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岁考(二更)

二月二十一日,保和殿内,春闱开始。

由礼部尚书主持,慕容丞相在大殿上坐镇。大殿分别在东西两侧设了黄案,考生根据名单,单数立于东侧,双数立于西侧。

斐宁玉早早便到了偏殿,因他的身份不用与众多考生同挤一个大殿,礼部尚书将他安排在了偏殿,仅仅是与考生们用同一套试题。

大殿内钟声响起,礼部的官员从殿内黄案上捧出考题,将试卷放置在慕容宰相的黄案上,考生们向慕容宰相行过礼后,礼部散发题纸,拿到了题纸的考生到殿内试桌答题。

考试整整一天,上午考诗词歌赋,下午考史书策论。

为了防止考生口渴饥饿,殿前南院设有茶水,大殿内赐给考生一人宫饼一包。

殿外有护军统领巡逻,保障考生的安全,殿内有监临时常走动,断绝考生作弊的可能。

斐宁玉与殿内的考生同时拿到试题,他的偏殿宽敞的很,对面坐着监考官。

监考官正是在太学上被自己气得翘胡子的尚书郎张德正,斐宁玉从张德正手里接过试卷,暗叹了一声冤家路窄。

“还请太子殿下仔细答题认真对待,臣不会放水。”卫德正瞧见了太子殿下皱眉,特意说了句。

他知道自家夫人从明珠公主那拿了些碎银钱粮,才度过了卫府缺粮的难关。张德正作风清廉,他有心让夫人将拿的东西还回去,但抵不住夫人哭闹。

“我跟着你吃些苦便罢了,连孩子都吃不饱饭没有衣服穿,你好狠的心呐!”

张德正无法,只好默许了夫人收下明珠公主的帮助。他也不傻,知道背后定是由太子殿下授意。

这份人情,他定是会找正当途径还的。

斐宁玉本就没想着卫德正会放水,回怼道:“老师放心,学生明白。”

他草草翻了遍题纸,觉得每道题都眼熟,也许是与前世一摸一样的题目,但他完全不记得了。

罢了罢了,就当是考验自己的真实实力。斐宁玉诗词歌赋的底子不错,但此时未经过改良的诗词考试多是点缀升平、雕字琢字之作。

斐宁玉明白“词人材硕者众,然将相屡非其人”的道理,知道此时若自己随意发挥文采风险极高,想了一会儿还是提笔写下了应试之作。

不管如何,先将此次岁考过了再说。

中午斐宁玉与众多考生一样,随意啃了块宫饼充饥,这让张德正有些意外。他印象里的太子殿下,可一点苦头都吃不得,什么都要用最好的,现下居然咽下了粗糙的宫饼。

开始做史书策论,前一部分关于史书的题目考验记忆力,这些天祁殊的诵读没有白念,斐宁玉每个空格都对答如流,看到题目他脑海中甚至出现祁殊诵读的声音,这使他如虎添翼。

五十道墨义题,斐宁玉全部围绕经义及注释一一对上,他心里紧张的石头已经放下大半。

若是策论也如前面一样顺利,他这次岁考一定能顺利通关。

策论是考验应试者是否具有修身、治国、平天下的能力的考试科目,策与论相结合。斐宁玉想得是写个中规中矩的治国方案,对上慕容复的心思便可。

起码在他看到题目前是这么想的。

“一朝代错选统治者导致百姓流离失所,处于水深火热……汝现有两种选择:一、打开城门,外族部落执掌朝廷,短时间内百姓便能安宁;二、待内部产生英雄,几年后重建国邦或四分五裂。汝选何种?”

斐宁玉看到题目便愣住了,这题目……明明就是他前世遇到的难题。他简直毛骨悚然,难道他上辈子岁考便遇到这种选择了吗?难道命运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了结局。

他忘记了前世自己做了何种选择,亲身经历过了这番场景后,他有了新的看法。

要让一位帝王亲手打开城门迎接外敌是艰难的,他思来想去,毅然决然提笔。

“臣对臣闻,谨选第一种。”

“百姓要的是活着,安稳的活着,吾不能苛责他们,把百姓架在大义的烤架上……”

“复兴大桑的大旗不该压着百姓赴死……”

“大桑的根基在百姓,不是上位者。无论罪在当代还是功在千秋,吾要的是当下百姓平安喜乐。”

“吾扪心自问,为何要一统天下,为了让百姓日有食暮有所。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强拉百姓进战火。”

“吾相信,在安稳年代,桑国的百姓终将同化外族,桑国的精神终将长存!”

“……”

““臣末学新进,罔识忌讳,干冒宸严,不胜战栗陨越之至。臣谨对。”【注】

通篇一气呵成,写罢,斐宁玉断然停笔。所剩时间无多,再无退路可言。斐宁玉知道自己的选择荒唐,但他毅然选择内心天平倾斜的方向。

时间到,进来誊抄考卷的书吏。有张德正在旁边监督,斐宁玉没有顾虑,他先从偏殿出来了。

斐宁玉晃悠到了保和殿,正殿门口,抬出去了好几个晕过去的考生。他心里替他们感到可惜,已走到了这一步,因为心理素质过差而功亏一篑,他们醒来会有多懊悔呀!

殿内还有书吏在誊抄考生的试卷,殿门口也有侍卫把守,斐宁玉进不去,便遥遥地站在门外。

慕容复坐在殿前看到了门口的斐宁玉,立马起身出去与他寒暄。

“殿下,您感觉如何?最后一题策论可是臣与你讨论过的。”

考生与考官之间不能交流,更不能透露自己的答案,斐宁玉坚守原则,为说出自己做了何种选择又说了何种理由,只道状态不错。

这下慕容复便放心了,他眯着眼笑道:“臣在这里先恭喜殿下了。”看太子殿下这胸有成竹的模样,也许他与自家千金的姻缘可以提上议程了。

斐宁玉干笑,若是他最后的策论过关的话,的确是十拿九稳,看阅卷官如何批吧,他遵从了本心。

回到东宫,斐宁玉谢绝一切来打探消息的客人,大睡了一场。

醒来后,刘根儿向他禀告说祁世子已在门外候着了,说是已想好了要什么奖赏。

还在梳洗的斐宁玉闻言粲然一笑,这小狼崽也太心急了。所幸他考完岁考心情不错,也没太为难人,让祁殊进来了。

“说吧,你要什么赏赐?”斐宁玉坐在梳妆台前,宫女替他编着青丝。

无非是些金银珠宝钱财银两之类的,这些他还给的起。

祁殊看着铜镜中殿下模糊的侧颜,舔了舔唇道:“臣想要与殿下一同逛都城最繁华的街市。”

“好,那便给你……什么?”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要求,斐宁玉止住了话头,反问。

“不要金银珠宝?不要真丝绸缎?”难道是用粗布帕子用上瘾了?

祁殊坚定念头:“臣什么都不要,只想与殿下共游街市。”

这回是真的听清了,看来是铁了心要这个奖赏,斐宁玉无奈,只好点头。

“祁世子莫心急,最繁华的街市,莫不是那条百花街?”这祁世子打的是什么注意?难道真的是逛街这么简单?

“是百花街。”祁殊颔首,他其实不在意是哪一条街,他只是想与斐宁玉呆在一起。

而他最初的想法是,若殿下能给他代表东宫身份的令牌就好了,但他转念一想,又怕殿下怀疑他的用心,还是按下了自己的妄念。

“那还得换身衣服,你这身衣服也不行,太过张扬。”斐宁玉想得周到,他现在身上穿的是宫女准备的华贵蟒袍,定然是穿不出去宫的。

被嫌弃了穿着的祁殊一愣,他真没想到这一层,想得全是殿下了。

这可如何是好,他若是回府换衣,再回来定要浪费不少功夫,又少了许多与殿下相处的时间。

早知道便不说去街上了,让他跟在殿下身边一天,就算是哪也不去,他也满足了。

见祁殊呆愣着不动,斐宁玉想了想道:“尚衣局上次呈上来的素衣太过宽大,本宫想正适合祁世子。“

“刘根儿,去库房将那件素衣拿来。“斐宁玉不待祁殊回答,便叫刘根儿招呼人去拿来了。

“殿下,臣这身子怕是会脏了您的衣服。”祁殊垂眉推辞,他一粗人怎配得上殿下的衣物。

“脏了扔了便是。”斐宁玉没有反驳祁殊说自己脏的言论,反而说扔了就好。

其下羞辱的意味鲜明,只是祁殊傻乎乎地觉得实在是太过浪费,若殿下真的要扔,能扔给他吗?他要好好珍藏。

说话的功夫,已经有宫女将衣服取来了。祁殊见斐宁玉的态度坚决,推辞不得便接过衣物去了偏殿。

偏殿内,他谢绝了宫女的伺候,关上殿门,独自一人将木盘上的衣物展开。

衣物展开,看起来的确是比殿下的身形颇大。

这是殿下穿过的衣服,祁殊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他弯下腰,将衣物紧紧抱在怀中,脸埋入丝滑的绸缎中,使劲地嗅着。

果然,能闻得到一股殿下专属的沉香。不管这衣物在库房闲置了多久,祁殊就是闻到了魂牵梦萦的味道。

是殿下身上的香味,祁殊如痴如醉的埋在衣物里嗅着,犹嫌不够,他将衣物的袖子盖在自己头上,想象是斐宁玉抚摸着他。

想象中,殿下的玉手抚着他的脑袋,纤长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夸奖他做得很棒,对他说辛苦了劳烦世子了。

“殿下,臣定会成为您最乖的鹰犬的。”

祁殊所有说不出口的心思都对着这件衣物诉说,他眷恋地用脸颊蹭着丝滑的绸缎,像是斐宁玉莹白无暇的肌肤。

他低声喃喃道:“别不要我,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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