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处暑十一

干活的汉子都穿着土布做的无袖的褂子,脖子上搭着汗巾,在烈日的炙烤下,每个人都被汗湿透了。

瞿易也穿着这样的褂子,他是围着稻桶摔稻的四人之一。他双手扬起大把稻谷时,秦桉好像能看见随着他散落鬓发甩出去的晶亮的汗珠。他双手上抬时,汗水让他的臂膀肌肉线条更加清晰,被带起的衣角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腹肌。双手向下砸时,又能从褂子的袖口里望到一些隆起的胸肌。

到底在外面,周围干活的人不少,秦桉只是用余光瞟了一眼又一眼,心里再次:“哇哦~”

瞿易的身材很好,平常看也是个身高腿长的大高个,但没想到这么好,汗湿的古铜色的皮肤,在太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没有现代健身教练那么夸张,每一块肌肉看着都恰到好处,给人健美又充满荷尔蒙的感觉,是秦桉的理想身材。

还有那褂子,起到了若隐若现、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简直让人想一探究竟。

受限于哥儿的身体,秦桉一直偏清瘦,肌肉都是薄薄的。其实村里干活的都没有满脑肥肠的,但是身材好看到瞿易这个地步的,秦桉第一次见。

走近了,秦桉才发现在瞿易旁边一起摔打稻谷的是秦松,几人喊着号子配合默契,整齐有序,稻粒哗哗往稻桶里落,旁边递稻把的严阵以待,一把没了立马续上一把,训练有素。

秦桉刚刚眼里只有帅哥,完全忽视了亲哥,心里嘀咕两句“罪过、罪过”,又想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撤回两句罪过:“不罪过、不罪过”。

瞿易感觉到后面的目光,微微偏头便看见戴着草帽走来的秦桉,他有些日子没有见到秦桉了。不知不觉手上的动作就慢了,和谐的频率被打破。

秦松和众人也看见走到近处的秦桉,都停了动作。

“哥,快中午了,大家先回去歇歇,午饭快做好了。”秦桉见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也都没有在意,只对秦松说话。

秦松答应得也快,然后大声跟众人说:“大家手上的活都撂了啊,今天是打谷的第一天,攒攒劲儿,先吃顿好酒好菜饱饱肚子,后面几天还需要大家下力气嘞!”

“好!”“好!”周围人都高兴跟着附和。秦桉家的习惯,做活的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在家吃,会办得丰盛又美味,其他几天会把饭菜送到地里来吃。

秦桉没有多留,接着去另一边的田里找秦森,把话传到就往回走。走之前还忍不住多瞟了几眼瞿易的好身材。

这边几人装好一麻袋稻谷,离得近的瞿荣正伸手要去提,莫名其妙让瞿易抢了先。

瞿荣愣了一下,吐槽说:“变成狗少不了你的粑粑吃。”这是村里的土话,嘲笑瞿易着急回去吃饭。

瞿易单手朝后方做了个挥拳的动作,在一众笑声中走了。

瞿易不远不近地跟在秦桉身后,回去都是走这条路,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他心里美滋滋,刚刚桉哥儿看我了,他一定看我了,还看了好几次,大家都在干活,他就只看了我嘿嘿,肯定是我最好看嘿嘿嘿。

秦桉走出好远才发现瞿易,瞿易穿的褂子前面是用两排系绳绑在一起的,他一手扶着肩上的袋子,一手刚抹了把脸上的汗,把散下的头发往后捋,薄薄的褂子随着他的动作向两边扯开……哦哟~腹肌、胸肌,又看到了。

瞿易终于等秦桉回头看他,露出一个堪比黑人牙膏的微笑。

秦桉面无表情转回头,忍不住勾起嘴角,他真的好傻。

到了晒坝里,秦桉用农具把刚刚谢老汉搬回来的稻谷铺开。瞿易也到了,他倒谷子的时候倒得很散,其他人都是倒一小堆就走了,他倒得散,秦桉铺开得也就更容易。

不一会儿,又有其他干活的人或背或扛或挑着稻谷回来,瞿易都热心上前搭把手,再跟人聊两句,热络得比秦桉还像主人。直到秦松和瞿荣他们都回来了,他才跟着瞿荣往村西秦桉家走去。

不是瞿易不想帮秦桉,是村里人默认了铺晒稻谷是家里人该做的活,瞿易贸然搭手会显得很怪异。

秦松跟秦桉一起把谷子晒好回家,大伯和大伯母已经帮着招呼先回去的人了,屋里、院里总共摆了六七桌,还没有到上菜的时候,桌上放了凉茶。

秦松一到就被按到了主桌上坐着,跟几个长辈谦让起座位来。秦桉安静的回到了后厨。

席面果然做得很好,请的几位帮厨都是手艺好的,没有现代席面“几碗几碟”的精致,有荤有素、主食管饱,就是好席面。

下午还要干活,大家都没有喝酒,约定了干完活要喝个尽兴。

每天下午,秦桉会跟大伯母送了淡盐水去干活的地里,干活出汗多,补充淡盐水是秦桉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除了淡盐水,他们也准备了消暑的绿豆汤。

干活的人对此都很习以为常,还因为秦桉不喝生水,他们喝的水都是烧开后放凉的。村里人不管盐水健不健康的,他们大部分人还是直接喝生水,而且盐很贵,自家的盐都精打细算地用,别人家还给泡盐水,有的喝就不错了。

别看有些村里人平常连秦桉家门口都不愿意经过,躲秦桉跟躲瘟神一样。但这有拿钱办事的活计、有荤素搭配的饭菜,那可跑得比谁都积极,也不管什么吉利不吉利,晦气不晦气了,也不在乎从秦桉手里接过的水会不会也粘上不详了。

秦桉这几天累得不行,每天的家务活,几十号人的饭菜,一有空闲就要去晒坝看着,预防占小便宜的村里人,也驱赶成群结队都麻雀。

除此之外,稻谷只摊开晒是不行的,要翻晒好几次,还要用竹耙搂出稻草,用大孔的竹筛筛去一些杂质,如果晒好了要收进谷仓里,还要谷风车进一步去除杂质。不仅如此,每天晚上收拢稻谷,用防水油布盖上,以免被露水打湿或夜间下雨。他们家离晒坝远,秦松每晚都去晒坝打地铺。

除了身体上的疲惫,秦桉这几天见的人、说的话,比他一年见的人、说的话都多,身心俱疲。

秦桉不是一个爱热闹的人,当然偶尔他也会羡慕别人家的烟火气,可周围人一多、吵闹声一大,他就会感到很烦躁。但他表现出来的一直是冷淡平和的,他的平静对抗着那股烦躁,这也让他感觉到疲惫。

但瞿易这些天总有些莫名亢奋,他的热情高涨也很大程度感染了周围人,他身上有一种令人信服的磁场,那些退伍回来的兵有隐隐把他当做领头的意思;自从他带着村里人去猎过野猪,村里很多青年小伙都很服他。

现在一起干了几天活,也没有人不喜欢瞿易,他即使干了一天活也精力充沛,即使满脸汗水也笑容明朗,即使满身尘土也自信大方。他像一个发光体,任何人看到他都会眼前一亮。

现在他们中午在地里吃饭,饭后各自找阴凉的地方午休,围在一起吹牛闲谈。

瞿易也会讲一些军中见闻,征兵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汉子被带走,他们的父亲、丈夫、儿子或者兄弟,回来的只有这十几个,很多人都永远留在异乡。

当然瞿易不会去渲染军中都不幸,他从记忆里扒拉出快乐的场景,用夸张有趣的口吻讲出来。可他记忆中的快乐是某一天吃到没有石子的馍,喝到有肉味都野菜糊糊,驻地靠山会有野味吃,驻地靠水会有鱼吃,打扫战场时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一件好衣服……村里人越听越心酸。

人们把瞿易围在中间,有的人站在了太阳底下也舍不得挪步,再麻木的人听到军中生活艰苦,战场刀剑无眼、伤亡无数,想到自己没有回来的亲人,都会留下眼泪;

瞿易也无法,后来就讲一些军中的传奇故事,听得每个小伙都有个将军梦,每个姑娘哥儿都想嫁个将军。

除此之外,瞿易跟秦松也混得很好。照瞿荣的话说,秦松已经是瞿易的第二个哥了。

这几天都没有下雨,太阳毒辣,秦桉已经收了大部分稻谷进谷仓,今天是收稻谷的最后一天了,秦松和秦桉在家碾新米。

家里用来给稻谷去壳的土砻已经用了很多年了,外围的竹篾修修补补了几次都还在用。秦松用土砻磨出糙米,再用谷风车吹出稻壳,秦桉再用舂臼精加工才能变成大米的样子。(土砻、舂臼都是以前给谷物去壳的农具。)

今天这顿饭是晚上吃的,用刚碾出来的新米做的白米饭,炒的肉和菜都用盆那么大的海碗装,从村里打的浊酒除了每桌都有一坛,院里还备有好几坛,来吃饭的都说秦松大气。

秦松在客人来之前用新米做的米饭祭拜过去世的亲人和土地神了,等客人到齐就开席,院里热热闹闹的,吃饭喝酒吹牛,人生三大乐事。

秦桉没有去前面吃饭,后厨离不开他,他跟何非被秦大伯母指使得团团转,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会儿了,俩社恐沉默地蹲在后院的墙外边发呆,顺便缓口气。

前院吵得沸反盈天,这些人喝起酒来没数,衬得这个角落更加冷清。

秦桉瞥见何非挽起的胳膊上还有淤青,想到他家里的情况,忍不住蹙了蹙眉。

何非缩了缩,把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明明都十六七岁了,看着像个没有发育的小孩儿。

“你没有想过离开家吗?”秦桉突兀地问,问完他就后悔了,要怎么离开呢?莫说在这个贫穷的小山村,在这个时代,就算是有钱有势人家都女子哥儿想要脱离原生家庭都几乎没有可能。

“啊?”何非懵懵地看着秦桉,他没有觉得秦桉问的冒犯,而是认真回答秦桉:“等我嫁了人……”

“嫁了人就好了吗?”不知哪里来的烦躁让秦桉打断了他。

何非有点被吓到,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会干活,我不偷懒,我吃的也少……”

这时,刘麻婆走出后院倒垃圾,她的斜眼没有看向两人,和善的笑了笑。

两人都回她微笑,等刘麻婆回了院子,沉默再次笼罩这个小角落。

何非心里想,刘阿婆也很会干活,她很勤快,人很好,做饭很好吃,可她的丈夫生前还是天天打她,甚至把她的腿打断,现在都是跛脚。他打了个冷颤,喃喃自语道:“总不会比现在还差吧。”

秦桉听到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亲情伦常永远是逃不开的枷锁,现代都如此,更何况古代。古代的女子哥儿要逃离原生家庭,除了嫁人没有别的途径,可又怎么知道这不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呢?

快要回院里的时候,秦桉说:“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 。”

何非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点头如捣蒜:“嗯嗯嗯,我会的。”他相信秦桉,秦桉说可以找他,那就是会帮自己的意思。虽然他觉得自己没有什么是需要帮助的,但是秦桉是第一个给他说这句话的人。

初秋夜里的凉风把前院的喧嚣都吹远了,何非很开心,他握了握拳,在心里想,他又有了可以支撑自己很长时间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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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隐居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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