,是知县大人!”谷雨嗤之以鼻。

杜槿故作不知:“啊,六娘不是知县大人的女儿吗?”

谷雨歪头:“自然不是,我们家老爷是京城里的御史大人呢!这次是回来丁忧祭祖,跟知县恰巧同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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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山居女医日常
连载中时见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