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斐宁玉贵为太子，但他萧相作为□□两相之一，就算是在天子那也有几分薄面，突然被冷语相待，尤其还是为了一只牲畜，萧相一时愣在原地。
斐宁玉自知言语过激，挥手让下人将黑犬带离，软下声调：“何人不知您文人风骨，儒雅随和。”
“慕容老师多次与本宫谈起您，总以宽容大度自叹不如。”斐宁玉嘴角噙笑，表情真挚。
一番言不由衷之后，见萧相脸色缓和，斐宁玉抬手顺势道：“倒底是让萧相受惊了，您先落座吧，本宫命他们准备了上好的茶水。”
萧相矜贵点头，他那死对头会在学生面前夸他？他是一百个不相信，既然太子都这般说了，这台阶是不能不下了。
他低头吹了口杯沿上冒出的热气，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
“如今太子通过考验进入朝堂，老臣本该早早来道贺，可顾忌着慕容宰相，竟给耽误了，老臣今日顺道给太子赔罪了！”
萧相一个手势，身旁的小厮将怀里捧着的木匣双手奉上，萧相在一旁笑眯眯道：“殿下可千万要收下，臣虽与慕容政见相左，倒底共事多年，也算是学堂的半个老师了。”
狡猾至极，本想以私相授受为由拒绝，萧相却硬是将礼物说成老师对学生的关怀愧疚之物。
斐宁玉展颜轻笑，接过木匣放在桌上，当面掀开，一幅用细带子扎着的字画安静躺在里面。
转身幽雅落座，斐宁玉一手虚虚撑着下巴，另一手在木匣旁轻点，像是喜爱极了。
见斐宁玉如此给面子，萧相咳了咳敛下激动的神情，一边暗嗤倒底是个毛还未长齐发消息，一边招呼着小厮给殿下打开。
“不必，萧相的心意本宫已收到。”斐宁玉不去看萧相听到这话，突然变得僵硬的身子，不卑不亢地解释道，“本宫身为太子应以礼以德以廉修身，师恩自是不能推辞。古有楚人买椟还珠，今日本宫便留下这木匣，字画还烦请萧相带回去吧。”
一番话有理有节，萧相暗道好一个伶牙俐齿，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看来慕容兄的确教书有方，将殿下教得这般知礼知节。”
“谢萧相夸奖。”斐宁玉荣辱不惊，似乎没听出萧相语气中的咬牙切齿。
萧相见目的未达成，便决心不让斐宁玉痛快：“殿下如今这般，长公主就算远在关外也能放心了。”
斐宁玉脸色不变，语气平稳：“承萧相吉言。”
“本宫与阿姐能在皇城相守至今，已是圣上恩泽。想必萧相广收义子，也能明白此间的手足深情。”
短短一句话刺得萧相眉毛一抖，他自以为毫无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斐宁玉的表情，见斐宁玉面色如常，概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发现其中的隐秘。
再呆下去也无济于事了，萧相敷衍地应和几声，又闲聊了几句便坐着轿子走了。
黑犬早已在门口跃跃欲试，无奈脖子上被栓了跟绳子，又被刘根儿竭力拉着进不得殿内。它隐约知道是这位咋咋呼呼的胡子老头不待见自己，见老头儿离开，可怜兮兮地冲着屋内的斐宁玉呜咽，一副小可怜样。
直到萧相的背影离开视线，斐宁玉藏在宽袖下攥紧的手才缓缓松开，苍白的骨节慢慢恢复粉色。
阴郁的眸子猝不及防闯进吐着舌头装鹌鹑状的小黑，斐宁玉不自觉弯了唇角，招手让刘根儿放黑犬进来。
没有了桎梏，黑犬四条腿一起扑腾，撒欢地奔到斐宁玉面前，吐着个大舌头想要扑倒主人身上。
斐宁玉制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黑犬自己紧急踩停，鼻尖差点碰上主人的膝盖。
看到黑犬丧气地低着头，前爪不知所措地刨着地板，就是不抬起狗头来，好像知道自己闯祸了。
斐宁玉失笑，他都接触到黑犬偷偷瞄他的小眼神了。
“没有怪你。”斐宁玉抬手轻轻拍了拍黑犬结实的脑袋，“相反，你做得很棒。”
“刘根儿，午膳让典膳局给小黑加个鸡腿。”
“欸！”刘根儿笑吟吟地应和道，他早就看萧相那道貌岸然的老头不爽了。居然还当殿下的面提起长公主，他在外面听到都差点闯进去骂人了。
幸好，他够怂，惜命。
梁上跳下一暗卫，低头抱拳道：“殿下，祁世子从赤松子阿弟府上出来，径直向皇宫正门的方向去了。”
他今日虽未与祁殊前去，但吩咐了暗七远远地跟着，若有异事便回府汇报。
小黑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吓了一跳，惊跳起来，一声狗叫还未出口，便被刘根儿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刘根儿知道暗七，一个喜欢睡在梁上的奇人。
“可有异常？”斐宁玉蹙眉，皇宫正门乃是面见圣上之路，可早已过了入朝时辰，是由十万火急之事非今日打扰圣上不可？
暗七回想了一下，将自己见到的一板一眼地说出：“小的见祁世子从府上出来后，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红的。”
他合理猜测道：“似乎是受倒了火燎。”
刘根儿一脸欲言又止，内心胡言乱语，正常人看到一个人眼眶鼻尖红红的，肯定第一个念头是哭过了啊！怎么会觉得祁世子是受到了火燎？
等下，祁世子……刘根儿也不确定了，如果眼眶鼻尖红红的对象是祁世子的话，那受到了火燎也不是不可能，至少比祁世子哭泣更有说服力。
刘根儿看着暗七的背影，眼底浮起赞叹，不愧是暗卫首席，脑子就是比他好使。
“若本宫要你现在立马去拦祁世子，你可拦得下？”斐宁玉头疼，他心里清楚地很，那傻子定是偷偷哭了，为那心善却悲惨的陈家阿姐。
低声啜泣的祁殊，放声哭喊的祁殊，梦里淌泪的祁殊……他上辈子当玉佩的时候，不知道见过多少次。
可这辈子，斐宁玉心头颤了颤，他好像不想再看到那样的祁殊，不管是因为谁。祁殊应该是冰冷的兵器，一把助他开辟江山绵延万世的利剑。
未等暗七回复，斐宁玉按捺下奇异的感情，转念道：“算了，不必拦了。”
是时候让祁殊明白，他对自己的效忠不是口头的保证，简单的下跪，而是真切地会受到圣上的责难怒火。当他个人，家族都被推到风口浪尖时，祁殊会如何抉择呢？
莫怪我心狠，斐宁玉轻抚了下胸口，疲惫涌上心头，缓缓闭目养神。
室内一片安静，主子不开口，刘根儿跟暗七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连带着小黑也被这诡异的氛围感染，不明所以地安静蹲着。
不知过了多久，斐宁玉半带妥协半带愤懑地睁开眼睛，对上与某人神似的小黑眼睛，无奈叹了口气。
“罢了，给本宫着装，进宫，面见圣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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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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