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旧友

碧海云台,青玉涯底。

天道罚雪,唯此不沾风霜。

***

阴云卷着寒风再一次席卷而来,荒芜土地里唯一一株红梅仍旧在负隅顽抗。

沈延就卧在这红梅底下,鎏金红袍上全是吹落的红梅。

他睡的很是安详,整个人被一团蒙蒙白雾盖住只能从时不时被他呼吸吹散的雾气判断整个人确实还在活着。

“嘎吱。”梅花枝兀地被踩碎,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整个空荡的山谷,叫人徒生心慌。

“神君?”

雾气散开了,又好像全都聚集在了那双金白色的眼眸里。沈延沉睡了太久太久,以至于眼睛晃得发白看不清东西,他眯了眯眼支颐起上半身,因着并未束冠满头华发随着他的动作倾泻而下。

静默良久,沈延才收回审视的目光,张了张唇,问:“今夕何夕?”

他睡了场极其漫长的觉,重新张口连咬字都没轻没重,极其快速地吐出一句话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对方应当是听不懂的,毕竟是几万年前通用的官话。

那人也确实如沈延所料没有任何反应,看着对方略带疑惑的神色,沈延不再言语,他不知道如今的官话是怎样的,重新赘述一遍也是徒劳。

于是他站起身,悬挂在衣袍的珠宝随着他的动作摇晃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沈延从袖带里捻起一粒红宝石将其轻轻地放置在跪地之人的额头上。

“神君……?”

疑问被轻柔的打断,沈延抬手盖住他的眼睛封住五感,嘴里不断“念”出古老的祭文,紧接着一缕暗紫色的神息自红宝石上被抽取出来。

沈延屈指在宝石上敲了敲,有部分绿色的神息从中逸散出来飘进沈延识海中。

掌心盖住的睫毛颤了颤,沈延收回手解除术法,再次张口已经是流畅的官话,只是他毕竟初学吐字带着卡顿,有些好笑。他问:“如今是几年。”

“神君。锦瑟五年。”

锦瑟五年?……沈延摩挲着宝石喃喃。

“是从世仙陨落起算的年历,五百年一换,如今已经是第十五个年历了。”那人毕恭毕敬的补充道。

沈延边听边把褪了红色的宝石丢在地上,“啪”的甩出一声清响,他漫不经心的想,七千五百年啊。

他自苍鹭之战之后便不由自主地陷入沉眠以蕴养灵力,没想到这一觉居然长达七千年,这岁月可够那些蠢蠢欲动的老家伙们养精蓄锐了。

沈延想着指尖再次凝结出一块暗紫色宝石,他将其放入面前的人手心之中,随即又将手指向他身后的木箱,问道:“这是何物。”

对方闻言,转身将木箱的东西抬出为他捧上一副卷轴,道:“家祖嘱托要归还于您的兰句界图。”

白金色的光晕笼罩着卷轴,沈延甫一抬手,光晕便化作点点灵光钻进他手心。

兰句界图曾在沈延沉睡前交付给乔家祖代为保管,当然这也是让乔家每百年派一个亲传弟子来青玉涯底守候五十年的筹码。

兰句界图虽然名界图,但实际上是一个界脉,有此图便能清楚地知晓短期内兰句界内各方势力流动,虽不是什么无往不利的大神器,但对于乔家这种大氏族来说,兰句界图不仅可以很好的避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意外发生还可以更好地扩大自己的权利。

所以当时虽说是“保管”,其实和酒桌上推杯换盏的筹码没什么两样。沈延自交出去那天就没想过要回来,对方反倒记挂着要给他送回,这可不像乔眠晟的作风。

沈延的手抚过卷轴,一点点将其展开,上面刻画的许多景物早已经与沈延记忆中的大相径庭,沈延细细的看着,绚丽的鎏金法文犹如一条汩汩不尽的小溪滚至卷轴尾部。沈延手指拂过卷轴上红色的标记部分,顿了会产生些许迟疑。

若是没记错,这一块应当是他原先的居所,因为他不爱认路,所以特意给自己的住处标了印记。

可如今除了这里除了一团迷雾盘绕,兰句卷图竟然什么都显示不出来,更别说具体的位置了。

“沧澜境……?”沈延握着卷轴,还不等他询问对面的先说话了。

“近五百年前曾被某一妖族所占,不过毕竟是世仙的居所,没多久,天道就降下十八道天雷。后面不知为何沧澜境自我封闭了,莫说是以前可以踏足的青玉涯,连着那一大块的山脉河流全都被掩盖了。”

“有人说是天道为了庇佑世仙,保他存于兰句最后的威严,也有人说是世仙的魂魄重回……众说纷纭,至今也没有一个恰当的说法。”

这人谈起这些反倒自如,完全没有刚刚拘谨的模样。沈延闻言收起卷轴,转而看向跪在地上的男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抬起头看着沈延,一双殷红色的眸子自下而上的看人也不显得卑躬屈膝,反倒多是桀骜不驯。

他眉眼弯弯,莞尔一笑,道:“晚生乔司南,字琼玉。”

沈延应了声,细细打量着这人,不知道从那一刹那开始这人的气度神韵就蓦地一变,明明脸和躯壳里的魂都没变。

沈延乜了眼乔司南捧在手心里的暗紫色宝石,依旧是暗紫色没有变化。这是个人傀,沈延从醒来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就知晓,可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有处说不上来的怪异,明明属于人傀记忆和气息都没有问题。

半晌,沈延还是道:“走吧。”

乔司南应了声“好”就从地上站起来,施了个除尘诀,沈延看了眼发现这人身上穿的衣袍居然与他相似,不过对方的要更鲜艳些许。

“神君既然已经苏醒,如今要去何处?”乔司南说这话时,折过身来看他,殷红的眸子一闪一闪,满脸真切,不似假人:“家中师祖嘱托晚生等一干在青玉涯恭候的弟子,见您醒来便请您到霜都家中小叙,神君意下如何。”

沈延不置可否,两人就这么沉默地朝外走去,一步百丈,不消片刻,就到了涯外。

涯外不像涯底内一般空旷,这里由竹林开道,瀑布激起的白色浪花落在地上生成一个又一个的莲花底座,层层递进,正是上涯的路。

沈延看着那莲花路,正要打开神识探路,噼里啪啦的巨大响声“轰”地炸开,沈延拽住乔司南的衣袍,把人捞到自己身后。

不对。

匕首破空而来,沈延的后腰被一只手搂住,乔司南的身体就压在了他的胸口,黏腻的触感让沈延想皱眉,乔司南的脑袋枕在沈延的脖颈处,炽热的气息打在他的脖颈上,似乎在说些什么。

可是太小声了,即便凑得这么近也被瀑布声盖的半点不剩。

“砰——”血肉炸开的声音响彻青玉涯。

乔司南犹如那些白色的浪花一般炸开在落下的瞬间变作艳丽的红梅,沈延来不及抓住他散开的神魂,一道红色的羽箭穿过飞落的梅花般就直直朝沈延射来!

沈延侧身躲避,同时一手撑住莲花底座一手抽出环着腰身的软剑筜竹,折腰往上一翻,虽如此,那箭矢还是擦破了沈延的袖角。

诡谲的气息瞬间包裹住这里,原本随风而动的竹叶仿佛生了灵识,化作飞刀,将沈延围了个水泄不通。

霎时间,竹林化阵,浪潮迭起。

又一支箭矢飞过自己头顶时,沈延干脆从莲花台上跳下,接着瀑布的水势往下冲,同时一把抓住竹刀,反客为主。

他在飞滚的竹叶中只看见一个身量极高的少年,腰身挺起,手执弓箭,正瞄准着自己。

“当——”的一声巨响,筜竹与箭矢在空中相遇。

沈延一脚踩上筜竹,凌空一跃,将筜竹用力插/入地下,催动灵力,顿时地动山摇,瀑布反流,林叶簌簌。

少年见势不对,毫不恋战翻身上马就走。

斥马踏空而来,又踏空而去。

沈延甩出一道剑影,白金色的剑光劈开了少年的耳垂,几缕发丝随风飘入水中。

沈延收回筜竹,又跃到高处扩展神识搜索了一番,除了刚刚抓住的几缕残破的神魂,除此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有了。

那点疑惑终于消散了,沈延捏住被笼作一团的神魂发出凄凄沥沥的惨叫声,他垂下眼皮,合拢掌心复又张开,甩出一手齑粉。

他收回神识,目光移回那堆散落的红梅,沈延蹲在地上,把散落的红梅花瓣全部拾起,又用筜竹刨了块不深不浅的土,将花瓣全都埋了下去。

算是给乔司南立了个简单的衣冠冢。

沈延在那简陋的衣冠冢站了会,抬脚顺着莲花底座朝涯上走。

这霜都是非去不可了,沈延想。

上了涯底,沈延将筜竹环回腰上,随即咬破食指,以血为媒画了个避阵符。看着阵法完全收拢沈延才抬脚朝乔家方向走去。

他记得刚刚那位乔司南曾说过,乔家如今在霜都。他摊开兰句界图看了看,霜都离青玉涯倒是不远。沈延想着,下一刻,人已经离开了青玉涯。

在他走后不久,被沈延封禁的涯底缓缓走出一道身影,赫然是刚刚袭击沈延的那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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