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亮了起来,逢月看到了一只油光水滑的黄鼠狼从桌上窜下来,它有一双红灯笼样的眼睛,透着嗜血的光,爪子又尖又长,就是这怪异的长爪子在地上扣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逢月和它四目相对,不知从哪里升起一股勇气,喝了一声,“妖孽!”
也不知是她过于正气凛然,那黄鼠狼愣了一下,发现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冲她一龇牙,窜上一旁矮柜,对着逢月的脖子纵身就是一扑,不料一脚踩到了那个小木盒,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木盒子也跟着摔了下去,佛珠咕噜噜滚了出来。
黄鼠狼翻身跃起,似乎被激怒了,发出一声尖啸,再次想要扑过来。
完了!
逢月下意识闭上眼睛,这时,地上的佛珠发出一阵荧光,光芒笼罩,黄鼠狼立时惨叫一声,昏厥在地。
她睁开眼,就见扫雪蹲在地上打量着黄鼠狼,“这是什么东西?”
“可能是妖物。”
扫雪捧起那微微发光的佛珠,“大师的法宝果然非同一般,这小妖直接晕过去了呢。”
逢月惊魂甫定,看着那颗佛珠,刚才真是佛珠救了她?难道那位大师不是骗子?
她看向床边,小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了,掀了床帐坐在床边,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众人齐聚在小院外,李护院将这黄鼠狼用绳子捆了搬下楼,小道先检查了一番,“是只刚妖变不久的小妖,受浊邪之气所侵,眼睛和爪子出现了妖化特征,这在低等小妖身上很常见。”
李护院也说,“确实,它身上只有微弱妖气。”
逢月有些失望,“两位的意思是,这不是杀了车夫的那只妖?”
小道士摇了摇头:“能驭使妖印的妖,比这种小妖要厉害得多。”
沈云烟扫视一眼,发现少了个人,“那位大师呢?”
小道士:“……我来时,大师已经睡着了。”
众人去了停尸房间,所见场面让众人都一愣,只见房间里陈设着简单的法坛,灯烛长燃,香、花、果、水供养着天尊牌位,就在牌位右侧,几条长凳拼在一起,大师就睡在凳子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的垂着。
小道士无奈道,“入了夜大师就睡了,我念了一晚上解厄安魂咒,他好像睡得更香了。”
说实话,他是真的佩服,怎么有人能睡着之后一动不动的?也不怕从凳子上掉下来!
他跟随师父学习坐忘之道,让他坐着不动没问题,躺着可不行,更何况这屋里在做法事,他怎么睡得着的啊!
李护院上前喊了两声,烛火映照下,大师睫毛密如鸦羽,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发现被众人围观,他也不急着起身,支起左臂撑着头,懒懒问:“出什么事了?”
李护院有意诈他,沉声道:“那只妖物又出现了。”
谢孤峤似乎有些意外,待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一丝若有似无笑意浮现唇角,“再借那妖十个胆子,它也不敢来。说说吧,是哪只不长眼的小妖撞上来了?”
小道掩饰不住惊讶:“你怎么知道?”
果然如此。
房间里,线香燃得满室烟雾缭绕,他缓缓坐起身,长发披散如瀑,隔着氤氲的烟雾,他的五官仿佛有了神性,木雕的神像是死物,而他是会动的,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聚焦在他身上,直到他说,“那妖物呢?”
众人才如梦方醒,走出门小道士还有些懵,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到佛珠震晕的黄鼠狼,谢孤峤再度蔑笑一声,“这就是你们说的妖物?别说妖印,这种刚化妖的蠢物,连走路都费劲吧?”
李护院眉头紧皱,他很不喜此人,这谢孤峤口虽称佛,心不敬佛,而且言辞矜傲,令人生厌。
“今夜已过,按照约定,驱散妖印那日,我会再来。”
见他要走,扫雪追上一步,“大师,若有事要上哪去找你啊?”
“若要寻我,就去南城门外小竹林西侧。”他神色高深,“诚心之人,方能见真佛。”
注视着他的背影,沈云烟眉心紧皱,难道是她搞错了?
天刚刚亮,小道士就将那只黄鼠狼妖带回了清水观,护院们跟着他护送死者移灵去观中,剩下的法事以及丧仪都会在观中举办,未免闹妖之事引起恐慌,他们特意一早就从后门走了。
如今火葬和土葬并行,不过若是死于妖邪,家人一般都会选择在佛寺道观中做完法事后火化,以免尸身为妖邪占用,为祸人间。
一夜平安,让众人都松了口气。
虽然谁都没明说,但隐隐对谢孤峤的话信了几分,也许那妖物真的不会来了?
更别提见识了佛珠之能的两个丫环,逢月觉得小木盒怠慢了法宝,找出一个佛龛,擦洗干净后,扫雪恭恭敬敬把佛珠请进了佛龛里放着,对着佛珠拜了又拜。
扫雪就算了,怎么逢月也跟着拜起来了?
沈云烟看她,逢月一晚上就转变了态度:“小姐,我看这法宝真的有用,昨夜伏妖全靠它!那位大师说不定真是不剃度的高僧,不是骗子呢。”
扫雪惊讶:“什么,大师是骗子?”说着自己摇头,“大师怎么会是骗子呢?”
两个丫头都信了他,沈云烟有些气闷。
但她也不是没脑子的人,佛珠看起来确实能除妖,若小妖是他安排好的呢?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要害她,大可以更直接一些,没必要大费周章弄这么多布置。
用过朝食,沈宅来了一位客人,正是沈云烟下帖子请来的老工匠后人纪姑娘,听说是邀她游览爷爷当年修建的宅院,纪姑娘爽快应邀而来。
故地重游,纪雅儿感慨万千,“这是我爷爷生前所修最后一栋宅子,当时沈相同意了扩建祖宅,城守就说要将沈宅修得如何富丽堂皇,用上好的木料,金银器皿多多益善,被爷爷怼了回去,说‘就算用金砖铺地,能跟玉京城比吗?能跟皇宫比吗?’,说得城守哑口无言,才同意了爷爷以简雅为风格的想法。”
沈云烟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
两人环湖而行,走进小院,沈云烟道:“我小时候常想着,想要有个自己的小院落,院中要有秋千架和葡萄藤,无聊时玩秋千,饿了还能吃葡萄。现在想来,真是孩子气。”
纪雅儿并未深究为何堂堂相府小姐会有这种想法,反而说,“我总觉得梨树下有些空荡,如今想来,可不是少了秋千么!小楼外改用细石子铺路,种上荼蘼,搭起秋千架,也有趣味。”
两人越聊越是投机,走到梨树下,纪雅手抚梨树,目中流露追思之情,“当初爷爷听说丞相家有位小姐,跟我差不多年纪,就产生了在湖边筑起小楼的想法,他亲手种下这棵梨树,说希望小姑娘能住得开心,可惜当年小姐并未随着相爷回乡,爷爷还曾遗憾来着,一转眼都已经十年了。”
沈云烟目光沉静,十年前是什么光景呢?
那时的她整日郁郁寡欢,对一个**岁的小姑娘来说,要接受爹既不爱娘亲,也不爱自己,并不容易。
她平复心情,和纪雅儿一起登上小楼,白天的视野十分开阔,一眼望去全无遮挡,窗朝南向,不仅能看到近处的南城门,极目眺望,甚至隐隐能看到高塔的影子。
她也是头一次注意到,“那是镇妖塔?从这里竟能看到玄清观?”
“可不是么!”纪雅儿道,“苍宁州地处天下五州最南,再往南就是人妖分界的夜阑河,玄清观在夜阑河北岸镇守人界,这方向正对着观中的镇妖塔,因塔上有一面玄镜,所以能看见,其实距离还远着呢!”
“小姐竟一眼就能认出镇妖塔,莫非去过玄清观?”
沈云烟道:“有些渊源。”
和纪雅儿在内院逛了一圈,她喜欢上了这院子的格局,发现这里能看到玄清观之后,更生出了想要住下的心思。
据她所知,沈宅扩建之后,她爹借口朝事繁忙,将祖宅托付给堂叔料理,再也没回来过一次。
不过他人虽没来,银子倒是不曾短过,她看过府中账本,每年府中光是拨给祖宅保养修缮的银子,足有百两之数,可她这个堂叔么——
沈氏既为寒门,族支不壮,人丁稀少,堂叔是祖父的弟弟所出,她爹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兄弟,名为沈二。此人读书无用,经商不成,靠着他这个做官的堂兄,在青岩城混得风生水起。
她爹不喜这个不上进的弟弟,对他的巴结讨好甚少理会。不过只要他不做太出格的事,仗着借着这层兄弟关系混迹商场,也足以让他大富大贵。
这个沈二,祖宅闹妖,他一声不吭,硬是瞒了这么多年,自己回来,他连面也不露,让个乞丐来应付自己。
沈云烟多少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只要一直不说,这份银子不就可以一直贪墨下去?反正沈家老亲俱丧,他这堂兄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会回来一趟,不会发现此事。
她暗想,也是时候该见见我那素未谋面的堂叔了。
收回视线,她问纪雅儿,“依姑娘来看,要将祖宅修缮一新,大约需要多久?”
谈及此,纪雅儿忽地叹了口气,“小姐,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了。不是什么时候完工,而是根本就无法动工,这沈宅可是有名的妖宅,在妖宅动土木,一般人也不敢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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