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后,一行人总算从那片遮天蔽日的树林里走出来,脚下的路渐渐平坦,一条清澈的小河顺着草地蜿蜒铺开,河面上泛着细碎的阳光,总算给连日赶路的疲惫添了几分慰藉。
“到了!可算到了!”马一志第一个刹住脚,激动地喊道。他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淌下,在衣襟上洇开一圈圈湿印子。“从那树林走到这里,路也太远了!”他回头望了望遮天蔽日的树林,又拎起自己磨得几乎透光的裤脚,忍不住拍着胸脯自我吹嘘:“这么远的路,居然真让我咬牙扛过来了,简直是行走的小强!”
“大家都累坏了,先在这里歇会儿吧。”魏树尘看着大伙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模样,出声提议。他顾不上自己口干舌燥,从背包里摸出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绕到坐在河边石头上的白璧身边。
白璧垂着眸,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石头缝,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底的倦意藏都藏不住,连眼尾都泛着点红。魏树尘把水递过去,语气放软:“白璧,喝点水吧,补充点体力。”
“谢谢。”白璧接过水,指尖触及瓶身的凉意,微微一顿,声音轻得几乎化在风里。
“你别硬撑,我们不着急。”魏树尘太懂白璧这犟脾气,就算脚磨出血泡、累得快栽倒,也绝不会说一个“累”字。他真心希望对方能多依靠自己一点,别总把心事往肚子里咽。
“我没有硬撑。”白璧侧过头,避开他的视线,语气依旧强硬。那股子犟劲让魏树尘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嘴角弯起的弧度里,藏着的全是纵容——白璧这别扭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可爱。
白璧瞅着魏树尘笑得跟捡了宝似的,心里一阵不自在:这二愣子,平白无故笑什么?他该不会是在嘲笑我吧,笑我走这么点路就显露出疲态?可恶,再这样下去,我这脸往哪里搁!
迟音从背包里翻出叠得整齐的干净衣服,走到戴夏夏身边,将其中一套递给她,声音温和却足够让旁边的人听清:“夏夏姐,这天气实在黏得难受。我们去找个水缓的地方,赶紧洗洗吧?”
“好啊好啊!”张冰斌立马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转头看向魏树尘时,却故意挤了挤眼睛,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笑,“树尘哥哥,你可不许偷看喔。”
“笨蛋,谁要偷看啊!”魏树尘伸手弹了下他的额头。就在转身的刹那,他余光瞥见张冰斌正踮着脚尖,跟只偷油的小老鼠似的往迟音那边挪,立马反应过来,一把拎住他的后领:“你小子也是男生,凑什么热闹?”
张冰斌被拎得双脚离地,却半点不慌,反而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身上那件因行李调包而换上的浅蓝色连衣裙随风轻晃。
“你,老实跟我们待在一起。”魏树尘把他放回地上,还顺手将他身子扳向男生们所在的方向,语气不容置疑。
“树尘哥哥,讨厌啦~”张冰斌故意捏着嗓子,学着小萝莉的语气撒娇,还伸手拽了拽魏树尘的衣角,“你弄疼人家啦~”
那甜得发腻的声音,活像一块油腻的膏药糊在魏树尘耳膜上,让他浑身一僵,鸡皮疙瘩从脖子爬到后背。
“好好说话,别来这套!”魏树尘触电般甩开他的手,连退两步,语气里的嫌弃满得快要溢出来,“再这么装,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河里!”
一旁的马一志看得直咂嘴,语气里的羡慕嫉妒恨都快凝成实体了:“哎,真羡慕这小鬼,穿个裙子毫无违和感,还能名正言顺地跟女生一起行动。”
白璧在心里翻了个无声的白眼:有什么可羡慕的?一个穿着裙子的潜在犯罪分子罢了。一志这智商,怕是连同他的理智一起被树林里的蚊子给吸走了。
看着张冰斌跟魏树尘闹得不可开交,迟音也跟着笑起来,转头问身边的戴夏夏:“冰斌来了以后,我们这里热闹多了,是吧,夏夏姐?”
问完却没得到回应,迟音扭头一看,才发现戴夏夏正望着河对岸的树林发呆,眼神空茫,像是魂飘到别处。
“夏夏姐?”迟音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声音放轻了些。
“啊。” 戴夏夏猛地回过神,眼神先是涣散,继而迅速聚焦在迟音脸上,连忙扯出一个歉意的笑,“抱歉,我刚才有点走神,完全没听见你说话。”
“是不是还在为禾丽姐的事难过呀?”迟音看着她眼底的红血丝,心里有点心疼。曾禾丽是戴夏夏最好的朋友,前几天安葬她时,戴夏夏哭到几乎晕厥,现在怕是还没走出来。
“没有没有,”戴夏夏连忙摆手,语气略显急促,“后来我们不是好好安葬禾丽姐了吗?她在那边也能安息了…我真的没事。”
“我懂的,毕竟她是你最重要的人。”迟音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背。她懂得,有些难过,从来不是说出口“没事”就能真的随风消散的。
“真的没事,这段时间多亏你们。”戴夏夏说着,脸上慢慢绽开一个释然的笑。她深吸一口气,望向河面的目光,终于多几分清明。
“夏夏姐……”迟音话音未落,戴夏夏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话锋一转:“对了迟音,”她的眼神里重新聚起光,多了几分八卦的好奇,“你心里有没有特别在乎的人呀?是树尘,还是白璧?”她早就看出魏树尘对白璧的那点不一样,也注意到迟音总是下意识护着他俩,难免有点好奇这丫头的心思。
“别乱猜啦。”迟音下意识摸了摸微烫的脸颊,语气却十分笃定,“他们俩只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和亲人。”她对自己的感情再清楚不过,那是一种介于友情与亲情之间的羁绊,从未有过别样的心思。要真说起来,那俩人才是一对呢。
顿了顿,迟音又补充道:“不过树尘倒有个特别要好的挚友,叫游兴坪。”
“游兴坪”这个名字,像一根被无意拨动的旧琴弦,在白璧心里激起一声微弱的嗡鸣。他几乎要把这号人物给忘了。印象里,那是个总是沉默地跟在魏树尘身后的身影,看人时目光里带着一种天生的冷淡。而当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疏离感便尤为明显。
白璧不自觉地蹙起眉。一个推测浮上心头:莫非是因为树尘近来与自己形影不离,冷落了那位好友,才招致了对方的不快?毕竟,游兴坪还不知道,自己跟魏树尘早就不是普通朋友。
休息了半个多小时,男生们也收拾好东西,准备下水清凉一番。可刚走到河边,一幕令人哭笑不得的景象便映入眼帘:张冰斌穿着那件浅蓝色连衣裙,裙摆在水边随风轻晃,他混在几个穿短裤赤膊的男生中间,那画面着实有些刺眼。
“真是的,居然要跟‘女装大佬’一起洗澡。”马一志率先忍不住吐槽。
“习惯就好,主要是没他能穿的男装。”魏树尘无奈叹口气,转身按住张冰斌的肩膀,想好好叮嘱一番:“冰斌,听好了,你是个顶天立地的——”
话到嘴边猛地刹住。他眼睁睁看着张冰斌捏起裙摆,正扭扭捏捏地作宽衣解带状,那姿态活脱脱是个戏台上的大小姐。
“停!你给我打住!”魏树尘只觉额角青筋一跳,忍无可忍地喝道,“好好脱衣服!男孩子家学这些像什么样子!演戏演过头了吧。”
“我——这——不——正——在——脱——嘛——”张冰斌顿住动作,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
“你哪里正常了?”魏树尘给他气笑了。
“干嘛这么凶嘛,讨厌死了~”张冰斌突然凑近,眼神往魏树尘下身一瞟,语气戏谑,“难道说,某人是那里有反应了,才恼羞成怒呀?”
这套组合拳对魏树尘全然无效。他抬手就是一记爆栗,随即拎着张冰斌的后领,像递包裹一样转向马一志:“一志,你看好他。”
“哎?为什么是我啊!”马一志手忙脚乱地接住这个“烫手山芋”,心不甘情不愿的。
“多大点事,你陪他玩会儿呗。”魏树尘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往河中心走,留下马一志对着张冰斌干瞪眼,一大一小两人在河边构成了一个充满喜感的对峙画面。
目送魏树尘走远,张冰斌的视线慢悠悠地转回到一脸苦相的马一志身上,小狐狸似的坏笑立刻爬上嘴角。他凑上前,用肩膀拱了拱马一志:“我说一志同学,你该不会是萝莉控吧?不然怎么老盯着我穿裙子的样子看。还是说,你喜欢夏夏姐那种成熟型的?”
“当然是成熟的,我才不是萝莉控!”马一志想都没想就吼出来,脸“唰”一下红得像是烧起来的炭,生怕和“萝莉控”三个字沾上半点关系。
话一出口马一志就后悔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这不是不打自招,被那小鬼当猴耍了吗!
根本不容他多想,张冰斌已经“噗嗤”一笑,立刻化身成一只灵巧的猴子。他以马一志为圆心开始转圈,一会儿拽对方头发,一会儿又蹦到面前扯鬼脸。
马一志被他晃得头晕眼花,脚下猛地一滑,只听得“噗通”一声巨响,整个人四仰八叉地栽进河里,溅起的巨大水花劈头盖脸地浇了张冰斌一身。
“树尘。”白璧站在河边,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走到刚游出去没多远的魏树尘身边,语气认真:“这个叫冰斌的孩子,说不定比我们想的有用。”
“哦?”魏树尘停下动作,水珠从发梢滴落,不以为然道,“我倒觉得,他就是调皮过了头,鬼点子多而已。”
“不止是调皮。”白璧目光追随着河边那个嬉闹的身影,摇了摇头,“他不仅敢耍小聪明,被当面拆穿也能面不改色。这份超出年龄的镇定,不容小觑。”
“可你之前不是说,再厉害的人,也会有弱点吗?” 魏树尘还是有点不相信,他这么小,能有什么本事?
“嗯。”白璧轻轻点头,将目光从张冰斌身上收回,投向幽深的河面,像是自语般轻声道,“往往笑得最大声的人,是为了盖过心里的其他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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