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认字,姑获宁愿是活着的江惜惜写下自己的名字。
姑获想,等她可以离开王府,她一定去城隍老爷那儿求城隍老爷帮忙寻找江惜惜的魂魄。
不是感动于明墀的痴情守候,而是因为,江惜惜的尸身也和她落到一个下场。
她自己怎么样无所谓,倒是江惜惜,明明有人惦念着,亡魂却不知所踪。
她喜欢有人被惦念着。
男人若心中有爱,必是从未得到,又或得而又失。明墀是个好人,对江惜惜的爱很真很真,但不防她这样想。
那天明墀写完字,姑获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明墀的画,反而是下人们一直在收拾行李,准备着明墀的迁宅之事。
左右以后再也见不到明墀,姑获一整个晚上都待在明墀的房里,静静地欣赏胡柚的美貌。
床上倒是有个更好看的,不过那是她没见过面,却有着同样当花肥经历的姐妹的夫君,即使是单纯的欣赏男人,姑获也更宁愿找个没妻子的。
胡柚睡在一纱之隔的小榻上,抖了抖被子,望见明墀床前的灯还没熄,忍不住问:“公子,你冷不冷?”
真是奇怪,明明还未到立秋,他裹着薄被,却莫名地发冷。
姑获赶紧退了好些距离。
“又不冷了。”胡柚莫名其妙,难不成是错觉?
他卧回榻上,正准备再重新入睡,忽听明墀道:“你去隔壁睡吧。”
“可是公子,王爷命我贴身照顾您。”胡柚忙下了榻,跪到明墀面前。
姑获抱歉地望向胡柚,又望望明墀。
明墀打了个哈欠道:“我不太习惯有人在我房中睡,这点王爷是知道的,你不必太忧虑。”
姑获望着胡柚领命出去了,顿时张大了嘴巴:明墀这么俊的男人,果然和王爷那么俊的男人有点啥……
但一想到和自己同为花肥的姐妹江惜惜,姑获顿时狠狠地拍了自己一脑袋:想什么呢!
明墀正在更衣,忽然顿住动作,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姑获面前的花瓶。
“这花瓶放的位置有问题。”明墀半裸着腹肌,将花瓶与花架一并挪到屏风侧边,满意的点头,“这里不错。”
腹肌也很不错。
姑获连忙遮住眼睛,转身飘往外面。却不知为何,她刚想穿墙回门神大人那,还没踏出明墀房门,又感觉到被门神大人拘着的那种感觉。
姑获有些难受。
试着手穿过墙,没甚感觉,脚穿过墙也没事,偏偏整个身子一起穿,那种被拘的感觉就涌上来了。
姑获丧着脑袋缩到胡柚方才待过的小榻上,呆呆地望着房中唯一的光源。
明墀已经更换了透明的丝质寝衣,提着灯向胡柚的小榻走来,将被子叠了放好,床单理得一丝褶皱也无。
姑获赶紧起身。
如果她触碰了榻上的东西有了痕迹,肯定会让明墀发现异常。
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出不了这间屋子,可能以后慢慢鬼生都要在这里渡过,再也离不开王府,姑获就忍不住仰天:“不要啊!”
“噗嗤。”
姑获回头,是明墀在抱着一张纸笑,姑获凑上去,纸上丑丑的字迹和拙劣的画技拼凑了一个故事。姑获不认识字,但看那画就知道是一个瘸子和一个瞎子一起做生意的故事。
姑获和这故事没有共感,略看看就缩到了花架上,又听见明墀抱着纸落泪:“鱼沉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间别离苦。”
“惜惜,你等等为夫,我们夫妻阴间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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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获等明墀睡着了,又试了好几次穿墙,终于在天将亮公鸡打鸣时成功地飘回了门神大人那里。
“你这是?”门神看她一副逃命的样子,不禁问道。
“门神大人,您吃了我吧。”姑获一脸欲哭无泪,恨不得将昨晚的经历说与祂听,但她始终是女子,怎么也开不了口。
“什么?你饿了?”门神大人挠挠耳朵,立刻回到神邸端来一堆供果,大手一挥:“吃吧,不够本神灵去隔壁家借点。”
“不是……”姑获顿时失语,茫然地望着街上渐渐人多起来,将供果推回门神大人的怀中。
她突然想到个魂飞魄散的好方法。
既然离不开王府,也去不了野鬼窟,那就在王府多转转吧。
今天是个天晴的日子。
姑获溜到王府花园,王爷正和王妃带着小郡主巧巧给明墀践行。
“师叔,你以后能不能常来看我?”
巧巧从王爷王妃身边起身,走到明墀身边坐下,牵着明墀的衣袖眼巴巴地道。
姑获瞪大了眼,她看见王爷多了一丝龙气,比之昨日,还有说不出的威严。
而明墀……分明才离开一会儿,明墀身上的阴气越发的浓重。
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和谐的出现在王府花园的早晨,明墀向小郡主行礼:“明某若得闲了,一定回来看您。”
王府之外,明墀唤巧巧,王府之内,明墀称小郡主。
姑获快速从小姑娘面前飘过,太阳出来了,她得藏在树下,静待午时到来。
小郡主瞪大了眼:“师叔,我看见……”
王爷王妃在,小郡主很快收住话,着急地拉拉明墀衣袖。
姑获不由得紧张起来,小孩子天眼闭合之前,随时有可能看见她。门神大人说过,王府住着位很厉害的道士,要是抓了她,她就永远见不了外面的天了。
“巧儿,你看见了什么?”
王妃向小郡主招招手,示意小郡主回到自己身边好好坐着。
小郡主看明墀没有动作,慢吞吞地回到母亲身边,笑得无比童真:“刚刚看见一只很漂亮的红色蝴蝶飞过,停在花儿上又飞走了。”
姑获松了一口气,还好,小郡主看不见自己。
她轻轻抚摸着胸口,藏在海棠花树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两股气息逐渐渭泾分明。
姑获尽量将自己越缩越小,王爷身上的龙气虽说对她造不成伤害,但昨晚自己的鬼气已经冷到了胡柚,姑获不想再让人感觉到。
最起码,不要让王府中很厉害的那个道士知道自己的存在。
将自己缩成拳头大小,姑获就静静地听明墀和王爷说下棋,明墀说什么“夺首必快,缓则晚矣”,王爷则说“人理孝悌,徐徐图之”,他们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让下人挪棋子,一顿饭结束,明墀的白字将黑子围了个干净。
姑获听不懂他们说的,也看不懂下棋,她望着明墀桌上的黔州美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黔州多酸辣,早上的餐食却集武国各地方的特色为一体,有粉有面有包子还有肠粉,五花八门,就算一个月每天不重样,也能吃上好久。
姑获自从死后,就再也没碰到过了。
她很馋,长久不归乡,姑获已经想不起来故乡的人和事,但家乡的味道印在魂灵深处,总是让姑获念念不忘的。
姑获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弄出动静,最近她触碰物的时间越来越长,要不是自己飘着,姑获或许会以为自己活了。
然而,再怎么压制自己,明墀的目光还是落到花树下。
阳光越来越盛,姑获感觉到空气中的燥热,她略微往光里挪了挪,再回头看明墀。
明墀道:“这棵海棠树不俗。”他缓缓站起身,绕过食桌到海棠树下,摘了片叶子。
姑获干脆飘到阳光里。
“……好疼!”姑获咧着嘴,阳光落在魂体上,将手灼穿了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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