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获被门神拘着,除了王府,哪里也去不得。
“大人……”第二百八十七次,姑获眼巴巴儿地望着英俊神武的门神大人,“我想……”
“想也别想……”门神头也不回,一手牵着白绫,一手持戟,怒目望着王府门前来来回回的人。
姑获无奈,她本来是走了的,绕了一圈回来,想向门神大人问个路,就被抓了。
跟着门神大人有吃不完的香火供奉,姑获不再饿肚子,只是门神大人终年无休,连带着姑获一起也逃不脱看门之事。
门神大人为了不让姑获吵得脑仁儿疼,准她在王府闲逛,还特地将自己的神气做成荷包挂在姑获身上,以免姑获被府中道士看见吓到人。
姑获撇撇嘴,虽然做鬼很多年,但她是一个很有原则的鬼好嘛?她可从来不吓人,也不害人。
既然离不开王府大门,姑获便开开心心地八卦起了那名男子。
姑获总算知道那名男子原来叫明墀,是王府的谋士兼小郡主的师叔,曾有一妻。
那玉佩正是王爷赠与明墀聘妻之用,也是男子和妻子情比金坚的信物。
玉佩碎了,男子只是那天短暂地哭了三个时辰,第二天起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收整仪容,便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出了门,直到第二天回来时,京中都在议论东远侯府拿死人当花肥的事。
姑获有点子懵,那晚上姑获趴在明墀的床头,明墀抱着个枕头哭个没完。
她还以为他是王爷的脔宠,因为王爷有了新欢而悲伤,结果门神大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这脑子里面装的什么糨糊!明公子那是思念亡妻了……”
她顿时尴尬得想被门神大人吃掉。
姑获认为,被野鬼窟的主人吃掉,不比被门神大人吃掉好。最起码门神大人一身清正,吃了她,算是她的福分。
然而门神大人却别扭地背过身:“吃了你会坏掉本神灵的修行。”
姑获不禁有些丧气,她一定要想法子离开门神大人,去往野鬼窟!
明墀回了王府之后,很少再出门。
整日躲在自己的偏远小院弹琴吹箫,明墀的琴音充盈着悲伤和思念,姑获听见了便想到院子里听听,但每次明墀琴音里的仙息都让她不敢靠近。
明墀不再奏曲。
丫鬟们都在传,明公子绘画一绝,常以山水描摹美人样,外边儿的贵人们为了求公子的画,不惜一掷千金。
姑获听了,忍不住问门神大人:“明墀真的很厉害吗?”
在她的印象里,只要能在京城住下都算很厉害的,最厉害的就是那些有权有钱的贵人。
门神大人放开她的白绫:“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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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人劝,吃饱饭;听门神大人劝,有八卦听。
就在姑获第三次找不到去明墀小院,准备再次向麻姑问路时,发现王爷正在书房里劝明墀:“你已经替她报了仇,只要给她建个衣冠冢便好,这又是何苦呢?”
姑获穿过门窗,飘到跪在地上的明墀旁边,看看俊美无常的王爷,又看看比王爷还俊美十分的明墀,干脆蹲在地上。
“明某与惜惜彼此钟情,她身死,明某不能为她亲刃仇人,这是作为夫君的失责。”明墀低眉,莲花冠上一枚殷红的簪子尤为瞩目。
姑获忍不住碰了碰,惊叹:“这簪子的主人得多爱他,至死都不愿拖累夫君。”
明墀呼吸一滞,像是强忍着情绪,声音忽然喑哑:“她魂归无处,唯有拜堂,才能让她安息。”
“你明知钟妹钟情于你!”王爷拿起一盏茶,又重重放下:“你已经为了她,掀了那么多人的脸面。钟妹是国舅唯一的孙女,你娶她,不亏……”
明墀苦笑:“王爷,明某活不了多久了,何苦再连累钟姑娘一辈子。”
姑获点点头,她确实感受到明墀的阴气越来越重,仙息也逐渐在抽离。
王爷盯着他病瘦苍白的脸颊,忽然一顿:“那丸丹药你没吃?”
明墀摇摇头,向高座明堂的华服青年行礼:“明墀只愿生前的最后一段日子,王爷能成全明某,让明某归去,与妻长眠。”
“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哪。”姑获托着下巴,兴致勃勃地像看了一出好戏。
王爷拿明墀没办法,叫府医给明墀把脉开了药,亲自吩咐下人用他的步撵送明墀回小院。
姑获回头看了眼王爷,连忙跟在明墀后面飘着,俗话说事不过三,这次她跟着明墀,肯定不会再找不到小院。
明墀的小院离王府书房有一段距离,姑获飘着飘着就有点犯困,干脆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子,窝在明墀脚下。
这个人就快死了,阴气会越来越重,虽然王府有门神大人看着,但难免不保会有别的鬼盯上明墀的身子。
姑获准备看完明墀的画作是不是有丫鬟说的那样厉害,再回去和门神大人说一声。
她得盯着点,以免那些不好的东西缠上明墀。这般想着,姑获迷迷糊糊睡着了,再睁眼时,王爷的贴身侍卫胡柚正扶着明墀下步撵。
“不必。”明墀拒绝了胡柚伸过来的手,手里抱着一件裘衣。
他向胡柚行礼:“请帮明某向王爷转达,这些年王爷对明某的照拂之情。”
明墀郑重地捧着裘衣往里走,姑获这才发现自己原来附在了裘衣上,她连忙挣脱出来,以免裘衣沾上自己的鬼气让明墀生病。
姑获跟在明墀后面,明墀走一步,她就飘一点。
明墀走得极慢,姑获停在原地,明墀道:“不进来吗?”
姑获回头,王爷的步撵已经回去了,胡柚就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行礼:“王爷将小的送给公子,公子便是小的主人,主人不吩咐,胡柚不敢动。”
姑获刚醒时没太注意胡柚的长相,这会子飘到胡柚面前,登时睁大了眼:“好一个俊俏侍卫。”
姑获没文化,夸人的词来来回回就几个,胡柚皮肤呈小麦色,一身肌肉将劲装撑得鼓鼓囊囊的,垂首而傲直的脊梁,一举一动都将力量感呈现得淋漓尽致。
姑获想伸手戳戳他的胸肌,又怕让侍卫认为此处有妖邪,到时候门神大人被连累守宅不尽职,于是悻悻的收回手,转而回到明墀身侧。
姑获又忍不住细看明墀,这人生的剑眉星目,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本来长得就很不错,在加上一双天生会勾人的桃花眼,待人待物都极尽温柔,怪得那钟姑娘前日只是在街上匆匆一瞥,就寻到王妃求其保媒。
观赏明墀的俊模样,姑获再回头,便觉着胡柚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许是被门神大人拘着太无聊,姑获感概:“我要是还活着,肯定也喜欢这类文化人。”
没别的,只因为姑获从小大字不识,最想得到的,便是满腹诗才和一手好字。
但她活了多少年来着?姑获不记得了,反正活着的那么多时间,也只有生前几个月认识了一些。
姑获耸耸肩,明墀转身去了书房,她赶忙飘跟上。看着明墀坐在书桌前,先是摸了几个丑不拉几的字,珍重地将其收好,又模仿着那几个字,在新的纸张写下两个名字。
“王爷来让你看着我,还对你说了什么?”
明墀一心放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将那两个名字并立而写,头也不抬。
胡柚不可思议地望向明墀,又快速地低下头:“王爷让属下照顾好您的身子,说您一个人搬去郊外,又不让侍女跟着,肯定会吃不好也穿不好,有什么缺的只管叫属下找李管家。”
当今国姓为李,李管家自小和王爷长大,王爷顾念管家的情谊,特地赐姓李。
姑获望着明墀的一手好字,其字如其人,字体纤长瘦美、飘逸又不失饱满,尤其写到三个落到一起的字时,还有一份藏都藏不住的温柔缱绻。
姑获捧着下巴,嘟囔:“要是能有人教我写字就好了。”
“好。”
姑获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明墀。
然而明墀望向胡柚:“请告诉王爷,若还需要明某,明某一定会为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爷说过,公子是王爷的义弟,与王爷情同手足。您只需好好养病,至于其他事,公子不用操心,王爷一定为您办到。”
姑获好奇“其他事”是什么事,但两人都不再说下去,明墀手上纸笔不停,仍然描摹着那几个丑丑的字,胡柚也站到一旁,持剑像门神大人旁边的石狮子一样,一动也不动。
书房没了说话声,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姑获默默看了会儿明墀练字,手腕仿着明墀的写字规律,假装手中有笔,一笔一划地跟着。
“明……明墀……”姑获猜测,那两个复杂的字应该是明墀,至于三个字的,她不太认得是什么。
“江惜惜。”明墀一边写,一边指着刚写下的字念。
“公子,您叫我?”胡柚问。
姑获忍不住笑:“笨蛋,人家在想念亡妻啦。”她刚想飘到胡柚面前捉弄人家,便听见明墀念叨:
“吾妻,江惜惜。”
姑获顿时明白,原来那三个字是明墀妻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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