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茂城,城主杨喜正站在城墙头上眺望远方,身后的这座城曾隶属于齐国,可是经由一战之后,被李国夺了去。
自那以后,坐落在两国交界之处的岭茂城,便是齐李两国互通商旅,来往商谈的优先选择。
不过说到底,这里现在是李国的地盘,自然于李国而言是更有利的。
便是如此,齐国对此地虎视眈眈已久。
奈何齐李两国好不容易签订了休战文书,若是一方没有因由开战,则要受到万千百姓的唾弃。故而,齐国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抢回城池,但平日里小打小闹也是少不了的。
本就如同在波浪中行进的浮萍一般晃晃荡荡,如今更是陷入了水生火热之中。
说是就尤策行刺公主一事追讨齐国,而齐国也表示对此并不知情,希望能同李国一起通过审讯尤策揪出叛徒,到时候定会给李国一个交代。
可实际上,这又怎么不算是一个开战的好借口呢?
无论是李国还是齐国,统治者们显然是面和心不和,摇摇欲坠的休战文书,终有一天会被撕破。
杨喜作为一个战时投诚的城主,在齐国看来,是为叛徒,在李国看来,是没有骨气的小人一枚。
但在岭茂城百姓的眼中,他却是保护了整座城池不受战争屠戮的功臣,正是因为他及时投诚,诸多百姓才幸免于难,跟着整座城池一同被纳入李国的麾下。
经过几年的磨合,城中百姓已是齐李参半,有不少李国百姓在此安了家,也成为了岭茂城的百姓,成为了受他庇护的百姓。
他不在乎他人如何议论自己,只知道他要做的事始终都是守护这座城池,保护城中的百姓。
看着城墙下高马之上的齐止,他连连叹息,只能默默祈祷能平安度过这一劫。
齐止带了两队人马,并不多,不及城中驻扎的十分之一,杨喜给他开了城门,迎他进来。
城中的百姓好奇地探头探脑,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在岭茂城待的最久的人发出了惊呼,他们是见过齐止的。
当初,齐止还是薛止,还被绑在城墙头,被齐国的将领拿剑横在颈间,一副受尽折磨的样子。
今夕,他身着华服锦衣,坐在高高的黑马上,身后又有一群带刀侍卫护着,风光无限。
百姓们议论纷纭,弄了半天才搞清楚,原来齐止正是薛止,他没有死,死的是薛止这个身份,他真正的身份是勇平侯长子。
得知他曾当过细作,城中那些李国的百姓和士兵都对其嗤之以鼻。
齐止当细作的事也因此被传开。
还没到岭茂城,李可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一脸不可置信地找到封之颖,想从她嘴里听到这些都是谣传的话,却不想她沉吟良久,说出来的话竟是:“这件事,大抵是真的。”
耳中轰鸣,李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呆立在原地,手上还揪着驿站的小二,消息就是从这个小二口中传来的。
刚被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貌凶过,小二缩着脖子瑟瑟发抖,以为自己要被胖揍一顿,没成想李可竟松了手,愣怔之后,他反应过来,赶紧脚底抹油,溜到伙房去。
封之颖将肖楚生给她的那封信拿出来,让李可看,一面是从岭茂城传出的消息,一面是曾经军营中可靠的军师的指认,就算李可再不敢信,也知道这定是事实。
他默然转身离去,没有嘶吼,只安静地呆在房中,看样子并没有任何异常,唯有从那双止不住轻颤的手能瞧出他心中蓬勃汹涌的怒气。
齐止是细作,那么当初与他一同被绑起来的韩越,也是被他算计而落入敌军的圈套被抓起来的。
韩越是李可最要好的兄弟,这仇他必须得报。坐在房中,他蓦地想通了封之颖为何要跟着陈令辉一块来,不用她说出来,他也知道了,她亦是要找齐止说个明白。
想报仇的心思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整宿都未曾合上眼,以为还要等到岭茂城才能动手,万万没想到,机会竟然提前到来了。
他睡不着,老早就起身走出房门,准备到外头吹吹风,却看到封之颖门缝中被塞了一个信封。
也就是他无事四处张望,再加上眼尖,才发现了那个只露出一个角的信封。
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取下,看到信封外头空无一字,他心里打鼓,猜测信封的来历,手不自觉将其捏紧。
在这个时候会以这种方式将一个信封藏在封之颖门缝中的,会是何人所为?
朝封之颖房门看了看,他还是决定先打开来瞧瞧,果然,他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信中写着:“蒙旧时恩情,从不曾忘,只求当面聊表歉意。明日辰时,邀卿于岭茂城城外松林相见,望卿能念及旧情,前来赴约。”
落款写着“薛止”两个大字,映在李可眼中十分刺眼。
信被他捏紧攥在手中成了一个纸团,然后藏入袖中,在驿站中来回溜达。
看似漫无目的地溜达,实则是在找塞这封信的人,门口明明有人守夜,不像是从外面混进来的人。
他拉过守夜的孙泗,问他刚才是否有人在楼上走动,孙泗思索了片刻,说是看到陈令辉的副将陈州出来过,其余再没有其他人。
李可瞧向陈州的房间,眼睛微觑,之后吩咐孙泗:“近来盯好这个陈州,他有任何异样,一定要及时回禀将军,不得有误。”
“是。”孙泗虽然摸不着头脑发生了何事,但他是李可亲自带出来的兵,自然是使命必达。
吩咐好这些之后,李可回了房间,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清晨,大家都准备好行囊继续上路,李可也一如往常跟在队伍后头,只有一点奇怪,就是他不再理会沙娃迪在后头大喊大叫,心事重重的模样到底是藏不住的。
寻了个整顿休息的空闲,封之颖将他叫过去:“李可,这事我本不想瞒你,既然你已知晓,我希望你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我们商量着来。”
看到李可沉闷的状态,封之颖只当他是因为昨日听到那个消息而心情低落,她清楚李可的性子,遇到此事定是心中满怀怨愤,既然有机会再见到齐止,他定不会放过他。
但她也怕李可会沉不住气,擅自行动,一腔怒意驱使下不计后果地报复齐止,最后落得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场。
李可却道:“放心吧将军,我不会冲动。”
对于李可的平静,封之颖有些诧异,但他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李可转身走的时候,封之颖却并没有因此放下心来,她总觉得他的神情异常,要是换作往常,遇到类似的事,他怕是要立即抄家伙上去跟对方打一架心里才会舒服的。
如今冷静得让人担忧。
李可的眼眸黯然,虽然没有告诉封之颖那封信的事,但他也不觉得自己在撒谎,他不会冲动,他现在很冷静,冷静地思考明日辰时要如何让齐止为他死去的兄弟偿命!
今日傍晚就到了距离岭茂城最近的岭阳城外的驿站。
日落之后,大家一如平常在自己房间休憩。
修布诺看封之颖晚间都没吃几口饭,就去伙房找了些吃的来,准备给她送过去,让她再吃一些。
刚端起两盘菜,抬头时,他就透过伙房的窗户看到李可踩着瓦片跳了几下,落到院中,然后从后门那里偷摸摸出去了。
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李可要去哪?修布诺好奇,还没等抬脚跟上去瞧,就看到另一个身影跟了上去。
他稍稍往后掩了掩,那人没看到他。
将背影瞧清楚了,竟是封之颖,她悄悄跟在李可身后,估计也是想看看他要干嘛。
纵使不清楚他们要去干嘛,修布诺也跟了上去。
没有立即追上封之颖的脚步,修布诺不近不远地跟着,李可脚程很快,有几次封之颖都差点跟丢,幸而他走过的痕迹还在,她寻着这些踪迹再次找到了他。
就这样追了大半夜,李可的脚步才慢下来,修布诺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封之颖对这里再清楚不过,前方俨然已经到了岭茂城。
李可赶了大半夜的路,竟是要提前到岭茂城。
几乎可以猜到他要干嘛,封之颖庆幸自己及时发现不对劲,留心了李可的动静,这才能洞悉他的去向。
猜到他的目的可能是要提前进到岭茂城刺杀齐止时,封之颖就决定追上他,提前将他拦住,不能让他做傻事。
这众目睽睽之地,李可若真的得手了,不止他自己要遭殃,而且齐止身份特殊,若是齐国借题发挥,这可就不只是私人恩怨那么简单了。
就算是要杀齐止,也不能在此地。
可没待封之颖赶上李可,就看到他转而朝岭茂城外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随着她的目光,修布诺看到李可走进了一片松树林,而封之颖在林子前头顿了一下,显然对此不解。
她原本加快了的脚步又慢了下来。
清晨的曦光透过针叶洒下一束束光芒,落在地上如同引路的一根根火把。
走到林深之处,李可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的松树稀疏,封之颖站得远些,藏在一棵树后,她瞧见李可身前站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瞧不真切是什么人。
远远地只看到李可将怀中的匕首掏出,忽而拼尽了全力冲上前一刀捅过去。
刀没有挨到那人便落了地,陡然从上方跃下几人,将李可手中的匕首打落。
李可迅速反应过来,他一个翻滚捡起匕首,同那几人厮打起来。
在远处的封之颖看到这一幕,也不管对方是何人,就要冲上去帮忙,手腕却被紧紧拉住。
她回头,诧异地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修布诺。
修布诺显然也看到了李可被一群人包围,但是他还是拽住了封之颖。
封之颖来不及去想他为何会在这里,她试图挣脱他拽着自己的手,却没挣开。
一股恼火蹿起,她屈膝给了他一下,他疼得额上冒汗,却还是不放手,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出,示意她去看。
封之颖皱眉去看,原来李可周围几棵树上还有几人埋伏着,并结了一张大网,若是她方才冲过去,估计会和李可一样被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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