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姑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宅子就成了妖宅,我也是因为爷爷的关系,不甘心宅子就这么荒废才来,其他人哪有这个胆子呢?”
沈云烟想了想:“若是请来大师做法驱了妖呢?”
纪姑娘立刻问,“哪位大师?”
“比如清水观观主?”
“观主哪里请得到?”纪姑娘道,“沈小姐可知十九年前玄清观封印妖皇之事?”
沈云烟点了点头。
她想起了那片红色天空,群妖遮天蔽日的羽翼……
“就是那一年,妖皇率领群妖攻打玄清观,玄清观主以命封印妖皇于镇妖塔下,使得妖邪不敢猖獗。可玄清观也损失了那位被称为道门第一人的观主,只剩下年幼的道子支撑门庭,妖皇几次欲破封而出,险些酿成大祸,于是临近道观都会派人帮忙稳固封印。”
“清水观观主等人每次去玄清观,回来都会闭关三月,他们是元气大损,不得不闭关休养。每到这三个月,青岩城的闹妖就会格外严重。”
沈云烟想起了李护院转达那句“就算回来也不一定能来除妖”,原来是这么回事。
可这样一来,她的妖印又该寄希望于谁来解?
她脑中浮现出谢孤峤的脸,这人给她的感觉摇摆不定,到底是欺世盗名的骗子,还是真有本事的高人?
送走了纪雅儿,她对丫环们道,“这宅子十分合我心意,如果我能度过此劫,我想将祖宅修缮一新,咱们就安心在此住下。夏日赏荷,秋日观鲤,冬日煨炉煮笋,不也快活?”
扫雪道:“我也喜欢!就像诗文里说的,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逢月畅想小姐说的画面,心生向往,“若真能如此,可比在相府时自在多了!可是小姐,修缮祖宅,要花不少银子吧……”
她们小姐制香的手艺妙绝玉京,玉京城最有名的香料铺子“月黄昏”便是小姐名下的产业,
那可惜这一次离京,日进斗金的香铺也被迫关门,小姐虽然一次都没提过,逢月一想到损失的银子就心痛。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沈云烟道,“人还在,铺子关了也能再开。”她笑得意味深长,“我可不打算出这笔冤枉钱,这笔银子,该谁出就谁出。”
虽然修缮祖宅困难重重,沈云烟既然下定了决心,便在这里安心住了下来。
几个护院听了她的打算,干脆因时制宜干起了伙夫、小厮和跑腿的活,帮着采买东西,还在院子里垒起了土灶,这下起码可以烧水做饭了。
当天扫雪露了一手厨艺,弄了满满一大盆柴火烧鸡,加上几个炒野菜,大家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吃了一顿饭。
午后,沈云烟叫来逢月:“我准备出门一趟。”
逢月惊讶,“小姐要去哪?”
“去见见那位大师。别担心,我会让李护院护送。”沈云烟道,“若是堂叔来了,让扫雪在前厅招待,先留住他。”
逢月点点头,小姐给沈府送了帖子,那位二老爷要是再不出面,可真是缩头乌龟了。
沈云烟出门不久,沈二还真来了。
扫雪听说小姐要在前厅待客,不由捂嘴一笑。
站在沈宅门口,沈二心中忐忑。
前些日子他接到玉京来信,说是他那金尊玉贵的侄女要回祖宅住一段时日,他想着赶紧派人将宅子打扫一番,谁知他夫人王氏说,“闹妖的宅子如何住人?要是小姐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
沈二一想也有理,“那就在家里打扫出一个院子来,请小姐来住?”
王夫人当即呸了一声,“好端端的往家里请尊大佛干什么?那位沈相,逢年过节咱们给他问候送礼殷勤备至,他屁都不放一个!你非要热脸人家的冷屁股,给自己找不痛快?”
沈二讪讪道:“兄长那是朝事繁忙,无暇拨冗,再说,咱们也没少受兄长的好处。”
沈二如今做着布料生意,他知道自己没什么经商头脑,那些来花大价钱来买布料的人,很多都是想通过他这层关系搭上沈相,谁见到了他不尊称一句“沈二老爷”,令他脸上有光。
若不是兄长,他也娶不到这位王氏,王家祖上在玉京为官,到了王夫人爹这一代才渐渐败落下来,搬回青岩城。虽不如以前了,但数代经营,也颇有家底。
王夫人道:“我听玉京的姐妹说过,那沈云烟是在外面养大的,七岁时才接回府上,谁知里面有什么内情?她又早早死了娘,占了嫡女的名头,却是个极不受宠的,相爷的心肝是他侧室生的女儿,取名沈娇娘,爱若珍宝。你也不想想,十几他们一家都不回来一趟,为什么突然要回来了,还是小姐单独一人回来?”
这还真把沈二给问住了。
王夫人用手指猛戳他额头,“你这榆木脑袋!那侧室和庶女既然受宠,容得下她这孤寡嫡女?想来是寻了个由头给赶出来了,你还要上赶着寻晦气!”
沈二让她说得一愣一愣的,“那这事就不管了么?外面的人要是说起来,岂不显得咱们刻薄?”
“嘴长在别人身上,说你也不会掉块肉,怕什么?”王夫人道,“你真以为人家表面恭维你,背地里还不是骂你是个窝囊废,没有你兄长你屁都不是?”
沈二:……
他实在说不过夫人,便懒得管这事,前几日玉京的新闻传到青岩城来,他才知夫人料事如神,沈云烟果然是出了事才回来的,他撒手不管,更加心安理得。
直到他听说侄女竟然真的住进了那闹妖的宅子,沈云烟又派人来请他,他才慌了。
“你怕什么?请你去你就去,一个姑娘家,还能把你吃了不成?”王夫人恨他不争气,“她若问宅子的事,你就说闹了妖,废弃也是无奈之举,你是她堂叔,劝她趁早搬出去是正途,闹妖的房子可住不得!一个小姑娘,说上几句好话不就打发了?”
沈二把夫人教的几句话在心里反复背诵,等丫环把他请进了前厅,让他稍坐时,他傻眼了,这比被子还厚的积灰,椅背上厚厚的蛛网,他坐哪?
扫雪笑着说:“二老爷您别客气,快坐呀。”
沈二看了一眼这娇俏的丫环,心想不愧是玉京的姑娘家,连丫环都有此等姿色,他架不住扫雪态度殷勤,心一横就坐下了。
一坐下,就觉得全身哪哪都痒了起来。
沈二老爷在夫人面前挨了多年的骂,在外面也拿不起老爷的款,在丫环面前又怕丢了面子,不好拂袖而去,催问道,“你们小姐什么时候来?”
扫雪笑着说:“小姐很快就到,二老爷稍待。”
沈云烟和李护院出了南城门,果然见到一片竹林,顺着小道进入林中,高大的凤尾竹一丛从几乎遮盖了日光,炎夏里隔绝出一片幽静,走了约莫两炷香,再次路过一根弯倒在路边竹子时,她停下了,“咱们似乎在原地绕圈子。”
李护院也发现了,从外面看这片竹林并不大,不至于这么久了还走不出去。
“可能有阵法。”
他抬头看了看天上日头方位,又仔细检查每一棵竹子上是否有阵术痕迹,这么走了一圈,仍是回到了原地。
李护院额头滴下一滴冷汗,他察觉到这阵术之高明,他连皮毛都摸不到,更别提破阵了。
沈云烟回想那天谢孤峤说过的话,“李护院,你先回去吧,我独自去见他。”
“小姐,这……”
沈云烟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李护院向来尊重她的意见,只好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沈云烟站在竹林中,闭上眼睛,诚心默念:她想见谢孤峤一面。
再睁开眼时,眼前场景霍然一变。
那弯倒竹树前赫然出现了另一条小道,她沿路而行,小道越走越宽,翠竹夹道,掩映茅屋,谢孤峤就站在屋前,手执一杆竹笛,正闭目吹笛。
风拂衣发,恍然若仙。
奇怪的是,只见他在吹奏,却听不到一丝笛音。
细看才知,笛子上并没有孔,他吹的是无孔笛。
沈云烟道,“听说禅修一道,不传文字,在于修心。大师吹奏无孔之笛,也是一种禅境修行?”
他放下竹笛,微露意外神色,“小姐懂得不少。”
“住在玉京时,我也去过几次梵音寺,聆听高僧讲授佛法,受益匪浅,不知您师从何人,想必也是梵音寺的高僧吧?”
“没有师承。”
“为何?”
他淡淡道,“没人配做我师父。”
沈云烟暗想,此人真是好狂妄。
他这么狂妄的人,是柳姨娘那种阴险小人能驱使的吗?恐怕连让他正眼看一眼都做不到吧?
她又打消了这人是柳姨娘所派的想法。
“小姐来找我,是知道走投无路了?只有我才能救你。”
沈云烟心说,又来了,这种欠人收拾的傲慢。
对付这种人,有一招百试不爽。
她故意道,“我是怕大师只是说得好听,其实根本没有真本事。”
谢孤峤眼微眯,“小姐不信,到时候可别怪我下手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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