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进兴洲府城的路被清理出来了。
兴洲府的官道上倒是没有灾民,但在每条小巷子,都席地而坐着妇人、小孩嗷嗷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街上的行人极少且皆是形色冲冲,除了商铺,其他院落全是大门紧闭。
楚栖梧三人在客栈里吃饭,歇脚。
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时,便叫青竹和车夫都出去打听消息,自己去了兴洲府令衙门。
衙门外面一个衙役也没有,大门敞开着,楚栖梧走进衙内里一看,原本升堂断案的地方全是条凳拼的小床,上面睡着些老弱妇孺,整个衙门被塞得满满当当。
其中一个穿梭在人群里忙碌的婢女,看见出楚栖梧进来:“公子有什么事?”
“我想找府令大人…”楚栖梧回过神来。
“府令大人带着衙役去街上管理逃难来的灾民,好几天没来上过衙,如果要事,或者报案,得费点功夫去城里找找。”婢女点了下头,便转身忙起了手上的事。
“那我能见见府令夫人吗?不知是否可以告知住址?”楚栖梧拱手。
得知住址便出了府衙的门,楚栖梧没费功夫就打听到了住址的位置,甚至那人还热情的把她带到了宅院门口。
上前敲了敲门,门房询问了几句,就把楚栖梧直接带了进去。
进门就闻见了浓郁的馒头味道,门房示意跟他走,到了厨房的院子,一身布衣的府令夫人正在厨房和厨子厨娘一起蒸馒头。
“夫人,有公子找您。”门房说完便退下了。
府令夫人看了看来人,手在围裙上搓了搓,人却并未上前,站在厨房内大声询问:“这位公子有何事?”
“我本想找府令大人,但是府衙的婢女说他好几天没去过衙门了,就想着来府上看看,能不能碰上。”楚栖梧行着礼说道。
“那你来错了地方,每天都是差人送信回来,自从灾民进了城,他就没有回过家。”府令夫人闷哼一声,手上继续做起了馒头。
楚栖梧见状道了谢,出了府。
走到城南,远处修到一半的道观,人多如蚁,喧嚣不止。
“大老爷,买下我吧,我什么都能干的!”楚栖梧正往回客栈的街上走着,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小女孩跪在脚前,边说边磕着头。
楚栖梧蹲下,看着眼前干瘦的女孩,破烂的衣服挂在身上直晃,哽咽的轻轻出声:“为什么要卖自己?”
“我妈妈和妹妹要饿死了,我换点粮食,我不要多,一斗米就行,大老爷买下我吧,买下我吧”
“城里没有地方在施粥吗?”
“只有一处,排队的人太多了,我排不到。”说完呜呜的抽咽起来“她们快撑不住了。”
小女孩抹着眼泪:“我去街上要饭,刚到手就被其他孩子抢了。大老爷,你买我吧。”
楚栖梧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你带我去看看你娘和妹妹。”
小巷子里奄奄一息的妇人,抱着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孩子。
孩子正吸吮着妇人的手指,孩子的嘴角有些红色液体。
楚栖梧攥紧拳头,叫她们等等。去铺子里买了吃食,端着粥给妇人,米汤让吃饱的妇人喂孩子,馒头给小女孩吃。
等她站起来回过头,一群小孩拿着破碗站在身后,其中一个孩子看着女孩手上的馒头冲上来就抢,立马一把塞嘴里,没嚼就往下吞,卡住了喉咙,涨得满脸通红,楚栖梧立马拿起身上囊里的水,给她灌了下去,拍了拍背,馒头从嘴里掉地上。
抢馒头的小孩顾不上满脸通红未消,立马跪地上,抓起地上的馒头就往嘴里塞。
看得楚栖梧心里一揪一揪的,抬头望着那一双双渴望食物的眼睛。
她起身快步离开了。
客栈里青竹已经回来,看见楚栖梧进门就开始汇报她和车夫打听到的兴洲府城情况。
兴洲府令孙喜金,布置粥棚,筹措粮食,购买药材,调动兵力布防人手防止暴动,广征大夫,从收到灾民消息的那一刻就没合过眼,后来想让当地富商每家出个粥棚,响应的人是少数,其他的就只愿出几百两不等的银票,一急之下病倒了,正在医馆。
“这个府令大人感觉很受百姓爱戴,我们打听多处都是褒奖他的声音。”青竹边说边给楚栖梧倒茶。
楚栖梧听着没有吱声儿,脱掉了鞋子,取出鞋垫里用油纸包裹的一千两银票出来。
“公子,我们去蜀地昆洲找崔姑姑的路途还很远,这是最后一张银票”,青竹有些小声的说着。
“走一步看一步吧。”楚栖梧把银票放怀里,起身就要出门,青竹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医馆,穿过人群,到柜台处询问府令大人孙金喜身在何处。
药童带着二人来到了医馆后院,孙金喜正坐在院里喝药。
“草民参见府令大人”楚栖梧看着穿着连刚刚药童的不如的孙金喜,很正式的行了礼。
“二位小公子是有何事?咳……咳……”他拿着手帕掩着嘴。
“草民想为灾民出点力。”楚栖梧说着就把银票递了上去:“如果需要人手,我主仆二人也愿意出力。”
“小公子大义,敢问小公子怎么称呼?”他没有接银票。
“在下林十三。”
孙金喜坐着拱了拱手,示意楚栖梧两人坐下说。
“不瞒林公子,这一千两是杯水车薪哪,咳……要是平时买的粮食够千人吃一年 ,现在粮食涨价得厉害,咳……仅够百人吃1个月。”
“怎么溢价这么严重?”楚栖梧吃惊。
“州府府衙仓库里的存粮就这么多,城里城外的粥棚白天黑夜不停歇,本地百姓见此情景,纷纷屯粮。”
“前后左右的洲府都路途遥远,我也抽调不出人手去其他洲府买粮,咳咳……”
“最近的是涿洲府,我刚从那边过来,还算熟悉,要是府令大人相信,在下愿意代劳。”
“真的!!咳咳……只是二位看着年纪尚小,恐怕有心无力啊…”
“不打紧,我已想好对策。"
楚栖梧说了自己的打算。
孙喜金站了起来:“二位留下客栈的名字,等我筹措好银钱,到时候再送过去,咳咳。”
“只是这一来一回的耽搁许多时日,府城中内外的灾民等得了吗?”楚栖梧有些担忧。
“现在已有那么两家富商答应修棚赠粥,朝廷的赈灾粮算算日子也快到了,我想林公子去买粮食的时候多备点药材,大灾过后,以经验来看,都伴随着瘟疫,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
两人商量了所有细节,便起身告辞。
天空又开始飘着零星小雨,一丝丝凉意油然而生,楚栖梧和青竹回快速回到了客栈,街上的场景两人都不想每天重复目睹。
次日楚栖梧和青竹去了镖局,谈好今晚就出发,就分头准备,酉时在城门外一里处汇合。
过了酉时从城门出来三辆牛车,楚栖梧以为镖局的人到了,立马向前迎去。
结果不是,是牛车拉着三车,堆砌成小山的尸体。
“哇”的一声,楚栖梧看了两眼就吐出来了。
青竹立马上前递水拍背。
镖局的六人在牛出走后赶到,见楚栖梧的样子询问是否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楚栖梧摇了摇头,众人便出发了。
雨水打湿着路上还未干透的泥巴,道路依旧泥泞不堪,驾着马车的速度并不快,众人一口气赶到青台客栈,才稍作休息。
看见楚栖梧又回来了的掌柜有点惊讶:“客官这是?”
楚栖梧让青竹先上楼打理,自己跟掌柜聊起了兴洲的情况,掌柜拿出了怀里的银票递给了她,楚栖梧接过了,并没有打开看,直接揣到了怀里。
掌柜的告诉楚栖梧,上次保长抓的那几个人,还没有等到官府派人来,便打晕了看守的人逃走了,不知去向,赶路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楚栖梧听着皱着眉头道了谢,心想恐怕府令大人一时是抽不出人手来管这个事情的,上楼回房。
当晚子时,青台山的客栈里,众人已经进入梦乡,京城里的赈灾队伍,浩浩荡荡的经过了青台镇,并没有停留,直奔兴洲方向。
在这个队伍后面不远处跟着两辆马车,尾随而去。
次日天微微渐亮,楚栖梧一群人就出发赶往涿州。
这次经过小村庄休整时,楚栖梧让青竹去偷偷看看,孙家老夫妻的厨房修好没有。
不多时,青竹回来点了点头。
休整完毕直到涿洲府城内,几人才安顿下来。
“公子,我都散架了,晚饭不吃了,也不洗漱了,我要睡觉。”青竹一进屋就直奔床榻,躺上面一动不动。
楚栖梧路上没怎么吃东西,现在也不饿,还是吃了点东西,泡脚才躺下。
这几天日夜赶路,楚栖梧都没有睡觉,现在也是睡不着,也不是不困,就是一闭上眼睛,就是牛车上的那一堆堆小山,和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
可能已是疲惫之极,今日竟然睡着了。
“公子,公子。”
楚栖梧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睛,好冷,脑袋好痛,全身像被车轮碾压过,根本抬不起手来。
“青…青竹。”楚栖梧喃喃的喊着,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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