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上两句话,人又走了,孟博衍气得踹地。他本来是来送短剑的,但不敢说,平时挺横一人,关键时刻,就哑巴了。
怂啊!
*
比试结束后,许游章和金武拔得文武头筹。两人共在御前领了赏,隐入人海中。
重阳宴不重规矩,群臣可自选交好之人,同席而坐。
白芊芸遛马回来时,正逢光禄寺送来重阳糕和菊花酒,她捡了块糕,挨着许游章坐下。
一抬头,看到孟博衍在正对面冲她笑。
糕还没吃完,那人就提着酒壶跑到身边,给她斟满酒,先自饮三殇,道:“我敬江督军一杯,有事相求。”
连带着许游章也敬了一觞。
趁周围喧闹,孟博衍凑过去低声道:“许侍讲,你和江督军之间,是否有男女之情?”
话音刚落,白芊芸一口酒喷出来。
许游章饮下杯中酒,道:“没有。”
私下查不出,当面竟给问了出来。孟博衍兴高采烈地归座,摸到衣袖里的短剑,又跑了回去。
他用长袖遮着桌案将剑塞过去,道:“请督军收下此剑。”
未经许可,携带利刃面圣,罪同谋逆。白芊芸死死盯着他,道:“我和你有仇吗?”
孟博衍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平日找不到机会送上门,督军放心,此剑未开刃,我只是送剑,绝无它意。”
此人虽孟浪,本性却不坏。白芊芸拉起衣袖,露出条缝,只见剑鞘上雕着飞龙舞凤,这是皇家之物。
联想到孟博衍身份,她对此剑来历颇有眉目。
道了声谢,她将剑挪入衣袖中。
孟博衍喜上眉梢,仰着头大摇大摆走回去,途中被人撞到,他正要骂,却发现是内侍监平喜。
平喜跑到御前,躬身对平章帝耳语,平章帝脸色稍变,放下酒爵颔首示意。
“陛下有旨,传御史中丞高翊。”
满座肃静,无数道目光看向疾步而来的身影。
高翊字令均,是高定次子,月前升任御史中丞,是孙礼案的主审官之一,他此刻前来,八成和台狱中那位有关。
平章帝戴通天冠,穿绣金龙纹锦袍,系玛瑙金腰带,他睥睨着高翊,眉眼间积满阴鸷,群臣只听得。
“朕说过,今日重阳,暂缓审案,究竟是何事,让卿违逆圣意。”
高翊跪地三叩头,先请罪后说:“臣不敢冲撞圣驾,只因孙礼形似癫狂,口中嚷着要面圣陈冤。臣恐生事,故昧死求见,请陛下降罪。”
“有这等事,卿且起来。”平章帝眉间舒展,待高翊起身,才道,“孙礼现在何处?带来见朕。”
白芊芸眼皮又跳了几下,她小声对许游章说:“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跪坐在后面的金武插话道:“督军别杞人忧天。”
狱卒将孙礼带到御前,他头发凌乱,满脸污渍,衣裳扯烂了一半,把头在地上撞得咚响。
平章帝重拍桌案,道:“抬起头来,说。”
孙礼以手撑地,不敢抬头,双肩抖得厉害。他颤声道:“罪臣和孙成认贼作父,克扣军饷,中饱私囊,以亲信顶替军籍。”
平章帝看了眼身旁,上次宫宴后,太后退居深宫,如今权力宝座上,只坐一人。
然而他坐得并不安稳。
“如朕所记不错,你所谓的父,应当是孙安。”平章帝道,“那孙安又是受何人指使行事?”
白芊芸侧头看去,不远处的吕彦锡猛然抓紧桌案。
“罪臣确实不知,陛下明鉴。”孙安叩头流血,涕泪齐下,“孙安虽是罪臣干爹,却不信任罪臣,陛下明察。”
平章帝扔出酒爵,呵斥道:“明鉴明察,把事情推到死人身上,朕看你油嘴滑舌,欺君罔上,来人。”
“陛下容禀,罪臣有话要说。”见侍卫跑来,孙礼向前爬几步,“指使罪臣和孙成的,另有其人。”
平章帝挥退侍卫,道:“如实交代,若敢搪塞,定将你碎尸万段。”
“上述之事,江督军全都知道,她却要求罪臣举证,上奏陛下,说户部贪污军饷,且不许罪臣提及军籍之事。”孙礼声音嘶哑,“孙成因据理力争,反遭毒手,罪臣心下惶恐,才出此下策以求保命。”
白芊芸端坐不动,按住就要起身的金武。
这一刀居然是冲她来的。
平章帝朝她看来,问道:“江离,孙礼所言是否属实?”
萧琮远不信孙礼所言,但已起疑心,从短暂的对视中,白芊芸看出了端倪。她道:“那些事,臣一概不知。”
“陛下,罪臣有证据。”孙礼赶在平章帝说话前高呼,“江督军亲自送给罪臣一枚无相宗令牌,现藏在罪臣家中枕下,陛下可派人去取。”
侍卫领命而去,回来时呈上一只布袋。
平章帝打开布袋,拿出银牌细看,看了片刻,他将银牌递给平喜,道:“拿去给江离看。”
白芊芸只瞥一眼,便觉心惊,此令牌正面雕飞鹰衔珠,背面刻八吉纹,正是无相宗内部通用的令牌。
宗门内出了叛徒,还是另有原因?
白芊芸正沉思,耳畔传来平喜催促声。她起身行礼,道:“陛下,此令牌的确是无相宗所用,但臣从不曾给过孙礼。”
“陛下,罪臣绝不敢欺君。”孙礼接着她的话,仰头疾呼,唾沫星子飞了出去,
平章帝冷着脸,一言不发,用指尖敲击着腰带上的玛瑙。
谁教他这么做的?
白芊芸握住短剑,目光直刺孙礼后背。忽见孙礼挣扎起身,奔向侍卫,脚上镣铐撞得脆响。“陛下不信,罪臣愿死。”他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侍卫的腰刀,横架在脖颈上。
群臣慌乱,平章帝高呼:“拦住他!”
这人不能死,否则死无对证。
情急之下,白芊芸伏案跃起,甩出袖中短剑,打在孙礼后肩窝上。孙礼手臂发麻,再也握不住刀,刀离手那瞬间,他被侍卫按在地上。
“江离,你竟敢怀揣利刃。”吕晖之冲出坐席,奋身挡在御前,“陛下,应速将此贼拿下。”
平章帝没有发话,侍卫也没有动。白芊芸走过去拾起短剑,道:“吕尚书不必紧张,我若要弑君,无须在今日。”
她若要弑君,萧琮远早已埋尸桂花树下。
话说得云淡风轻,却像针扎得平章帝坐立难安,那夜他只身离宫,若无江离相助,早成他人刀下鬼。
可他们素昧平生,她为何要帮他?
平章帝心乱如麻,一时间谁也不信,言辞里盛起怒意:“江离,你究竟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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