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观序感觉心坠了一下,但程阙的声音很快又欢快起来,“你知道吗,方真琦可嫌弃了,用毛巾包着它去的医院……”
顾观序听着程阙的声音,感觉像吃了一口没有削皮的柿子,很甜,但却无法忽视那份涩。
而程阙用愉快的语气继续讲述,没有留给她探究的余地和安慰的间隙。
她只被允许看见一半的程阙。顾观序心想。她有点怀疑,自己与程阙似乎还不如方真琦与她亲近。
“你和方真琦很熟悉吗?”顾观序忍不住问。明明应该是刚认识不久的上司,怎么话语间却满是亲近和熟稔。
程阙的声音消失了,似乎是没有预料到顾观序会这样问所以一时愣住了。
“算是很熟悉吧。”程阙说,“留学的时候,方真琦经常去看学姐。”
顾观序一怔,话哽在喉咙里,半晌才道:“这样啊。”
她好像也可以那样,可她从没有去看看程阙。因为她不知道程阙想不想见到她,也因为她还有很多无奈的理由。
可现在,她没办法去解释这些,也没办法知道程阙在想什么。
程阙回来后,她们好像一切重新开始,过去的五年多被程阙一带而过,成了与彼此无关的过往。顾观序想要探究,又害怕程阙再一次感到难堪。
“今天下午你会去现场吗?”程阙问道,语气微扬,对顾观序的复杂心情毫无察觉。
顾观序喝了一口茶,缓缓答道:“是的,我会去。”
程阙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那先不聊了,下午见呀。”
“下午见。”顾观序说,学着她语调上扬。
……
下午再见,两个人默契的没有带同事,只两个人漫步在打造了一半的园区里。
“最开始合作的时候,我们这边接受到的信息是这里打算打造成一个景区。”程阙手里拎着文件,嘴上却是话家常的语气,“所以设计方向也是这样的,但后来的沟通中,却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顾观序瞥了眼程阙袖口的猫毛,回应道:“是的,最开始的沟通有些问题,所以现在需要我们重新确认一下。”
“我们目前的后期运营安排完全是按照景区来规划的,”程阙笑了笑,“所以你们是怎么安排的呢?”
她眨了眨眼睛,好奇道:“影视基地?”
顾观序摇了摇头,在短暂地迟疑后伸手摘下了那根猫毛,“小猫的毛。”
程阙轻轻呀了一声,笑着弯了弯眼睛。
“这里不打算做景区,也不打算做影视基地,”顾观序答道,“就做商业区。”
程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在这?”
顾观序点了点头。
程阙讶异轻笑,欲言又止,好半天才抬起手上的文件,“可我们沟通过的设计是这样的。”
“设计图没有问题。”顾观序轻笑道。
“按照这个设计,这么大的一片区域,做一个商业区,会很浪费,顾氏确定会盈利吗?”程阙的态度认真起来。
“只要后续不亏损,就足够了。”顾观序说。
程阙垂下手,有些难以理解,“这……”
“其实这对顾氏而言,更大的意义在于纪念。”顾观序说,“这也是今天想要确定的一个重点。所有建筑都必须严格按照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风格打造。”
她轻轻笑了下,“刚刚路过的那条街街尾的店面格局不太对,还需要你们后续再修改一下。这里后续会作为商业区投入使用,但前提是必须保持那个时代的内涵和风貌。”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还签订了后续的运营服务。”顾观序补充道。
程阙思考了片刻,抬头道:“你对那个时期,很有感情吗?”
“是我的太姥姥。”顾观序弯了弯唇角,“所谓纪念,也主要是对她而言的。这里可以说是为她准备的。”
程阙的眼中露出好奇的神色。
顾观序见此开口询问,“想听我讲讲我太姥姥的故事吗?”
“好啊。”程阙立刻答应了。
顾观序于是笑了笑,“我太姥姥是在美国出生的。那时候世道太乱,为保家财,长辈们不得不出国避祸。我太姥姥的母亲就这样在国外长大,然后和一个华裔生下了我太姥姥,取名念乡,后来又生下了一个女儿念故,并收养了一个女孩取名念亲。”
“其实从名字就能看出,我太姥姥的母亲当年是很怀念故乡的。所以当战乱结束,和平了,太姥姥的母亲就离开那个不想回国的华侨,迫不及待地带着三个孩子回国了。”
“当时,我太姥姥刚回到祖国,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十里洋场。”
“在国外,听到的很多都是不好的言论,但母亲说的又让人向往,所以我太姥姥一直很矛盾,直到回到故土,亲眼见到这一切。”
“她说,她第一眼,就看到了外人口中的落后已随旧时代落幕,新时代已经到来,繁荣的国家正冉冉升起,明明是初次踏上故土,年少的她却热泪盈眶。”
顾观序笑了笑,也有些激动,“所以对她而言,这样的纪念很有价值。”
程阙恍然,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所以,这里是你给她准备的礼物吗?”
“不太准确,”顾观序轻笑道,“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礼物,我只是被她选中作为送礼的人。”
程阙再一次点了点头。
顾观序的心微微一沉,脸上却仍挂着淡淡的笑,轻声问道:“你觉得这个礼物不好吗?我想听听你真实的想法。”
“当然好。”程阙笑,“只是,”她有些迟疑,“有点奢侈。”
……
清晨的江尽意外地早早醒来,言以棠家专属于她的卧室似乎也不能让她睡得香甜。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起了自己失约明遥的晨跑。
心里有个声音催促她,让她最终爬起来跑步。
然而刚跑出小区大门,她就看见了熟悉的车,旁边站着一个更熟悉的人。
江尽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她多梦的夜晚,突然的勤奋,难道就是为了在清晨偶遇裴砚吗?
她企图若无其事地路过,却无法对站在晨雾里眉眼倦怠的裴砚视而不见。
“来。”裴砚朝她伸出一只手。
熟悉的动作让江尽鼻子发酸,她低头掩饰着泛起泪光的双眼,别过头却又靠近了裴砚。
她忍不住又瞥了一眼那只手。
曾经那么多个瞬间,她握住那只手,然后被裴砚拉进怀里,紧靠在一起的身体随着笑声同频共振。
“你来干什么?”江尽问。
“等你出门。”裴砚答。
江尽看着车身上若隐若现的露水皱眉,“你什么时候来的?”
“凌晨四点三十八分。”
“你怎么知道我在……”
“江尽,”裴砚打断了她的话,“昨天夜里,我去问你的邻居关于我们的事情,得到了一个我无法理解的答案。我想来问你,又怕你生气,想在家里等你,又很着急。这种纠结的感觉对我来说太陌生也太不适应,所以我还是来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很疲惫,“我坚持了一个黑夜,现在能不能陪我去看看太阳。”
心里的一角塌陷下去,江尽却嘴硬道:“你总是很自我。”
“或许吧。可是江尽,我是爱你的。”裴砚轻声道。
江尽的心彻底软了,她低下头,闷闷的声音轻轻地飘,“去哪?”
裴砚转身要去开车,江尽拉住了她的手,几乎是同一瞬间,两个人习惯性地弯了弯手指。
“嗯?”裴砚转头看她。
江尽把她推到另一边,“我来开车。”
江尽坐到驾驶位,耳朵微微发红,裴砚轻轻柔柔地笑声像在抚揉她的耳朵。
“去哪?”江尽再一次问道。
“去山顶。”裴砚答道,靠在椅背上注视着江尽,“去看太阳。”
江尽于是往山顶开去。
不必问是哪一个,因为对她们而言,只有一个独特到不必说明。
一路上,裴砚始终盯着江尽的侧脸,目不转睛。
“有什么好看的。”江尽小声说。
裴砚的声音清淡极了,偏又是甜的,她说:“就是好看的。”
两人慢悠悠到达山顶,刚好赶上日出的尾巴。
江尽看着日出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情愉快。
她看了眼裴砚,裴砚静静地看着她和太阳。
“明遥和你说什么了?”江尽笑道。
能让裴砚一夜未眠,一大早跑到小区门口等她,可见被刺激得不轻。
明遥的嘴原来这么厉害。江尽着实没有想到。
“她说我做错了事,所以你不要我了。”裴砚抬了抬眼皮,“可是她不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也没有告诉过我。”裴砚认真说道。
江尽避开她的目光,敷衍道,“没什么,看吧,日出只此一刻了。”
“我们呢,”裴砚拉住江尽,迫使她看向自己,“也只此一刻了吗?”
“告诉我。”裴砚的声音少见地带着迫切。
江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她在裴砚的眼里看到了哀求。
她忍不住笑了下,觉得那真是与裴砚毫无关联的东西。
裴砚皱起眉,疑惑道:“可笑吗?”
“不是,”江尽连忙说,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她犹豫着,吞吞吐吐着说道:“裴砚,真的,没什么。有些,事情,是没办法和你,说清楚的。”
她至少,还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留住一份尊严。
可裴砚显然是误解了。
她松开手,神情冷漠,“不能告诉我,却可以和她说吗?”
“江尽,你爱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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