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烟回来时,沈二老爷已经等得麻木了,左等右等,足足两个多时辰,他全身都痒得难受。
正不耐时,他闻到了一阵暗香,那香味极其清雅,让人灵台清明。
接着看到一个美貌女子走了进来,她穿一身烟水蓝长裙,眉如青黛,眸凝秋水,她的美,美在说不出的神韵,把这破屋衬得如仙宫一般。
沈二老爷见了扫雪很是惊艳,见了沈云烟更是惊为天人,他甚至不自觉站起来了,“侄、侄女。”
沈云烟淡淡道:“二叔,坐。”
沈二叔魂不守舍坐回那张瘸腿的椅子上,沈云烟道:“从云景二年起,相府每年拨一百两修缮祖宅,至今已十年了,我看这宅子是一点没修,按理说,那一千两银子封存不动吧?按照一般钱庄利钱来算,也该有一千一百七十三两之数。今日请堂叔来,便是请你将银子拿出来,以供祖宅修缮之用。”
沈二闻言,嘴张得足够吞下一只□□,“什么?!”
沈云烟道:“怎么,堂叔不愿意?”
“等等、等等。”沈二有些难以招架,他本来以为沈云烟是问妖物的事,谁知她开口就要银子?
“侄女,这宅子不能修啊!”他赶紧道,“不仅不能修,这宅子里藏着妖物,你还是赶紧搬走吧!”
沈云烟道:“不劳堂叔费心,我请了梵音寺的高僧来除妖,这位高僧放言‘有他在,没有妖邪敢作祟’。”
沈二万万没想到,他这侄女找他不是诉苦也不是叙旧,而是要钱的!
该怎么应付她要银子,这夫人可没教啊!
沈二如坐针毡,“这个、那个……”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这事我需要跟夫人商量一下,过几日再答复你,侄女,若没其他事,堂叔我就先走了。”
沈云烟不动声色,也没拦他,“扫雪,送二老爷。”
沈二老爷擦着汗走了,沈云烟对逢月说,“我看这银子怕是不好要。”
逢月不解:“这沈二老爷看着就是个草包,小姐为何这么说?”
“你和他素未谋面,一眼都能看出他是草包,他竟能在城里混出一份家业来,安稳至今,背后指点之人,是否有些本事呢?”沈云烟道,“你找人去打听打听沈府的情况,看看他口中这位夫人,是个什么角色。”
自佛珠显灵之后,接连两日夜里都平安度过,无事发生,到了第三日,李护院不死心的跑了一趟清水观,果然得知观主闭关的消息,只得无功而返。
扫雪找人探听听了沈家的消息回来,正逢巷口有人卖杨梅,见颗颗杨梅又圆又大,卖相极好,就买了几斤回去,沈云烟出了主意,一半做了糖渍杨梅,另一半加陈皮、山楂和糖霜熬煮成酸梅汤,在井中放凉后再喝,十分消暑解渴。
朝食过后,沈云烟和两个丫环坐在院子吃杨梅,扫雪道:“沈家的事,真是不打听不知道啊。原来这沈二老爷是个有名的窝囊废,万事不管,家中内外事务全靠夫人主持,而他这夫人王氏可不简单,王氏出身官宦世家,现今青岩城守是她祖父的门生,跟王家关系匪浅,仗着这层关系,一家人在青岩城横行无忌,颇有恶名,只是没人奈何得了他们。”
“他们夫妻两还有一个儿子,比眼珠子还宝贝,幼时宠溺,长大后就是青岩城一霸。我在外打听一圈,城中竟无人不知这位沈公子名号,那是勾栏常客、色中饿鬼,姑娘们见了他都是绕路而行,不敢招惹。”
逢月忍不住啐了一口,“简直是林小侯爷翻版。”
扫雪道:“可不是么!提起那个林小侯爷我就来气!这个下作胚子,明明是他欲行不轨,却诬陷小姐有病,我看他才有病,他全家都有病!”
逢月也叹息:“这事莫非有柳姨娘在背后撺掇?当初就是她非让小姐去赏花宴的。”
提起柳姨娘,扫雪银牙直咬,“我看他们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出了这桩事,我们小姐和太子的婚事怎会黄了?”
逢月也跟着说,“皇后是小姐的亲姨母,这桩亲事本是亲上加亲,太子生得俊逸潇洒,玉树临风,还对小姐那么好,有什么好东西从不忘派人给小姐送一份,小姐若做了太子妃该多好啊!”
本来说着沈二的事,说着说着就扯到她身上,沈云烟忍不住问,“我为什么非要嫁给太子不可?”
“因为小姐和太子很般配啊,普天之下,难道还有比太子更好的郎君吗?”
沈云烟问,“我又为什么非要找个郎君不可呢?”
“且不说太子在那个位置有多少暗潮汹涌……”她将视线投向院外,声音低不可闻,“我娘这一生的悲剧还不够么?”
两个丫环都不说话了。
逢月从她的话里听出她对这桩婚事的抗拒,想当初婚事起于皇后极力撮合,若不是出了后来的事,听说指婚的圣旨原本都拟好了。
思及此逢月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难道……小姐她是故意的?
因为她不想嫁给太子,而皇后是她的姨母,对她十分关爱,要拒绝皇后、要改变拟定的圣旨,唯有说自己有病,谁会让一个有病之人成为太子妃呢?
表面上看是姨娘毒计得逞,将小姐赶出玉京城,实际上是否小姐利用了他们,得偿所愿呢?
逢月心惊骤快,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
她想说些什么,却见沈云烟正望着墙头,“光天化日听人墙角,是大师作风吗?”
她顺着小姐视线看过去,见玄衣人随性坐在墙头,也不知在那听了多久了。
谢孤峤轻飘飘落在了院内,“时辰将至,谢某如约前来,为小姐驱散妖印。”
沈云烟凝视着他,就在刚才,她再次察觉到那道幽深视线,这一次不是错觉,视线的主人,正是谢孤峤。
她来青岩城的路上,这人就在暗中观察她了。
这样看来,他必是别有用心。
听说他来为小姐驱散妖印,逢月从井中捞起竹篮,竹篮里放着陶瓮,打开瓮盖,沁凉的酸梅汤倒入白瓷碗中,倒了满满一碗。
扫雪捧起碗送到他面前,含笑道:“大师,您尝尝这酸梅汤,这可是咱们小姐的独门配方,一碗消暑热,快活似神仙!”
谢孤峤道了谢,在扫雪逢月期待眼神下,尝了一口酸梅汤,入口清甜,恰到好处的微微酸味刺激味蕾,带着井水沁人的凉意,驱散心中燥热。
他赞道,“沈小姐会的东西不少。”
沈云烟道:“所学颇杂,哪里比得上大师佛法精深。”
对于她话中的明嘲暗讽,谢孤峤付之一哂。
扫雪没听明白,还在得意道:“小姐的手艺只此一家,别处可喝不到。”
沈云烟道:“行了,别在这吹嘘了,给李护院他们送些去,这会儿他们在修屋顶,应该忙坏了。”
扫雪刚走到院门口,李护院正好进来,“那沈二老爷又来了,在外面等着见小姐呢。”
沈云烟一笑,“之前百般不想来,今日倒主动找上门来,看来是领了家中懿旨,来我这‘传达旨意’来了。”
她对李护院道:“我这里有重要的事,让他且等着吧。”
李护院看了一眼谢孤峤,想说什么,终是忍耐住了,退了下去。
谢孤峤似笑非笑,“你这属下似乎对我很有意见。”
她不答反问,“大师打算如何驱散妖印?”
“所谓妖印,是浊邪之气入体,于经脉内凝而不化形成的印记,以气灌经脉,就能消解。”他说得轻易,但要注入多少气,恰好驱散妖印而不伤及经脉,是一件极难的事。
“驱散时,我会碰触妖印位置。”
他意有所指的看着她白皙颈侧,妖印位置没有刻意遮掩,漆黑的爪印仿佛扼住了她的咽喉。
带着这印记,很多人都会惶惶不可终日,而她么,似乎还过得很自在。
“好。”
她答得爽快,他倒有些意外。
沈云烟神色自若,“我想见识见识,大师口中的狠,到底能有多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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