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开了多久,拓跋呼邪的目光就在斐明钰的脸上盯了多久。宴会结束后,各位大臣各自打道回府,拓跋呼邪作为外臣,则住在都城最好的客栈。
他特意在皇宫门口等着斐明钰的轿子,故意挡在前面不让公主的轿子过去,在皇宫宫门面前摆出纨绔流氓恶霸当街堵人的架势。
“停下吧。”明珠公主温温柔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轿子如愿停了下来。
呵,柔弱又温婉的大桑公主,自己要是大声说话都能把她吓哭吧?拓跋呼邪不怀好意的想着,这样柔软的人嫁给他的父王,也不知有几日好活。
“我的好庶母。”拓跋呼邪丝毫没有规矩的直接伸手将轿子上的帘子拉开,“让孩儿看看你的脸吧?”
好一个登徒子的德行,帘子突然被掀开,斐明钰没有慌张,扯住帘子的另一边,阻止拓跋呼邪继续拉得更开。
她自然没有被拓跋呼邪轻浮的话语吓到,斐明钰浅笑回应:“三皇子也这般对待父皇的其他阏氏吗?再说了,我可没有王子这般大的孩儿。“
你不怕我同大王告状吗?拓跋呼邪当然听出了这位公主的潜台词,他只是不敢相信,短短一个宴会过后,她就做好了嫁于父王的准备吗?
透过半开的帘子,面纱覆盖公主的下半张面孔,拓跋呼邪明明白白看到这女人眼底的沉静。是他想错了吗?这位公主压根不柔弱?
他森然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庶母能这样想最好,孩儿已经迫不及待想带您回部落了。“
“既然没有其他事,三王子能放我们过去了吗?”斐明钰不欲与他纠缠,一个将野心全暴露在眼睛里的小子罢了。不过,倒是有身好功夫。
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虽然目的已达到,但拓跋呼邪又不想顺应斐明钰的意,显得自己落了下风,他突然将身子探进轿内,与斐明钰仅有一面纱的距离。
他恣意地直直对上斐明钰无波澜的眼底:“我的好庶母,你应该知道我们胡族的风俗,对吗?”
斐明钰贵为桑国公主,从未被男子如此冒犯过。她良好的素养不容许她对行为粗鄙的拓跋呼邪破口大骂,只好耐心回应:“略知一二。”
又好心提醒:“三王子,与本宫的距离过于近了。”
“呵!”拓跋呼邪嗤笑,丝毫不退让,仍保持着一低头便会相撞的距离。
“那公主便是知道了,在我们胡族,父死,妻其后母;兄弟死,皆娶其妻妻之。”拓跋呼邪幽幽地说出为大桑国不齿的婚嫁习俗。
这肯定会怕了吧?拓跋呼邪得意,抬眼仍是撞进斐明钰沉静如死水的眼睛。
“三皇子是在威胁我吗?”斐明钰笑得意味深长,“现在说这些未免为时过早,还是说三皇子你存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未等拓跋呼邪回答,斐明钰竟往前俯身,嘴隔着一层薄薄云纱贴着他的耳朵。
“三皇子,没有人跟你说过吗?你的野心都写在眼里了。“
拓跋呼邪内心大震,疯狂后退,撤出斐明钰的轿子。他抬手捂住热热的耳朵,这女人,不简单!
斐明钰幽幽看着拓跋呼邪的窘态,十分冷淡道:“现在可以让我们走了吗?“
“哼!“拓跋呼邪狠狠揉了揉自己莫名其妙变红的耳朵,气得甩了甩碍事的大袖子,往旁边一退。
“庶母请便!”
承乾宫,每隔五步便在玉柱上摆一颗夜明珠,宫外一片漆黑,宫内则明亮如白昼。
孕肚凸显的萧涟漪躺在斐执的怀里撒娇道谢:“皇上怎么赏赐我这么多夜明珠,一颗便价值连城,臣妾怕受不起。“
“胡说。“斐执笑着呵斥,轻轻抚摸着爱妃的柔蓨:”爱妃为朕孕育子嗣,怀着真龙血脉,有什么赏赐是受不得的。“
“再说,这些夜明珠都是猛丹用来求和的,与其放在国库落灰,还不如拿来让爱妃把玩。”
国库空虚,正是需要用猛丹赔偿扩充国库的时候,作为大桑国君的他拿夜明珠来博美人一笑。
“臣妾怎么感谢陛下才好?”萧涟漪眉目含情,玉臂缠上斐执的脖子,仰头在斐执的喉结上落下挑逗的一吻。
斐执止住萧涟漪的动作,抚上她微凸的肚子:“宝宝闹你了吗?”
“今天没有呢。”萧涟漪回答完,小嘴一撅撒娇,“陛下一见面就问宝宝,臣妾可要吃醋了!”
说完,把头傲娇地一扭,眼睛却羞羞答答地一眼没一眼地偷看斐执,传递需要哄的信号。
“哎呀!爱妃跟个未出生的孩子吃什么醋?”斐执重新将萧涟漪的身子扳过来,萧涟漪扭捏了几下又重新躺回斐执的怀里。
她在斐执的怀里不经意问道:“陛下,臣妾还留心着明珠公主的终身大事呢!”
“既然之前那个宁玉不喜欢,臣妾争取找个让姐弟俩都欢喜的翩翩公子。”萧涟漪善解人意,细数自己手上有多少俊才。
“爱妃不必操心了。”斐执叹了口气,“今朝洗尘宴上,胡族的三皇子说他父王对明钰情根深种,一定要求娶她。”
“朕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还是心爱的女人留下的孩子,怎么舍得让她远嫁给蛮人?就算是蛮人的王,年纪却与他相仿,怎么舍得自己的女儿受委屈!
斐执说得忿忿,可也知道如今蛮人正是兵强马壮之际,桑国又刚经历了一长久的战争,若不同意,蛮人便有了理由举兵而来。
“当真?”萧涟漪脸上闪过欣喜,连老天爷也在帮她!
见斐执一脸愁容,萧涟漪悄悄拧了把自己的大腿,显出了几分哀伤:“明钰好不容易出宫建府了,怎么被那些蛮人看上!咱们大桑国的公主怎么能嫁于蛮人!”
“爱妃莫激动,小心伤了身子。”反而是斐执开始安慰萧涟漪,“你对明钰已经够好了,也许是明钰命中注定吧!”
斐执长叹一口气,萧涟漪见斐执有松动之色,再接再厉地拉着斐执的手覆在自己圆圆的肚子上:“陛下莫要难过,这儿还有个儿子等着孝敬您呢!”
“爱妃真会说话,对呀!朕还有你这宝贝呢!”斐执转念一想,也释然了几分,之前有不怕死的大师说他命中只有三子。他便早早地打发了明钰出宫建府,哄骗天上的仙人,营造出自己只有两孩的假象。
如今蛮族大王求娶明钰,也许是上仙识破了他的诡计,以此来惩罚他。
“陛下莫要胡思乱想了,明钰那孩子从小懂事,能替陛下分忧,她必定是乐意的。”萧涟漪温柔似水,趴在斐执的胸口说得轻声细语,迷得人晕头转向。
“只能如此了。”斐执打定主意,又觉得亏欠明钰的母亲,心虚道,“朕定会十里红妆迎送明钰。”
“陛下能这般想也是极好的,我作为庶母也会准备丰厚的嫁妆。不过可得好好安抚宁玉,他们姐弟情深,舍不得也是正常。”萧涟漪说得得体,又讨得了斐执的欢欣。
“还是爱妃想得周到。
大业七月一日,早朝,按军功分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祁连城大败猛丹,立下汗马功劳,故赐一等公爵位,黄金万两,绸缎百匹……”
“其子祁殊,居于皇宫,朕观其品行,其性之义,其行之良,允文允武,四方之纲。允其承父爵位,受都城副尉之职……”
二人双双跪地接过圣旨:“谢主隆恩。”
接着是拓跋呼邪再次提出求娶公主的请求,斐执在拉扯下以换取胡族岁贡为前提,点头同意。
索性今日殿下身体抱恙未来上朝,没有看到他父皇将公主作为交易的筹码嫁于蛮族,祁殊紧紧握住象征着正五品官职的圣旨,他会慢慢往上爬的。
大业七月十一日,大吉。礼部在皇上的旨意下,短短十天准备齐了十里红妆,而拓跋呼邪此次是有备而来,来祝贺的同时是直接将嫁妆一并带来的。
这次送亲,本来是陛下亲自前往,可萧贵妃突感身体不适,斐执便让斐宁玉前往送亲,美名曰他们二人姐弟情深,自然是乐意之至。
明珠公主凤冠霞披,坐于檐子中,前后挂着红色罗幔,四周有镶着金边的扇子遮着,整个檐子都是朱红色,用金铜色的金属装饰,好一副喜气洋洋的场面。
抬檐子的有两队,驾车的马也是赤红色的,马面上盖着金铜色面具,抬着公主的檐子在后面走着,前面有数十个士兵拿着洒扫的器具开路,众人皆身穿紫色衫。
中间是一水儿的宫女,都是礼部精挑细选出来的陪公主出嫁的,为了是公主到了蛮荒有几个家乡人能说说体己话。
檐子后面是一箱箱金银珠宝,满满地铺了一条街,百姓有序站在街边,为他们的明珠公主送行。
斐宁玉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阿姐的檐子旁边,二人一路无话。
直至行至城门,守城门的士兵将斐宁玉拦下:“殿下止步,陛下有规定,您送到城门口为止,其他由我们将公主护送至边境。”
分别在即,一切如同做梦一般,斐宁玉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刀剑,才终于有了实感。他一路上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无法相信爱他护他的阿姐今日便会远去。
斐宁玉翻身下马,走至阿姐的檐子前。
“阿姐,我能再看看你吗?”斐宁玉充满不舍,拓跋呼邪在旁边十分警惕,提防着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斐明钰心软了,她这几日闭门不见阿弟,为了就是掐断阿弟对他的思念,可阿弟都这般恳求她了,斐明钰也忍不下去了,她让人停了轿子,穿着红衣出了轿门,被斐宁玉紧紧抱住。
“宁玉……”斐明钰感受到了阿弟的强烈不舍,最后还是回抱住了阿弟的腰,“不要难过,阿姐不会有事的。”
“阿姐,你定要等我!我会来带你回家。”
斐明钰听了一愣,笑着点点头说好。她至少可以给阿弟留下些念想,她的阿弟是天真的勇敢的,她不必因为一些阴暗而去打击阿弟的自信。
二人终于分开,斐明钰乘上檐子逐渐远去。
起风了,沙子钻进斐宁玉的眼睛,变得通红,泪水已经充盈了眼眶,硬是没有落下。
斐宁玉执拗地看着十里红妆,直到最后一个人的背影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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