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费赟探身看向李思梅。
全场焦点瞬间转移,陶寻涛微微惊诧地推了推眼镜。
赵高华连忙起身挡住李思梅:“没什么,她喝醉了,赵必珲,谁允许你去滨海了?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不。”费赟缓缓起身,推开赵高华,“你再说一遍。”
李思梅也转过去,声音格外大义凛然:“我说,那些因为你死了的人就没有家人么。”
“我?”费赟顿时啼笑皆非,“害死过谁?”
赵高华转身对李思梅拼命使眼色,恨不得把她嘴巴堵住。
但李思梅还是一脸决绝地说:“你不会忘了吧,你们辰源搞出的频谱透析仪,宣传可以净化血液,让白血病患者起死回生。”
“这都是你们当时上门宣传的话,你不记得,我还记得。”
费赟一张脸交织着愠怒和疑惑,思索许久,仍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但陶寻涛已经反应过来,问赵必珲:“是你姥姥陈巧慧?”
赵必珲咬住上唇,轻轻点点头。
“是了,那个老太太是白血病死的,来我们医院已经是晚期,还一直不相信医生,念叨着什么家里有救命的东西。”
“没有你的示意,那群小混混敢吹得天花乱坠?”
李思梅大有彻底撕破脸的架势。
赵高华气得抓住她的胳膊,要把她拉出去。
“爸你干什么?”赵必珲赶紧上前阻拦。
“你妈失心疯犯了,赶紧送去医院。”
赵必珲顿时火冒三丈,到底是谁疯了?
费赟再次开口,这一次声音在倨傲中掺杂了一丝微弱的心虚:“可能当初公司初建,管理不善,也不得不聘用一些德不配位的人,才不慎出现你说的虚假宣传,但我们的说明书上标明过本产品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治疗效果。”
李思梅一把甩开赵高华,厉声说:“当然,你有的是理由,反正只能怪我们自己倒霉。”
费赟露出三分嫌恶:“我们的产品,还是需要一定文化水平使用,可能是你们自己使用不当。”
赵必珲错愕地转身瞪向费赟。
李思梅更是暴跳如雷:“我们没文化?没地位?讨不到公道是吧?你不过一个干传销起家的,凭什么瞧不起我们!”
“传销?”费赟气极反笑,却是更加森寒,“果然是个泼妇,这样的母亲能教育出什么女儿。”
李思梅猛然上前一步,被赵必珲死死拖住。
“就算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
陶寻涛摇头拽了拽费赟袖口。
赵必珲感到犹如当年在训导师挨了那一耳光,整个人的自尊都被打得粉碎,恨不得此刻灰飞烟灭。
费琼斯向赵必珲的方向迈出几步,想伸出手,但她移开了视线。
“我们的确小门小户,至少可以睡个安稳觉。”李思梅背挺得笔直,“你呢?你干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不怕遭报应么?”
“报应?什么报应?”费赟冷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何来报应?”
“是么,那你逼迫残疾乞丐去别家公司门口闹事,还是烧了对手的原料车?你就是个□□,怎么没见扫黑把你给扫了!”
费赟已经懒得和李思梅歪缠,转向赵必珲:“我是□□?”
赵必珲虽心脏如窒息般狂跳,双腿打颤,还是倔强地说:“你是不是只有你自己清楚。”
费赟猛然后仰,犹如听到天方夜谭,气得不明所以:“我要是□□,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陶寻涛也赶紧起身:“这里面只怕有些误会和积怨,你别越说越激化了。”
费赟捂住心口,平复一下呼吸,转向费琼斯:“我是为了你才来见他们,结果遭到这样的诋毁,你觉得他们有丝毫的诚意么?”
费琼斯直视着费赟的眼睛,声音冰冷,毫无起伏:“辰源的初期运作模式的确属于传销,而且,她说的那些事,你的确干了......”
费赟定定地眈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缓缓离座。
陶寻涛预料到他要做什么,赶紧一把拉住:“有事慢慢说,别再打他了。”
费赟看在陶寻涛的面子上,深呼吸一次,格外愤慨:“真是逆子......”
“好,好,既然今天都在这,什么前仇旧恨也说清楚了,那我也再次表明态度,你——”
咄咄逼人地指向赵必珲,“就不说你那完全不般配的家世和学历,你这个性子才是最大的问题,如此目无尊长异想天开,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允许你们结婚。”
赵必珲的脸已经因为愤怒和羞耻惨白可怖,没有一丝血色。
李思梅看见赵必珲的神色,双眼几乎喷出火焰:“你不断,我来给你断干净。”
立刻冲向费赟:“我知道你也瞧不起我们家境贫寒,但从来都是你儿子缠着我女儿不放,我们从未上赶着攀龙附凤,你与其羞辱我们,不如好好教育一下你儿子。”
费赟指着李思梅看向费琼斯:“你听见了吧?人家说你死缠烂打,你现在死心了吧?”
费琼斯的眼中却是矢志不渝的坚定:“我们结不结婚,都无所谓你的意见。”
下一秒,费赟一把撸下黑檀佛珠,朝费琼斯砸过去。
费琼斯闪身躲开,佛珠砸到墙上,一声爆裂巨响,如流弹般炸开。
所有人都被短暂地震慑住,呆愣地望向这对父子。
“你给我滚。”
费赟的嗓音已经被暴怒燃尽,彻底沙哑。
费琼斯却垂眸看着一颗滚落在脚边的佛珠,缓缓弯腰拾起,重新放在桌子上,声音空洞疏离,犹如面前只是一个陌生人。
“我并不恨你,我只是真的不想认识你。”
微微抬眼,目光轻而易举贯穿父亲骤然苍老的脸:“我真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认识你,也没有办法理解父亲的概念,其实我真的不在乎你是不是陪伴我,你在反倒会让我紧张不安,宁愿和我妈妈在一起......”
费赟嘴角难以置信地抽搐一下,抬起手,颤抖得犹如风中一颗枯树:“你还提你妈妈?难道你不知道你妈妈是因为你才走的么?你快把她折磨疯了,你知不知道我有次回家看见你妈准备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赵必珲忽然感到一阵遮天蔽日的愤怒和不平,心脏因为费琼斯此刻的神色而如碎裂般疼痛,这一刻她忘记了所有胆怯和懦弱。
开口简直不像是自己的声音:“那你呢?你又为她做过什么?你让她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独自照顾一个本就不好照顾的孩子,你帮助过她么?这只是她一个人的孩子么?”
李思梅大惊失色地瞪着她,不断拉扯她的手臂。
费赟的神情仿佛飓风过境,的确从未有过像此刻这样,本该受他掌控的人却反抗他的权威。
转身,怒视那个麻烦的源头,忽然迈步。
赵必珲瞬间汗毛倒竖,脑海里闪过那晚费琼斯脸上的怵目惊心,闪身想跑。
然而,李思梅拦在她身前,张开双手,犹如一只老母鸡。
陶寻涛没拉住,正要开口,一个人影已经从她面前急遽闪过,不由分说地攥住费赟的肩膀。
“以前所有人都说你是我的父亲,你打我我不能还手,但现在,我不会允许你打我,更不会允许你打她。”
费赟回首,微微仰面,是儿子那张冷静泰然的脸,这一刻终于觉察,他已经比自己高了。
“今后......”他感到垂暮的悲凉,“我不再是你父亲。”
说完,他走出房间。
陶寻涛蹙眉,视线在费琼斯和赵必珲脸上游弋,微微摇头,还是拿上丈夫的风衣,追出去。
赵高华痛心疾首,对李思梅伸出手,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李思梅脸庞恢复平静,默默收拾完毕,轻轻一句:“走吧。”
也径直离开。
赵高华把手指怼到赵必珲脸上,恨铁不成钢地颤抖着:“你!嗐!”
一甩手,怒气冲冲地消失在门外。
满目疮痍,水晶吊灯的阴影如罗网般收拢,破碎的流光溢彩。
剩下的两人对视一眼,又默默移开。
赵必珲脑子一阵阵的抽痛,眼睛被这些颓唐的璀璨扎得眼花缭乱,随手摸到一张椅子,扶额坐下。
身边传来椅子拖动的轻响。
他也坐下。
两人望着门口,都是一样的疲惫迷惘。
本来这场聚会,是为了彼此在一起的未来而努力,结果更加分崩离析。
门外,服务员小心翼翼地踱进来:“请问,你们还上主菜么?”
好像这饭还没吃完。
赵必珲直接弯腰,把脸埋在手臂里。
费琼斯垂眸看着桌面上那颗佛珠,微微颔首。
很快,之前六个人点的主菜全部堆到他们面前。
“吃饭吧。”
赵必珲猛然抬头,愣愣地瞅着费琼斯,他已经开始动刀叉,沉稳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那一刻,饥饿猛然觉醒,像硫酸一般腐蚀穿透五脏六腑。
她直接伸手,抓起盘中不知道什么东西,塞进嘴里。
只剩下一具空壳的身体,必须用食物来填满。
门外又传来动静。
一个高挑飘逸的身影出现。
“呦,我迟到一会儿怎么都结束了?”
陶广韫依旧穿着一身破麻袋,神情轻松喜悦,悠然自得。
脚步飘忽,神游一般。
“嗯?”忽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一看是一颗佛珠,“谁乱扔东西啊?”
扫过这两人的脸,露出了然的微笑:“可惜了,没赶上热闹。”
也不等招待,径直坐下,自己抢过一个盘子,叉起来就吃。
“所以,闹崩了?”
赵必珲鼓着腮帮子,点点头。
“又被打了?”
摇摇头。
轻笑一声:“这倒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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