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还裹着秃鹰的尖啸,人群的骚动却渐渐沉下去。刚才还缩着肩膀想躲的人,此刻都忘了挪脚,眼里的恐惧慢慢被焦急压下去,甚至有人悄悄握紧了手里的木棍。
混乱中,有人忽然意识到,魏树尘被秃鹰围攻时,正是众人逃跑的绝佳时机,可他环顾四周,却发现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没有一个人挪动脚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被袭的魏树尘,满心焦灼,根本无法置之不理。
“大家都怎么了?”那人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满是困惑,“现在不跑,等会儿想跑就没机会!”
“因为树尘在用行动证明,即便负伤、即便毫无胜算,也绝不放弃。”白璧的声音冷静却有力,瞬间压过周围的嘈杂,“看,恐惧正从大家脸上褪去,决意已然在眼中燃起。他的信念,已经传达到了。”
话音未落,场间的气氛陡然一变。方才还挂在众人脸上的恐惧,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燃起的决绝。他们紧握武器,一步步朝着秃鹰围拢过去,一种誓死守护的默契,在沉默中铸成。
尖锐的鸟鸣与众人的呐喊交织在一起,这场人鸟大战在黄昏落日的余晖里持续近一个小时。直到最后一只秃鹰被众人用石头砸中翅膀,哀鸣着扑棱着翅膀飞向天际,才终于画上句号。
战斗一结束,白璧立刻冲上前,蹲在魏树尘身边查看他的伤势。他的外套被秃鹰的利爪划开好几道口子,胳膊上渗着血珠,额头也被翅膀扇到,红肿了一片。
“还好,没有致命伤。”白璧迅速从背包里掏出急救包,一边用碘伏为他消毒,一边低声说道,“那些秃鹰挤作一团,体型太大反而互相牵制,否则你就不只是皮外伤——现在怕是得躺在这里等我们收尸,而不是强颜欢笑装没事人。”
“对不起啊,白璧。”魏树尘倒吸一口冷气,却仍扯出个笑容,试图蒙混过关。
“你这家伙,真让人不省心。”迟音走过来,看着他胳膊上的新伤叠着旧伤,气不打一处来,“每次都把自己当金刚不坏之身,下次再这样逞强,我就把你捆在帐篷里,省得你出去‘喂鹰’。”
金崇绕着众人清点完人数,沉声通报情况:“除了天晋……其他人都是轻伤,我们挺过来了。”他顿了顿,语气凝重地补充,“但麻烦并没结束,那些秃鹰几乎没受什么损失,这才是最大的隐患。”
“要是它们再回来怎么办?”赵莉儿的声音里满是担忧,望着空荡荡的天空,眼里藏不住恐惧。
“交给我们!”范夜带着几个伤势较轻的男生走过来,她的语气沉稳而坚定,“我们几个商量好了,打算成立一支防护队。下次,由我们顶在前面。”
“顶在前面?这太危险了!”赵莉儿立刻摇头。面对体型悬殊的巨型秃鹰,血肉之躯显得如此渺小,她不敢想象几人要承担的风险。
“胜算不是没有。” 白璧接过话头,他从战斗开始就一直在观察秃鹰的弱点,“方淳被秃鹰抓到半空,最后是掉下来的,而不是被扔下来的。这说明它的爪子力量有限,抓得不牢。一志被鸟嘴直接啄中,伤势却不重,可见它们的喙杀伤力也有限。所以,它们唯一的致命攻击方式是啃咬。天晋的致命伤就是胸腔被咬碎。”
“这么说,只要集中注意躲开它们的撕咬,就有办法应对!”范夜听完,拍着胸脯,信心更足。她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的魏树尘,嘴角不自觉上扬。这家伙明明没多少胜算,但偏要逞能,可偏偏是这份鲁莽,把大家从惊慌里拉了出来,连那些只会躲在后面的胆小鬼,也敢直面危险。
魏树尘想撑起身子,却牵动伤口,一阵剧痛让他重重躺了回去。他只能望向范夜,声音轻却郑重:“范夜,后面就拜托你了。”
而白璧回想白天的细节,心底的疑惑挥之不去:秃鹰明明围攻那么多人,为何唯独天晋被精准啄中要害?况且它们本以腐尸为食,为何会主动围攻活人?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登岛以来,白璧感到自己的神经时刻紧绷,任何异常都值得反复推敲。这座岛屿,正在用某种方式考验着每个人的理智极限。
“这群高中生,真不简单。”杜丽衣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和身边的林西彻感慨。
“是啊,魏树尘和白璧,缺了谁都不行。”林西彻附和着,两人作为年纪稍长的人,全程旁观,却几乎插不上手——一个凭一股锐气横冲直撞,一个靠绝对冷静运筹帷幄,两人恰好互补,竟稳住局面。
范夜和几个男生轮流守夜,紧握着武器,警惕地监视着夜空。幸运的是,一夜平静,秃鹰并未再次来袭。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真正的噩梦,此刻才悄然降临。
天刚蒙蒙亮,最后一班值守的男生伸手想推醒同伴换班,指尖却传来一片冰冷的僵硬——同伴早已没了呼吸。而当众人被惊醒后,更大的恐惧瞬间炸开:又发现一男一女两名同伴,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停止了心跳。
望着三具再也不会动弹的尸体,恐慌如冰冷的潮水般淹没所有人。昨夜他们还曾低声交谈,此刻却已天人永隔。这莫名的死亡,比秃鹰的利爪更令人胆寒。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白璧的声音首先打破沉重的沉默。他走到尸体旁,脸色一如既往的冷静,但说出的话却重若千钧:“他们的死因太蹊跷,我们必须立刻查明,否则下一个倒下的,可能就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话虽如此,当他目光扫过死者苍白的脸时,一股强烈的愧疚感仍涌上心头。他知道这种做法是对逝者的不敬,但保护生者,是当前更沉重、更无法推卸的责任。
“怎么查?”金崇看着白璧异常平静的样子,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那是一种对“亵渎死者”的本能抗拒,“我们不是法医,连手套都没有……”
“所以要用最直接的方法。”白璧打断他,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清晰地说道:“我需要仔细检查他们的身体表面,寻找任何微小的伤口或不寻常的痕迹。”
“检查尸体?”
白璧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死水,在人群中激荡开无声的骇浪。一瞬间,连空气都凝固了,弥漫着一种比面对秃鹰时更粘稠、更令人窒息的恐惧。
多数人脸上瞬间血色尽褪,下意识地齐齐后退半步,眼中写满最本能的惊恐与抗拒。
与死者要好的同伴更是难以接受,有人带着哭腔脱口而出:“不行!他们都死了,就不能让他们安息吗?”
“我自己来。”白璧手刚伸到一半,动作猛地一顿——他瞥见人群里女生们紧绷的神色,随即放缓语气,补充道:“检查女生需要避嫌,得有个女生在场。”
“我来帮你。”李冬深吸一口气,从人群里走出来。她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但还是咬着牙说,“总不能让白璧同学你一个人做这种事。”
“白璧,你们就一点都不怕吗?”金崇看着两人,满脸难以置信。他光是站在旁边,就觉得胃里不舒服,更别说直接接触尸体。
“怕,但恐惧无用。”白璧头也没抬,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公式,“需要检查三具尸体,两个人效率太低,风险也会增加。我们需要更多人。”他的目光扫过金崇,“你一向观察仔细,知识面也广。这种时候,正需要你的判断力。”
这话将责任和认可同时压在金崇肩上。他咬咬牙,硬着头皮往前凑:“我也来!”白璧能行,我也行。
可刚靠近尸体,那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和隐约的异味就让金崇胃里一阵翻搅,他立刻后悔了。全靠着该死的自尊心才硬撑下去。当检查完后,他的脸已白得像纸,刚才强压下去的反胃感汹涌而来,差点把昨晚的饭吐出来。
“我这边没发现异常。没有明显外伤,也没有奇怪的痕迹。”李冬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比金崇镇定多了。
“我这边也没有。男生的尸体上只有之前对抗秃鹰时的旧伤,没有内出血的迹象。”白璧的语气依旧平静,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金崇看着白璧那副勘察现场般的模样,这家伙……真的没有恐惧神经吗?还是他压根就不是正常人?金崇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冲击,一种近乎崩溃的情绪在胸腔里弥漫开来。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魏树尘听到结果,震惊不已,三个人不明不白地死去,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诡异。
“确实没有明显外伤,也没有异常的内出血,我们不会看错。”白璧和金崇都很肯定。
“一个晚上有三个人突然死掉,太奇怪了吧。”魏树尘皱紧眉头,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会不会和上次一样,是食物中毒?”迟音突然开口,想起之前那些差点让人丧命的红色果子,心有余悸。
“食物中毒的可能性很低。”白璧摇头,思路清晰地道出关键,“我们同吃同住,如果食物有问题,倒下的绝不止他们三个。我特意去请教过夏夏姐,她确认死者没有任何食物中毒常见的典型症状(如剧烈呕吐或痉挛)。以她受过专业急救训练的判断,这更像是一种毫无征兆的、急性发作的状况。背后肯定另有原因。”
“呀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划破营地的寂静,是张冰斌的声音。
大家循着声音跑过去,只见胖翔直挺挺地倒在帐篷里,脸色青紫,双眼圆瞪,几乎要爆裂开来。
等张冰斌稳定后,颤抖地描述:“我进来叫他换班,就看见……就看见他好像喘不上气,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在无声中被活活憋死……”
有人颤声嘀咕:“如果胖翔的死因和之前三个人一样,那他们是不是也……因为发不出声音,才没人及时发现,直到天亮。”
此话一出,一股冰冷的窒息感攫住每个人。无声的死亡,远比任何尖叫都令人胆寒。
“可就算知道死因,病原还是查不出来。”金崇蹲在地上,推了推眼镜,语气里满是挫败,“胖翔的尸体我们也检查过,和那三个人的情况一样,没任何异常。”他抬起头,眼底满是茫然,感觉事情彻底走进死胡同。
“连原因都找不到,想预防都没办法,这可怎么办啊?”赵莉儿满脸担忧。她看向周围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同样的焦虑,却没人能给出答案。
白璧沉默着蹲下身,指尖轻触胖翔冰凉的手腕。触感传来的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极其不祥的预兆。秃鹰的袭击尚可抵御,但这种无形的杀手,比明刀明枪更致命。无外伤,无挣扎,干净得像是……被某种规则直接抹除了生命。
他目光扫过众人那副束手无策的模样,意识到真正的危机并非死亡本身,而是绝望带来的崩溃。必须在人心彻底瓦解前,找到那个“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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