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易一觉睡到第二天辰时初,醒来后连日的疲惫尽消。
比他起得更早的是瞿荣和赵玉淑,两人在灶房里烧火做饭,间或轻语几句,在这个寒冷的冬天清晨里,显得格外温情。
“二弟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赵玉淑问。
瞿易去拿瓢舀水洗漱:“睡够了的,文杰昨天没回来睡?”
赵玉淑拦住他去舀缸里的冷水,揭开灶上后面的锅:“烧了热水,天这么冷,舀热水洗脸。”
他们的土灶只有一个灶口,后面却有两个可以放锅的洞,前面的放的锅大,常用来炒菜;后面的锅小,常用来做饭和烧水。这样的设计,烧一个火,就能用两口锅。
瞿易听话的去舀了一瓢热水,又掺了一瓢冷水。
瞿荣边烧火边说:“让他跟我们睡的,怕他晚上闹你。”
“文杰睡觉很乖的。”瞿易替文杰辩解,端上洗脸水到院子里洗漱。
瞿荣跟着出来,借着熹微的天光把板车拉出来,瞿易洗漱完跟他一起搬昨天的猎物。
独轮车上的东西很杂乱,有早几天打到的獐子、兔子等猎物,剥了皮,拿盐腌过,用树叶包好,堆了满满一筐;才死的野猪、奄奄一息的小鹿、布袋里还在蠕动的蛇……以及背篓里各种皮毛。
赵玉淑说:“家里前段时间存了那么多兔皮,今年做冬衣尽够了。现在天气冷了,你这些好皮子拿去镇上可好卖了!”
瞿易不太清楚家里这些东西够不够用,但冬天皮毛肯定多多益善,也留了两张狐皮给家里。
天还没有亮,猎物在板车上分类放好,瞿荣跟瞿易吃了早饭,套上牛车就出门赶集了。
早上天寒,呼出的气已经能看到白雾。
瞿易看着坐在车前赶牛车的大哥,最近大哥家里、盖房子那边两边跑,人都累老了几岁,他心中又感激又愧疚:“哥,这段时间太辛苦你了。”
瞿荣皱起眉头:“咱们是一家人,有啥好辛苦的!往年这个时候,我和那些盖房子的兄弟也是要去镇上找活干的,每天早出晚归,扛一天大包也挣不了几个钱。现在就在家门口干活多舒服啊,你看有谁说辛苦的?”
他又说:“你该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家里我看着呢。你那房子昨天看见没?都开始砌墙了,就剩铺台基和院子了,铺前院的石板也运来了……哦对了,还要砌个外墙。也很快了,估摸着冬月中旬就完工了。”
“昨天看了两眼,那瓦上的真不错!”瞿易说。
“嘿,可不是,我盯着匠人盖的。你别说,那黑瓦就跟村里的茅草屋顶不一样,大气!”
“那明年把家里的瓦也翻新一下吧,我听嫂子说,家里夏天雨水多会漏雨。”
“我把烂瓦捡了就没事,才盖上两年呢。”瞿荣又想到某事,提醒说,“你这两天去刘木匠家里看看,免得房子盖好了,家具还没有打好。”
瞿易点头:“好,我晓得了。哥,前面那老伯是咱村里的?”
晨雾中,有个老伯背着背篓、佝偻着身子前行。
瞿荣定睛一看:“还真是。”他招呼道:“张伯,这么早赶集去啊,背的啥?来来来,二弟,后面腾个位置给张伯坐。”
牛车捎上了村里人,瞿易二人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跟老伯聊着村里的家长里短往镇上去。
午后,秦桉在打扫鸡圈。鸡圈是用石板搭建的长方体格子,鸡圈旁边有几个破背篓和箩筐,铺满稻草,是母鸡下单专用鸡窝。
许立正拿着干净的枯草给母鸡铺窝,入冬后母鸡下蛋减少,但家里十只鸡,秦桉跟许立只有两个人,还是存下不少鸡蛋。
“最近母鸡怎么都不爱回来下蛋?每次听它们咯咯咯的叫,一看鸡窝里又没有鸡蛋。”秦桉抱怨说。
许立说:“我这几天老在柴房捡到鸡蛋。”
“我也在后面竹林捡到几个鸡蛋。”秦桉恨恨地抓出霸占鸡窝、不下蛋的老母鸡:“又开始抱窝了!占着茅坑不拉屎,害得想下蛋的鸡都找不到窝!”
抱窝是母鸡想孵小鸡的本能,当人们不想它抱窝的时候,会将它单独捆住脚、隔离开。
秦桉把抱窝的母鸡捆住双脚,丢到柴房里。
许立问:“那今年家里还孵小鸡吗?”
秦桉思索了一下,他原本养了十六只母鸡,三只公鸡,给哥嫂带去六只,自己吃了两只,只剩下十只母鸡,一只公鸡。
过段时间,哥嫂回来办圆圆的百日宴;再过段时间,就是过年。这样一想,十只鸡好像确实不太够。
“孵吧,但是我把握不好这个,以前都是从大伯母家买的鸡苗。你提醒我了,等会秦柳来了,让她带个话回去。”秦桉说。
孵小鸡不是让母鸡一直蹲在鸡蛋上就能成功的,从怎么选择鸡蛋,到怎么让母鸡好好抱窝,都是经验学问。
许立犹豫说:“我以前做过这个,要不让我试试?”
秦桉立刻就答应了,把丢到柴房的抱窝老母鸡又提回来,把家里最近存的蛋都拿出来,两人挑了十五个准备先试试水。
秦柳还没有过来,瞿易先来找秦桉了,秦桉把落选的鸡蛋放回橱柜,开心道:“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出去一下。”
许立笑:“去吧去吧,我说你今天怎么不往外跑了,原来瞿二哥已经回来了。”
秦桉嘿嘿笑着跑向瞿易:“你不是去卖猎物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瞿易看着活力满满的秦桉,笑容也不由加深:“嗯,这次生意还挺好。狐皮我都卖到布庄了,蛇买去药店,其他也卖出去了,就剩几只兔子。我准备拿回来熏了,过段时间下雪了肯定更好卖一些。”
秦桉眼神亮晶晶的,夸道:“真厉害!”
瞿易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他:“说好的红狐皮,你先攒着,后两天我还要再进山几次,专打红狐狸。”
“还要去几次?”
“等下雪了就不去了。”他们气候偏南,冬天的雪来得比较晚。
秦桉抚摸那狐皮,确实是很纯粹的火红色,皮毛柔亮、完整。“哇,真好看!你怎么猎的?”
瞿易有些得意:“用弹弓打的,用弓箭很容易破坏皮子的。”
“你太厉害了!”秦桉真心夸道,“怎么还有吃的?”
“给你买的零嘴和没卖完的兔子,你们吃。”瞿易说,“还有就是你老给文杰他们吃糖,给你补充点存货。”
秦桉都收下了,开心道:“那正好,又能给他们发两个月工钱了。”
两人从孩子们说到秦桉刚刚在孵的小鸡,直到秦柳和林萱也来了,瞿易不好继续跟秦桉待着,去盖房子那边了。
秦柳看着乐呵呵的秦桉,忍不住要怼两句:“秦老板怎么对自己的产业这么不上心呢?瞧瞧咱们立哥儿,缝好的布偶都十好几个了,等着你填绒呢。”
林萱已经跟大家很熟了,附和说:“可不是,前些天满心都在山里就算了,现在看更定不下心来,瞧着比这芦花还要轻飘飘些。”
秦桉才不管调笑他的三人,开心的拿着狐皮回房了。
等小孩们也来玩,秦桉多了小帮手充绒,做娃娃更快了。
专心做了一个时辰娃娃,林萱从茅房回来,对秦桉说:“院门口有两个小孩,不知道来找谁的?”
“小孩?你们谁的小伙伴吗?”秦柳问文杰他们。
几个小孩都摇摇头,文杰他们确实有一些小伙伴,比如大头,但他们的家长不允许他们到秦桉家来。
林萱又说:“是两个小女孩。”
秦桉一听,站起来:“这大概是我的小伙伴吧!”
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中,秦桉又飘然出了堂屋。来的果然是阿庆和阿欢姐妹俩。
“桉哥哥。”阿庆站在他院门外,有点不好意思的喊道,阿欢躲在她身后小声的跟着喊。
秦桉让她们进院子,温和地笑着问:“是阿庆和阿欢啊,来找我什么事吗?”
阿庆害羞地笑了笑,从衣服里摸出一个很简陋的小布包:“桉哥哥,我来还一些钱的。”
秦桉有些惊讶,他遇到阿庆大约是在九月,也看到过她在外面挖麻圆,听她说要还钱。
可后面有一个月秦桉没有跟她俩再偶遇过。
秦桉偶尔会想,五十文对于这样的小孩来说,还是太难了,就算阿庆不还钱,他也不会怪她的。
“我今天去赶集了,卖了麻圆,我赚了二十文呢!”阿庆高兴得脸红扑扑的,“我、我花了两文钱,给阿欢买了糖葫芦。所以只能还你十八文了,桉哥哥,给你。”
秦桉看着她举过头顶的十八文钱,心里五味杂陈:“你今天跟爹娘赶集去了啊,走了那么远的路,还卖了东西、挣了钱,你真厉害!”
得到夸奖的阿庆脸更红了,阿欢却说:“姐姐一个人去的,爹娘都没去。”
秦桉不可置信:“什么?”
阿欢单纯的说:“爹上次说帮姐姐卖麻圆,可他没有把钱给姐姐,这次姐姐就自己去赶集了。”
秦桉心潮翻涌,疼惜、愤怒、后怕、感动:“你这么小,路那么远,不怕走丢啊?”
阿庆看到秦桉心疼的眼神,急忙说:“不怕的,桉哥哥,我跟着村里大人走。而且去镇上的大路就一条,我不会走丢。
对啦!桉哥哥,我运气很好,走到一半就遇到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大哥哥了,他去卖猎物,还让我坐了牛车,我一点都不累。”
说起瞿易,她很感激的说:“我卖麻圆也是大哥哥帮的忙,他还让我回来也坐的牛车。桉哥哥,那个大哥哥跟你一样,也是很好很好的人。”
秦桉鼻尖有些酸涩,他借过阿庆手里的钱,又把四个铜板轻轻放到阿庆的掌心:“阿庆真的很棒,你只给阿欢买了糖葫芦吗?这些,算我请你和阿欢一人一串糖葫芦……桉哥哥很喜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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