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基本功好的惊人。右手的双音连奏毫不费功夫,气息顺畅,他似乎已融进了黑白的琴键中,伴随着流淌的旋律一起呼吸。
屋内只有一盏并不明亮的黄色灯光,窗外月明星稀,散落一地的光影在他的发上,脸颊上。他双目微阖,眼神里却有暧昧不明的情绪暗涌。从平静至悲伤,似乎只有短短一首夜曲的时间。
那种悲伤,像是思念。
曲毕,他的手却迟迟未离开黑白交错的琴键。似乎仍在捕捉恋人最后一丝气息。
他站起身走到飘窗前,迎着皎洁的月,嘴里轻轻念着咒语,他的手心便迅速出现了一个玲珑剔透的水晶球,里面是一片正在飘雪的,被冰封着的雪域。
很快,他又轻轻攥紧拳头,水晶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一丝痕迹。
他的咒语反应速度让我惊愕。果然他就是那种理论差劲实践强悍的奇葩。
我真想问他,这种理论常识有这么让人头痛么?
于是。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这行字幻化成一簇簇小火苗,落在他的脚边,把他吓得不轻。
他蹙紧眉头四处张望,试图找出恶作剧的源头。
我也被我自己的新技能吓到,至少我可以跟人交流了。于是我又再一次写道:
不用找了,我自己都找不到我自己。
这句话写出来更吓人了,面前那个多动症男孩长吁一口气道说:“你是谁?”
“我不知道。”
“自己是男的女的总该知道吧?”
“不知道。”
“所以你一直在监视我吗?”
“不,我是今晚才跟着你的。”
“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有意识之后第一眼看到你啊。”
快斗眯了眯眼:“你也是从我有意识开始第一个跟我讲镜世界语的人。”
我微微一怔,才发现我用几簇火苗撒落的字,跟那本历史书上的如出一辙。
“所以不管你是谁,或许你会是我同族的伙伴呢?”他搬了张凳子坐到窗边,就像要跟我开始促膝长谈般。“所以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你自己是谁是么。”
“我猜这里是暗之大陆,但我也会镜世界古语。”
“嗯,所以我猜,你跟我,都是镜世界的人。可是,镜世界已经被毁灭了。”
“猜?”
“嗯,因为我也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晚快斗跟我就像是认识了许久的老朋友。他跟我说他是在时间神殿的废墟中醒来的。
时间神殿原址在红海与暗之大陆的交界处。红海便是人界。在镜世界毁灭后,不会魔法的人被洗去所有记忆,跌落荒芜的人海。因此在交界处总有一些不谙世事的红海小女孩被快斗骗得团团转。
扯远了。
光暗之战的时候时间神殿被镜世界的碎片砸了个粉碎。而快斗就在一片废墟中的三角琴下,恢复意识。醒来的时候还只是一个三头身,浑身是伤,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跌跌撞撞往外跑,撞上一个叫寺井的炼金术师老爷爷,估计是看快斗可怜,便收留了他,带着他到了暗之大陆的本土,魔法密林。
魔法密林是一片遮天蔽日的森林,没有阳光照射的大陆本不可能有这样的一片森林,都是靠暗之大陆的统治者长田累月耗费法力支撑树木的生长。城中本是无数法力薄弱的妖精们安居乐业。也有不少镜世界的移民后裔——没有翅膀却能凌空走路,但已完全不懂镜世界古语。镜世界被毁灭后,镜世界里不少原本依靠镜之力而使用黑魔法的族人逃到了暗之大陆里来,精灵们称这两种移民叫黑魔法师。黑魔法师入乡随俗,就算同族之间也硬要说蹩脚的暗之大陆语。导致镜世界古语濒临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
而妖精本身的诅咒魔法,便是暗之大陆最土生土长的魔法。
而快斗便被老爷爷带至他的家中,给他取名黑羽快斗,送他去魔法学院,这些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快斗进了魔法学院之后就展示了黑魔法的天赋。尤其是水系魔法,第一天就把一个精灵的翅膀撞伤了,害爷爷赔了医药费。第二天没控制好度水镰刀割掉了好几个黑魔法师的长发。所有的同学都目瞪口呆于这个孩子的魔法天赋,那个身材火辣的老师一遍一遍跟爷爷说这是几千年才出现一个的天赋异禀的小孩一定要好好培养,爷爷眯着眼睛哈哈哈地敷衍了事。
“如果我是镜世界的人的话,我所有的魔法力便说得通,倚靠了镜之力的力量。而且是巨大的镜之力。”快斗说。
“所以我也有可能是镜世界里普通的微型摄像头,然后借助镜之力所以有了思想吗?”
“……”快斗的表情里写满了无语。拜托我只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真的有那么不好笑?
“我明天考完试之后去问爷爷你是怎么回事。”快斗撑着下巴道,忽然眼里闪烁过一丝狡黠的神色:“你觉得那些理论轻而易举对吧?”
“呃?”
“你的字,能写多小?”
“……”
于是,第二天,我成了这理论白痴的枪手。好在监考的女精灵一直在看镜子。所有的火苗都羸弱且没有温度,不然一个不小心魔法学校烧起来,寺井爷爷大半辈子的辛苦都白费。
答完卷之后,漂亮的飞机场女精灵却不给他提前交卷,快斗的多动症又开始发作,在座位上坐立不安。我环视了一圈这所坐落在森林顶部的魔法学院,几乎是清一色的黑发,只有白马探的头上金光闪闪,格格不入。
果然小学生题目太简单,简单到过不了多久学生们就集体抗议为何不能提早交卷。女精灵傲慢地仰起漂亮的下巴,不情愿地开始收卷。快斗交卷时,她还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吓得我以为我露出了尾巴。
如果我有尾巴的话。
跟在快斗身后,我还发现这个男生走路比多数的黑魔法师都快。他的背影颀长,轻车熟路穿过枝蔓缠绕的森林,最后在一个黑暗洞穴的深处的小木屋前停住脚步。他轻叩虚掩着的门,很快,一个比快斗还高一个头的老爷爷开了门,纵使胡子花白皱纹纵横,却从他的眼神里找不到一丝苍老的痕迹。他看到快斗本面带笑意,却又突然怔住,似乎发现了什么。
“快斗,你带了朋友来?”
快斗睁大了眼睛:“爷爷你能感应得到?”
老爷爷眼睛里迅速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眼色,很快恢复了笑意。我问过好后,便跟寺井爷爷讲述了醒来之后所见的一切。
爷爷听罢,若有所思地说:“你应该是被人封印后的强行苏醒的意识体。”
意识体?
“虽然没有肉身,但是有视觉听觉嗅觉,更高级的意识体甚至可以有痛觉。你不记得你是谁,也就是说,可能你的记忆被人洗去了,再强行封印,但你自身的力量冲破了封印强行苏醒。你能凭空施展火魔法,说明你本体的魔法力应该极强,所以在被封印成意识体后,还能使出火魔法。”
快斗脸上露出惊愕的神色,似乎他对一切擅长用魔法的人都十分崇拜。
“但是你来的算是时候。”爷爷话锋一转。“灵魂石一年炼出一个已经算是运气好,今年的灵魂石刚刚炼成,看来它跟你有缘。”它指了一下灵魂石,湛蓝色的灵魂石便幽幽浮在空中,闪烁着妖艳的光。
“我可以试图帮你解除□□封印,但是却不能帮你恢复记忆。过程可能会有点痛,你怕不怕?”他的笑中莫名带着股阴森。“如果你是女生的话,可能会提前感受分娩的痛苦,嗯?”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总觉得这个老爷爷怪怪的……
我满口应允。爷爷拿起比他还高的魔杖,轻念咒语,顿时森林深处一片混沌,他的脚下出现了谜一样的六芒星阵。灵魂石在我的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大,很快,我的视线中只剩下一片深蓝,将我吞噬。
痛楚开始袭来,我想喊却喊不出声音,就像被无数弓箭刺穿身体,我却无从下手拔掉弓矢,只能任凭它们在体内翻滚。
而痛觉却越来越清晰,意识反而越来越模糊。
朦胧之中,我看到了一个婀娜背影,她有着披至腰间的金色长卷发,一袭白衣胜雪,肩膀微微抽动,像是在啜泣。
她嗫嚅着,用极其温柔的声音道,对不起……。
我还未来得及听清她后面的话语,便被蚀骨的疼痛夺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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