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十
“我记得那时候你走了还没有一年，村里少了很多人。都入冬了，秦松爹娘还去山里打柴，我们知道出事的时候，村长召集村里所有人去山上找，只找到了几块衣服碎片和带血的柴刀，当时猎户老赵还在，他说是狼干的。所有人都知道两人没了，山里还有狼，很多人都不敢去，我们二十几个人继续在山里找了三天，最后确定了那不是流窜到这边的独狼，是三四十只迁徙而来的狼群。”瞿荣跟瞿易在院里讲述往事，记忆中的画面随着讲述慢慢清晰起来。
那天夜里，村里人找了整整一夜，除了那些碎布片和那把柴刀一无所获，最后连狗都在西山迷了方向。
所有人都筋疲力尽，站在人群中的秦松和秦桉更是，两个少年突逢巨变，像一根崩到即将断裂的弦。所有人都以为是向来体弱多病的秦桉会先撑不住，可先崩掉的是秦松。
在大黄从失去方向后，秦松就已经绷不住了，他一脚踢向大黄，嘴里嘶吼着：“你不是天天跟着爹娘的吗？你不是无论爹娘去了哪里你都能找到吗？他们养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你找不到他们？！”
大黄被踢也不闪躲，哀哀叫了两声，无措又悲伤。
秦桉上去拉住秦松，他那时应该是十五岁，因为身体不好很少出门，他看起来那么瘦弱和苍白，脸上却是超乎寻常的冷静，他的声音也是嘶哑的：“哥，够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你闭嘴！”秦松恶狠狠地推开他，青筋暴起，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怨恨，“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为了你爹娘不会这个时候进山的，都是你……”旁边的人都去拉他，怕他冲动。
“啪！”是很响亮的一巴掌，所有人都震惊的看向秦桉，秦桉依旧像没有感情的说：“你现在发疯解决不了任何事。”
回去的路上气氛很沉重，因为在山里找了一天一夜都又冷又累又饿，也因为山上有狼的隐患。
回到村里，秦松还在恍惚，秦桉主持了大局，先感谢了村里人，又委托老赵带人去山里找狼的踪迹，跟村长商量把事情报给里正和官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酬以重金，他们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哥儿安排得心服口服。
后来官府带着从周围村里召集的一百多人去剿灭狼群。那次瞿荣没有去，杀狼不是找人，他若有任何差池，对当时也摇摇欲坠的自己家庭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记得他们带着四十五只狼的尸体下山，每个人身上都是泥土和血，有十几个人是被抬下山的，秦松也是被抬下山的。郎中被秦桉请到村里候着，受伤的人得到了及时医治。秦桉父母的尸骨也找到了。
照顾伤者、主持葬礼，面对官府的人他不卑不亢，面对说闲话的人他干脆利落撕破脸，从小定的娃娃亲退婚他都能心平气和接受。他永远都是那么条理清晰、那么冷静，在这个哥儿被当作女孩子一样娇养大的时代，所有人都惊叹秦桉处理事情的冷静、理智和成熟，可对比秦松的悲痛欲绝，他的冷静看起来那么冷血。
“秦桉有过娃娃亲？”瞿易惊讶地问。
“可不是，我听说秦桉父亲年轻时服劳役救了村东头，就姓单那户人家的汉子，后来两家处得好，就给订的娃娃亲。不过那姓单的命不好，去得早，单家老人和单家婶子带着仨孩子，跟秦桉定亲的是他们大儿子叫单新远，读了几年书，现在在镇上的富贵酒楼当账房。”都是一个村的，瞿荣对这些八卦来龙去脉都知道一些。
“当时他家看秦家两兄弟，没有爷奶爹娘，就两兄弟，办了丧事治了伤，谁家的银钱经得起那样花，听说他们还借了钱卖了地，谁愿意管这个烂摊子？还有秦桉说他要守孝三年，谁又等得起？更多人说秦桉那冷心冷肺的样子，谁家敢娶那样的哥儿养老？所以当时只有少部分人说单家落井下石的，大部分都觉得是单家脱离苦海了。”瞿荣叹息了一声。
刚刚得知秦桉有亲事的心堵被又心疼取代，瞿易听得专注，连蒲扇都忘了扇。
“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让村里人真正害怕了秦桉。当年剿灭狼时遗漏了一头狼，狼的报复心多重。”瞿荣想起这事都起鸡皮疙瘩。
“山上化冻后，那头狼也行动了。秦松和秦桉在干完活回家都路上被狼伏击了。具体怎么搏斗的没有人知道，只是据第一个赶到都村民说，两人一狗身上都是血，那头狼血肉模糊，被剁得不成样子，那把全是血液和碎肉的刀，是在秦桉手上。他凶狠得像个恶鬼。”
瞿易都呼吸都屏住了。
“秦桉凶名远扬，连住得近的人家都搬走了，他们家像过独门子的。然后就是秦松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在县衙谋了活计，村里人才又跟他家走动。再就是秦松娶了城里姑娘，都有钱在村里买地了，还雇人种地，村里就有一些秦家婶子给秦桉说亲，听说被打出来的，所以他们就只跟秦村长一家走得近了。”这些事情瞿荣都是道听途说了。
“那闹鬼的传闻呢？”瞿易问。
“那可不是传闻。”瞿荣说，“咱们村何家老二家那个二赖子你记得吧，半夜去偷他家钱，亲眼看见的鬼，当时吓得快疯了，现在都不敢天黑出门。后来有人晚上从他家经过，还听到鬼哭狼嚎呢，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们家好起来了，秦桉还没有成亲吗？村里人都不敢。”
“所以这些都是秦桉被村里人排斥的原因。”瞿易总结说。
忙完活在旁边跟着听了半天的赵玉淑接过话头说：“但桉哥儿跟我们很不一样，他很聪明，读书认字，能写会算，还会造东西，我们晾衣服的衣架就是他做出来的，还有很多好用的东西，他都没有藏私过。我觉得他不是一个自私和小气的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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