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皇免了他三天的早朝,斐宁玉比往常起得晚了一点。
今天是阿姐离开的第二天,刘根儿靠在门外听到殿下起身的动静,立刻招呼宫女们做好准备,他悄悄打开寝门。
“殿下,您起了?”刘根儿知道主子心里难过,尽量让自己语气欢快,“今儿殿下要出去走走吗?”
昨天的殿下在东宫郁郁寡欢了一天,刘根儿实在是怕主子闷出病来:“要不奴才陪您去走走?听说百花街上的两家墨斋今儿个举行笔会,还会展出不少藏品呢!”
见殿下脸上有松动之色,刘根儿再接再厉:“殿下不是极喜欢赤松子的丹青吗?听说也会展出呢!殿下您就当是带奴才去长长见识。”
“小机灵。”斐宁玉无所谓地点头,索性他也无事可做,“若是没有赤松子的丹青,本宫可饶不了你。”
“那是自然。”刘根儿搓搓手保证,他可托人打听过了,两个大墨斋今日都会拿出自己的镇斋之宝,争一个“都城第一斋”的名头。
外面的小黑听到动静也摇着尾巴进来了,三四个月过去,它的肩高已经长到了斐宁玉的膝盖,从小小的一团有了猎犬的架势。
只是晃得快要起飞的尾巴破坏了它威猛的气质,硬生生现出谄媚的亲近。
“你可是丹东猎犬啊小黑。”斐宁玉迫于小黑的热情,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难道对敌人,你也会伸出脑袋让他们摸吗?”
斐宁玉有一搭没一搭地数落,小黑眼睛亮亮的,围着主人的小腿转圈圈。
“殿下您放心,这小黑啊只对您和祁世子这样,旁人想摸还不让摸咧!”刘根儿替小黑伸冤,他已与小黑有了深厚的友谊,只要小黑能逗殿下笑,那它便是一条好狗。
“你倒是疼它。”斐宁玉懒懒地斜了刘根儿一眼,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宫女给他编发。
“哎呀,瞧我这嘴,该打该打。”刘根儿装模做样地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拿了块清透的面纱给斐宁玉。
“今日墨斋前必定人头攒动,殿下还是略作伪装为妙。”刘根儿想着自家主子这相貌往墨斋前一站,那些人肯定都光看他家殿下了,哪还有心思看什么墨宝。
百花街头,往常都是些逛街的阔家太太,今天青壮男子占了大半。
“少爷,这都城的文人不会都出动了吧?”刘根儿有点后悔了,这么多男子都往一个方向挤,他家殿下这小身板怎么挤得过。
“这话本宫不是该问你吗?你将本宫拉出来,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斐宁玉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你不会连包厢都没定?”
“这……”刘根儿心虚,他又对这些不敢兴趣,也是匆匆得知了墨斋比拼的消息,关心则乱。
斐宁玉看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了,好在没有到了墨斋门口才问:“回宫。“
可别!六根儿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好不容易殿下肯出来了,在自己这出了岔子。
可是殿下已经转身,刘根儿只能苦着脸跟了上去。
“太子殿下?”后面有人小声唤道。
斐宁玉充耳不闻,他戴着面纱如何有人认得,又不是谁都是祁殊,跟狗闻了肉似的。
“太子殿下?真的是你!”一道身影闪至斐宁玉的面前,阻止了他前行的脚步。
斐宁玉不动声色地撤回自己迈出的一条腿,看了眼来人:“慕容公子?”
他在太学时鲜少与这位慕容宰相之子有交集,登上皇位后二人也是单纯的君臣之仪。
在斐宁玉的记忆中,慕容登云谨遵父亲教诲,是极重礼仪喜怒不形于色之人。
只是现在……为何见了他如此欣喜?重活一世,的确能发现不一样的东西。
许是斐宁玉眉宇间的诧异让慕容登云回了神,他重新恢复死板的表情,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直直盯着斐宁玉:“臣见过太子殿下。”
“今日我是便装出行,你我互称公子便可。”斐宁玉浅笑,“看来我与你有缘,难得出宫便与你碰上。”
慕容登云眼里闪过欣喜,语气还是沉稳平淡:“臣今日也是特意从御史台告假,想着去两大墨斋挑选父亲的生辰礼物。”
原来如此,斐宁玉点头,正想说就此别过,旁边的刘根儿着急开口:“太巧了,殿下也想去墨斋赏宝,只是奴才愚钝,忘定了包厢。”
“墨斋难得拿出镇斋之宝供世人鉴赏,若是错过未免可惜,若是殿下不嫌弃,与我一个包厢如何?”慕容登云举止得体,既不过分谄媚,也不过分冷淡,倒不好拒绝了。
“那就麻烦慕容公子了。”斐宁玉颔首,轻风吹过面纱,露出白皙的下颚,慕容登云不着痕迹地滚了滚喉结。
两座墨斋相对而立,各占据一方街头。【赤松墨斋】建得古朴典雅,门前搭的楼台掩映在垂柳丝竹之间。斋前设着一方精致绝美的书法台,上面陈列着文房四宝,供才子上去大展笔墨。周围挂着一幅幅优美的历代名家字画,这些平常都是需要缴纳费用才能进斋欣赏的。
墨香弥漫,墨斋主人亲自提笔了一块匾额,上书四个金漆大字——【清风雅墨】。
【丹青斋】则以山水画和人物画闻名,墨斋外观气势恢宏,门前石狮镇守,彰显雄浑气势。它的字画也具挂于斋外,自然豪放,流淌着奔放狂野之气。匾额为草书,挥毫泼墨而成,亦是四个金光灿灿的打字——【笔道精深】。
两斋一静一动,摆出的字画俱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文人墨客已看得眼花缭乱。
候在【赤松墨斋】门口的小厮眼尖,挤开人群将慕容云端迎了进来:“慕容公子,小的领您去包房。”
“这位公子与我同往。”慕容云端向斐宁玉颔首,为自己称呼的逾距而表示歉意,斐宁玉自然不介意。
“好的好的。”小厮点头哈腰地将二位引入二楼的包厢,“此处视野最佳,最适合公子您欣赏挑选字画。”
慕容云端矜持颔首,小厮识趣地退下。
此处无旁人,慕容云端再次恢复尊卑,拱手向斐宁玉行礼:“殿下,您看看是否有心仪的,也不辜负特意前来。”
“本就是蹭了慕容公子你的光,本宫才得以看墨斋的镇斋之宝,你不必拘束。”斐宁玉轻笑,“好好挑选慕容宰相的生辰礼物便是。”
慕容云端不再开口,斐宁玉自然不会搭话,他静静看着一楼的人群,文人一个接一个的上书法台笔试书法,三色牌子轮番升起,大多是代表良好的黑牌,代表极佳的红牌很少升起。
“殿下想去试试吗?”慕容云端打破静谧,他抬手指了指楼下坐着的评委,“坐在中间的是这墨斋的主人,书法大家赤松子,以楷书见长。”
“可否在此处书写,差人拿下去比试?”斐宁玉的确心动,他观察到包厢里也放置了文房四宝。
“自是可以,差小厮拿下去便是。”慕容云端立马捧场,“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见到殿下的墨宝。”
斐宁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不曾知道年少的慕容云端居然还会恭维奉承,真的很难将现在的慕容云端与前世铁面无私的御史大夫重合起来。
写什么好呢?一瞬间,脑海中出现大漠的黄沙狂风,立志要成为将军的孩童,在戈壁上雕刻神明的百姓……
斐宁玉手握狼毫,心中所想一气呵成。
“边疆风烟起,号角响苍穹;开疆扩土志,与民同忧痛。”慕容云端凑近轻声诵读,惊叹楷书形与意的融合。
楷书端庄典雅,如宁静的湖泊蕴含深邃;磅礴的诗句又让楷书有了刚毅,行云流水间有了狂草的力量,令人心驰神往。
慕容云端唤小厮进来,递了枚银子给他:“赶紧将此书法拿下去让赤松子先生过目,这是你的赏钱。“
小厮眉开眼笑地收了,解释道:“慕容公子,容小的说一句,这笔试的字画都会被留下,挂在后面的架子上待有缘人,斋主会将卖这些字画收到的钱去街口布施,也是为各位贵人行善积德了。”
斐宁玉颔首:“拿下去罢。”
自己的字画还能替百姓谋几碗粥,这斋主看来也是个心善的。
见慕容云端欲言又止的模样,斐宁玉轻松道:“不知我这书法先生会作何评价。”
“自是稳稳妥妥的红牌。”慕容云端说得斩钉截铁,他唤来贴身小厮神色严肃地耳语了几句。
“奴才也这么觉得。”刘根儿虽然不懂书法的精髓,但他反正觉得自家主子写的字怎么看怎么好看。“
斐宁玉笑笑,低头看着楼下,小厮将他的书法挂在架子上等待大家评价。
没一会儿,架子旁边围满了人,斐宁玉随意扫了一眼,觉得里面一人的背影格外熟悉。
此时,他的书法又被小厮卸下,拿到了赤松子面前。毕竟是楷书大师,斐宁玉心里略微紧张,不知大师会作何评价。
一块红牌被高高举起,人群发出响亮的赞叹中,斐宁玉浅松一口气,还得感谢卫德正这位老家伙。
接下来便是将他字画重新挂于架子上,静待有缘人。只是斐宁玉等了半晌,都未见自己的书法被挂上,旁边的慕容云端似乎比他还着急。
他催着门外的小厮下楼询问,得到了字画还未挂上就被慧眼识珠之人购入的消息。
“哦?”斐宁玉听了挑眉惊讶,“如此迅速?”
小厮点头确认,此时慕容云端的贴身小厮满头大汗地进门,遗憾地摇了摇头,慕容云端的脸沉了沉。
他很快平静了思绪,恭喜道:“殿下丹青果然受欢迎,不知是谁如此幸运,得到殿下墨宝。”
斐宁玉摇头:“那人并不知道是本宫所写,许只是喜欢其中的意蕴。”
“殿下说得对。”慕容云端点头应和,他随手指了指楼下一幅字画。
“殿下觉得,将这副字画献于父亲当生辰礼物,如何?”
斐宁玉顺着慕容云端手指的方向望去,视线停在字画前的那个背影上。
他明白自己为何觉得刚刚那个背影熟悉了,明明就是祁殊!
楼下的祁殊感应般的抬头,与楼上的斐宁玉四目相对,二人俱是一愣。
眼瞧着祁殊如做贼心虚般掩了掩袖子,察觉到祁殊躲闪的目光,斐宁玉眼神变得凌厉。
祁殊现在是正五品都城副尉,不执行公务,来墨斋干甚?
对视下,祁殊的目光现出讨饶的狼狈,斐宁玉冷哼一声,并不打算放过他,像唤小狗一般勾了勾手指。
“上来。”
他无声的张了张嘴,祁殊目力极好地看清楚了殿下的意思,和他身边站着的英俊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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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墨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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