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获一脸懵的站在明宅里,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新红衣,望了望自己对面也是一身红衣的明墀,不可思议的问:“你一直看得到我?!”
明墀点点头,以缚灵绳作牵巾,一头握在手里,另一头绑着姑获的双手。
姑获有些生气,挣扎着就想逃,但缚灵绳困着姑获,一旦发觉姑获想逃,就越发紧。
“惜惜,我们拜堂吧。”
明墀目光掠过姑获留了疤的手,眼睛有一瞬的暗沉,面上笑得愈发温柔。
“我不是江惜惜。”姑获极力解释了很多遍。
“惜惜,为夫这么晚才找到你,你生气了么?”明墀却好像压根没听到她说什么,神情越发温柔,“没事的,只要我们拜完堂,你再怎么生气都可以。”
姑获顿时不想说话。
她本来等着午时的阳光让自己魂飞魄散,结果王爷见他喜欢那棵海棠树,非要挖了移到明宅里。她没地方躲,干脆提前接受阳光的灼烧,结果手才伸出去没一息,这家伙就跟疯了一样拿起一个酒壶就把自己收了。
等她再睁眼,明宅里布置得到处一片欢喜的红,这家伙则当着自己的面烧了一件红色婚服,还强迫她当着他的面换上。
变态!姑获的鬼命在明墀手里,只敢在心里默默腹诽。
明墀却道:“惜惜,你在说我变态。”
姑获惊恐地睁大了眼。
明墀又道:“你这会儿肯定在想,我怎么知道你想什么。”
姑获顿时萎了,说话都闷闷的:“明大哥,小妹与你无冤无仇,你要杀就杀,直接动手好么?”
明墀笑了,笑得极开心,眼中却闪着泪花:“惜惜,这话你曾说过,还记得吗?就在你我定情前的一个月。”
姑获闭了嘴,发现和这家伙比天上的鸟、地上的虫、水里的鱼还难说话。她明明是希望对面把她弄死,明墀却在怀念和江姐妹的过去。
姑获瞬间同情起江惜惜来,有这么个不听人话,啊不对,不听鬼话的夫君,平时是得有多累!
“惜惜,”明墀双目灼灼地盯着姑获,声音逐渐喑哑:“不要再抛下我,不然,我还不知道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姑获撇撇嘴,她在王府飘了这么短时间,确实听说了不少明墀为妻报仇的事迹。什么逮到勒杀他妻的人当场用小刀一片片割下凶手的肉喂狗啦,将东远侯府全族灭门啦,朝堂之上针对太子啦,等等等等一系列让人听之咂舌的事不胜枚举。
谁知道这么个人,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道士,深得皇帝信任。
也正是他一副如清风明月的模样,诈骗了姑获这颗单纯的心。
姑获抬抬下巴,她就不信,明墀能做出逼良家鬼委身的事来。
“我做的出。”明墀一点点收横在他们之间的缚灵绳,一点点逼近姑获,眼中的灼热越发难耐。
明墀又重复一遍:“惜惜,我做的出。”
手被捆着,魂体应该是被明墀下了定魂咒,姑获只能张嘴:“你你你……别过来!唔……”
我是鬼啊!姑获顿时仰天,脑袋被明墀压回来,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离。
姑获彻底老实了,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惜惜……”
“你不要叫我!”姑获硬生生的将自己脑袋挪到后面,望着宅子中漫天的红,顿时觉得,她这红衣女鬼实在混得差了些,莫名其妙的被困,莫名其妙的被收,莫名其妙的被强制成婚,现在是莫名其妙的被亲!
这么多个莫名其妙,她还反抗不了,也压根不敢反抗。
姑获怪不了谁,只能怪自己为什么要还那个玉佩,为什么不早点去野鬼窟。
“你只能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能去。”
明墀牵着缚灵绳的手近的只差一指,便是姑获红衣的带子。
“惜惜乖,把脑袋移回来,等会儿会吓到客人的。”
姑获感受到明墀身上那股子气息越来越和自己相像,她生怕这家伙死后真缠上自己,于是心生一计,顺从地将脑袋挪回原位。
明墀望着她,眼神如水,面色温柔,轻轻地唤:“吉时将至,惜惜,我们永远都是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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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获还没踏入花厅,便感受到许多使人安宁、使鬼恐惧的味道。
“不用怕,里面都是我的同门师伯师叔,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明墀越对她温柔似水,她越感觉心里发毛。
整座明宅以竹子为主体,里面遍种曼陀罗花和各种竹子,花厅前面的池塘养了许多锦鲤,还有几株残荷,池塘之上以竹木为桥,人一走上去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叫。
“这是我们成婚前半年,你说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归家,我找工匠仿了我们初次见面的那座桥。竹桥一响,便知道是我回来了。”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不得不说,江惜惜和这家伙真挺让人羡慕。
明墀指着桥下的锦鲤:“你总是喜欢向黔州府衙的锦鲤许愿,有什么心事也不和我说,有一次我气狠了,把那些锦鲤都送去很远的寺庙,你知道后生我的气,曾经罚一个月不理我。那时我忙得压根出不来府衙,只有写信的功夫,我写了好多信积压在枕头下,本来想叫人送给你的,可是你不识字,我怕你误会我嘲笑你,就都留下了。”
要不是现在被强迫着拜堂,姑获还真会为江惜惜和他之间的感情鼓掌叫好。
姑获四处张望,除了桥上一人一鬼,这明宅里来的,几乎都是修为高深的道士,只有几个零星收拾庭院的普通侍者。
她感觉到明墀的目光锁定她:“惜惜,那次我才忙完,就听闻你定亲的消息,我当时控制不住自己,差点杀了和你定亲的那个人。”
姑获忽略不掉明墀的目光,她刚一回头,明墀就往她两三步。
姑获吓得飘到水面上。缚灵绳扯着她往桥上飘,明墀的脸骤然放大数倍,尽是阴鸷和疯狂的执拗:“惜惜,就算你魂飞魄散,也只能做明夫人。”
姑获汗毛倒竖,不敢再四处乱看。
遇上个温桑,真是逃也逃不掉!
明墀满意的牵着她一步一步往走,竹桥吱呀吱呀地响,花厅前有个小童子喊:“夫人回家——”
“明氏江惜惜回家咯——”
“明江氏惜惜三魂七魄跟上明墀回家咯——”
姑获莫名地不受明墀控制,顺着小童子的声音一点点沉下魂体,竹桥吱呀吱呀,她踏上竹桥,一步一步,随着呼喊越走越急,几乎是一瞬间,便到了小童子面前。
姑获回头,明墀眼含泪花,笑意吟吟地跟着喊:“吾妻,江惜惜亡魂回家啦!”
姑获有一瞬间的恍惚,隐隐约约记得,黔州的确有这么个习俗,魂掉了的小孩子会有大人拿三根筷子立在碗中,一边呼喊小孩子的名字,一边往周边洒水饭,俗称喊魂。
掉了的魂魄听见亲人的呼喊,便会循着声音回来,通过香火的指引,重新回到小孩子身上。
真是奇怪,姑获明明觉得江惜惜不是她,可明墀喊魂时又忍不住想靠近。
姑获捏了捏崭新的红裙子,顿时有些委屈:“你为什么不早点接我回来?为什么不给我烧纸钱烧衣裳?你知不知道只有一件衣裳不能换,真的很难受!”
她越说越急,越说越靠近明墀,她想伸手抚摸明墀的脸,可伸出手去,迟迟不肯落下。
“惜惜,是为夫的错。”明墀凝望着她,缚灵绳之间,不只是一指的距离。他问:
“惜惜,嫁给我,好不好?”
“那你会不会做家务?”姑获脱口而出。
明墀一愣,忍着喉间的那股堵塞,含笑点点头:“不会,我可以学。”
“我不想推石磨了,你给我买个驴子我就答应你。”
“好。”
“你要是变心了,可一定要说,我们可以合离。”
“我若无情你便休,你可以给我一封休书。”
明墀总似乎知道姑获下一句说什么,指着花厅里一头挂红绸的花驴道:“你瞧,聘礼在那,你嫁给我以后不用再推磨做豆腐,还可以拉着它四处走走。”
姑获笑了,不知不觉眼睛也开始下雨:“拜堂!拜了堂你就是我的人,以后别想着逃!”
姑获一步一步,与明墀并肩走着,过了竹桥,踏入花厅,经过花驴,到礼堂前。
观礼的除了王爷一家,其余都是道士。
姑获垂着脑袋,尽量谁都不看,避免道士们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师弟,你……”
“师兄不必再劝我,”明墀笑望着巧巧师父,“你们能来,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的决心吗?”
王爷王妃看不到缚灵绳和姑获,巧巧却走近自己的师父,很小声地说:“师父,那个姐姐我见过。”
巧巧师父顿时不再言语。
明墀向师父行跪拜礼:“请师父师伯为我和惜惜证婚。”
一名侍女从旁端着牌位,站在姑获身后一点,代替亡人向明墀同门长辈行礼磕头:“请师父师伯为惜惜和夫君证婚。”
姑获没有被拘住的感觉,大着胆子抬头,发现明墀的长辈和同门们正柔和地看自己。
“好孩子,原是我徒儿带累了你。”
姑获摇摇头:一个人命中有时终须有,她的死怪不到任何人。
明墀深深地凝望她。
明墀师父亲自写下婚书,将婚书递给一人一鬼:“签下婚书,便是在雷霆都司过了明路,从此夫妻一体。”
婚书到姑获面前,姑获略看了看,她只认得上面一巴掌的字,她望望自己的手,望望明墀和他的诸位同门。
“将你的头发割一溜放到上面。”明墀说得很小声。
姑获从后脑勺硬生生拔下一撮,依言放到上面,便成了婚书上江惜惜和姑获两个与明墀并排的名字。
明墀师兄神情古怪:“师弟,你和弟妹平时都不书信往来?”
明墀笑笑,想说点什么,注意到姑获黑了脸。
——没错,她就是大字识几个,字字不会写!
“我与惜惜是神交。”
婚书一签,姑获和牌位被送到婚房,明墀便招呼着众人往外走去。
这是场冥婚,没有闹新娘子的环节,婚房里安静得可怕。姑获瞅了瞅昏昏欲睡的侍女,找准时机开溜。
姑获先是在明宅里四处转悠,转着转着,发现走哪里都一样,风景一样,路一样,就连她每次碰到的侍女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姑获郁闷地循着气息找到明墀,干脆蹲在他身边,望着他和同辈师兄弟闲谈。
明墀师弟惊呆了:“师兄,你就这么把小嫂嫂骗到手的?”
“你明明不瞎,却装瞎,让小嫂嫂照顾你那么久,太过分了!”
“我与惜惜,分明是两情……”
明墀说着,忽然觉得冷,偏头一看,姑获扯掉了自己的下巴,飘进了竹林里。
他连忙追上去:“惜惜,你听我说,我当时真的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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