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终于退至洞穴深处,惊魂未定地望向洞口。只见外面乌泱泱的巨蜥群仍在疯狂地试图挤入,张着血盆大口,那架势仿佛要将整个洞口拆毁。
魏树尘喘着粗气,对游兴坪说道:“先别松手,它们可能还会追进来。等确定安全了,再放下夏夏姐。”
游兴坪沉默地点头,没有说话,只是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让戴夏夏靠得更舒服些——动作间透着一股与他此刻身份极不相称的轻柔。
白璧抹了把脸上的汗,疑惑地开口:“我还是想不通,这些科莫多巨蜥为什么突然发起攻击?之前明明一直相安无事。”
“我哪知道它们发什么疯!”马一志急得单脚跳了一下,受伤的脚踝顿时传来一阵刺痛,“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夏夏姐带到安全的地方!她的伤口再不重新处理,肯定会感染的!”
“一志,小心身后!”
魏树尘的警告刚脱口而出,马一志便发出一声闷哼——“哎哟!”后脑勺已被一块带棱角的石头狠狠砸中,顿时眼前金星乱冒,温热的鲜血立刻顺着发梢淌下。他踉跄着向前扑出几步,全靠猛地伸手撑住岩壁才勉强稳住身形。剧痛和眩晕中,他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谁偷袭我?
“你们干什么?!”魏树尘厉声喝道,全身肌肉瞬间紧绷如临大敌,目光如炬,死死锁定了眼前三名陌生的同校学生。只见他们每人手中都紧攥着一块沾血的石头,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诡异笑容,眼中充满毫不掩饰的恶意。
“就是他们!”倚靠在不远处岩石上的戴夏夏,看清来人的面孔后,声音立刻拔高,带着尚未散尽的惊恐,“之前趁我落单,把我绑走的就是这三个人!”
戴夏夏的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发颤,她至今记得,当时这三人如何架着她的腿和胳膊,将她拖向漆黑岔口的情景。他们竟还兴奋地讨论着该如何处置她:是用石头砸死,还是用木棍刺死,讨论得兴致勃勃,仿佛在筹划一场游戏,全然不将人命放在眼里。幸而她拼命挣扎,一脚狠狠踹中其中一人的面门,趁对方吃痛慌乱的瞬间,她才得以挣脱逃命,险些就命丧其手。
大伙瞬间明白了:原来杀人犯不止游兴坪一个,这三人竟是他的同伙!他们刚才是故意落在后面,就是看准马一志脚踝受伤行动不便,才趁机下此黑手——心思何其歹毒!
“老大,刚才好险!现在他们个个带伤,正是永绝后患的好机会!”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兴奋地晃了晃手中的凶器,眼神扫过魏树尘等人,如同在打量待宰的羔羊。另外两人立刻出声附和,眼中凶光毕露,纷纷举起手中的石头,作势便要砸下!
“住手!”游兴坪突然厉声喝止,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硬生生阻止三人的动作。
三个学生顿时愣在原地,脸上的兴奋瞬间凝固,写满困惑与不解:“为什么拦着我们啊,老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游兴坪眼神游移,飞快地瞥了一眼身后——远处,科莫多巨蜥褐色的身影正越来越近,沙沙的爬行声已如密集的雨点般迫近,甚至能隐约闻到风中带来的腥臭。他急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刻意的仓促:“没看见那些怪物就要追上了吗?!再耽搁下去,我们都得变成它们的口中餐!快走!”
“可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底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另一个短发女生不甘心地跺脚嚷嚷,嘴巴撅得老高。
“后患日后再清算!现在保命要紧!” 游兴坪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向山洞深处。三名同伙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狠狠瞪了魏树尘他们一眼,快步跟上去。
可一路奔跑中,游兴坪的思绪却陷入一片混沌:为何自己会下意识喊出“住手”?那本是铲除魏树尘他们的绝佳时机,为何竟会想要阻止?这不合常理的举动让他心乱如麻……他全然沉浸在纷乱的思绪里,竟丝毫未察觉前方已是万丈悬崖!
一脚踏空,失重感猛地攫住全身,整个人朝着漆黑无底的深渊急坠而下!
“啊——!”游兴坪惊恐地呼喊,本能地伸手乱抓,指尖却只在粗糙的岩壁上刮下几片碎石。冰冷的空气疯狂灌入衣领,冻得他浑身剧颤。在无尽的坠落中,绝望的念头充斥脑海:救我……谁能来救我!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温热而极其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犹如铁箍,硬生生将他下坠的势头悬停于半空!
游兴坪猛地抬头,逆着光,看清了那张因极度用力而扭曲的脸——是魏树尘!
魏树尘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断线般滚落,侧脸线条因紧绷而僵硬,另一只手死死抠进崖边的岩石缝隙,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他正拼尽全身力气与重力抗衡。
而游兴坪那三名所谓的“同伙”,早已逃得无影无踪,未曾有半分回头之意。
树尘,你竟然来救我……游兴坪的喉头猛地一哽,泪水瞬间涌满眼眶。他紧紧回握住魏树尘的手,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明悟:当初自己为何会鬼使神差地帮忙抬人,又为何会下意识地阻拦同伙……原来在心底深处,他一直在期盼着,期盼树尘能像现在这样,赶来拉他一把。
“够了……真的够了,你放手吧!”游兴坪望着魏树尘因极度用力而青筋暴起、血色尽失的手臂,又瞥见上方崖边泥土簌簌落下、碎石不断坠入深渊的景象,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悬崖要撑不住了!别管我了,不然我们俩都得死在这里!”能被魏树尘这样舍命相救一次,他此生已无遗憾,或许就此结束,反而是最好的结局。
“树尘!”
“树尘哥哥!”
两声急促的呼喊骤然从崖顶传来——是白璧和张冰斌!他们方才在后方为戴夏夏紧急处理伤口,一听到动静便立刻循声赶来。
“你们来了就好!”魏树尘连头都顾不得回,全部力气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与重力抗衡的那只手上,攥着游兴坪的手没有半分松动,“夏夏姐情况怎么样?”
“有一志陪着呢,他正帮夏夏姐处理伤口!”张冰斌一边应声,一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对了,游兴坪他们人呢?跑哪里去?”
“估计早就跑没影了。”白璧说着,已快步赶到崖边,伸手就要去拉魏树尘的另一只胳膊,“冰斌,别愣着,快来帮忙先把树尘拉上来!”
“好!”张冰斌应声上前,可当他看清悬在崖下的人竟是游兴坪时,声音立刻拔高,带着不敢置信的愤怒:“是你这个混蛋!你刺伤了夏夏姐,还杀了那么多人!树尘哥哥,你为什么要救他?这种背叛朋友的家伙,让他掉下去算了!”说着,他竟真的伸手要去掰魏树尘紧握着游兴坪的手!
“冰斌!住手!”白璧一把攥住张冰斌的手腕,声音沉肃,“绝不能这样做!”
“为什么啊白璧哥哥?他可是杀人犯!”张冰斌不服气地喊,声音都快劈叉,“圣母也不是这么当的!难不成等他缓过来,再给我们一人一刀?”
“我不是在帮他,只是……对他如今的境地,感到一丝可悲罢了。”白璧望着崖下的游兴坪,眼神复杂,语气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意。
“白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魏树尘一听到与游兴坪有关的事,瞬间激动起来,肋间的伤口被牵扯,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嘶——”
“先救人!”白璧语气斩钉截铁,率先抓住魏树尘的另一只手臂,用力向上拉,“你的伤口再用力会崩开的!冰斌,别使性子,过来帮忙!”
张冰斌虽满心不情愿,但也知道白璧的判断是对的。他跺了跺脚,恶狠狠地瞪了游兴坪一眼,随后才不情不愿地伸手抓住魏树尘的胳膊。
三人合力,拼尽全身力气,终于将游兴坪从悬崖边拉了上来。刚一站稳,魏树尘便强忍着肋间的剧痛,急切地追问:“白璧,你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兴坪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白璧叹了口气,声音低沉而清晰:“莉儿同学曾提起过,来时的航班上遭遇剧烈颠簸,游兴坪的头部被坠落的行李重重击中,伤势严重。此后他一直依赖药物控制。但莉儿说,他时常独自发呆,甚至与空气争吵……我推测,可能是脑损伤的后遗症,加之药物影响,严重干扰了他的判断和情绪。本就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登岛后,不安、恐惧和紧张不断累积,最终……彻底压垮了他,导致了这场悲剧。”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游兴坪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而沉闷。他垂着头,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发白:“无法挽回的事,我已经做了……你们还没发现吗?那些巨蜥会疯狂追击我们,全是因为我……我在附近放置了几具尸体,它们啃食之后,牢牢记住人类血肉的气味……我们刚才仓皇逃窜,身上必然沾染了那股气息,它们正是循着这股死亡的味道追来的,根本无处可逃……白璧,你不必再猜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的肩膀难以抑制地颤抖,眼泪无声地砸落在地,心中充满无尽的悔恨:早知今日,当初绝不该踏上这趟毕业之旅。
“别再说这些了!”魏树尘猛地打断他,一步踏前,目光如灼灼烈火,紧紧锁住游兴坪的双眼,“脑部损伤?身不由己?这些都不能成为你杀人的借口!但是——”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但就算这样,好朋友的手,只要我还能动,我就绝不会放开!你犯了罪,就必须赎罪,接受惩罚——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活着!所以我不准你死!从今往后,你若再动杀念,我拼死也会阻止你!”
魏树尘的话语如同惊雷,重重劈入游兴坪的心底。他猛地抬头,望向对方那双写满坚毅和痛楚的眼睛,骤然明白了:原来自己从未被真正放弃。无论他坠入多深的深渊,犯下多重的罪孽,魏树尘都从未松开过手。始终在放弃的那个人,竟是他自己。
即便大脑受创,被幻听逼至疯狂,那份与魏树尘肝胆相照的友情,早已深植于骨髓。他的潜意识里,从未愿见对方受到丝毫伤害。而魏树尘,也真的将他视作兄弟,才会不惜涉险来救他。
——我救你,不代表我原谅你。
这句话,魏树尘并未说出口,但游兴坪已然懂得,比任何人都更加懂得。此刻,崖边的风依旧凛冽,可他心中那片冰封的角落,仿佛正逐渐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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