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圆圆的女子抚过地窖门上的草灰,这才抬起头看向骨罗烟。她的眼中似有星辰:“姑娘,密道我已探过了,一切照旧。”
另一位女子站在她身旁,面上无悲无喜,出声道:“关道长已经在密道中等候,姑娘请。”
骨罗烟看向面前的两人。眼中闪烁着不明的光,她点头未讲话,先行走入了地窖中。
秋娘于骨罗烟身后走来,她看向那二位,从左往右扫了一遍,小声道:“你们过来时可有被人察觉?”
脸圆圆的女子笑起来:“姑姑放心,这时全红馆都往着前厅去,他的眼睛也必不能窥见什么。”
身边冷面的女子也出声道:“而且我们来时小心,椿桃在前,我在后,一路都是仔细探查着过的,未发现其他人。”
“好”秋娘点头,也随之踩上下地窖的木梯。
“雪伊,你先去,我来封死此处。”圆脸的女子看向身边,手中不停,快速将地上的草灰清理干净。
“你快些跟上,快些……”雪伊欲言又止,她看着椿桃终究还是没再说出什么。嘱咐了一声,便下了地窖。
椿桃擦了草灰,又趴在地上反复去看地窖的门缝里有无卡住的石子。风一吹,将院中燃烧桃树的火光照得更亮了。
椿桃撑起身体,回头看了一眼火树。
烈焰带来余温,火星四散。恍惚间,却好像借由这火光看到一个人。
——
雁南枝走的时候,椿桃才七岁。是与骨罗烟差不多的年纪。
椿桃的父母贫贱,为五斗米将她卖给了红馆做奴。
所幸椿桃遇到的主儿是雁南姬。
那位看她年纪太小,也不舍得让她做些重活,幼年椿桃每日所做,不过是插花剪草。但小孩子又懂得什么,说起插花剪草,其实也就是胡乱玩弄一通,等到雁南枝喊她吃饭,便从院子里跑回去,一日一日,椿桃竟觉得,自己待在红馆比在父母身边更好。
雁南枝是在一个夜走的。
走前椿桃还记得雁南枝来她的房中抱了抱她。
雁南枝很香,手也很柔软。椿桃很喜欢蹭她,椿桃很喜欢雁南枝。
后来椿桃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后来椿桃就被谩骂声惊醒了。
大人们奔走相告,说雁南枝企图逃走。说雁南枝低贱。
然后有人说,雁南枝死了。
南院被查时来了很多凶神恶煞的人。椿桃被吓得一直哭。
不知是哪个被烦得不行的婆子打了她一耳光。她才消停下来。
随后椿桃被发配到其他姬子那里做工。人人都因南院的身份唾弃她,要她做最脏最累的活计,椿桃就这样过了十年。
再然后,椿桃因为偷吃姬子私厨的两块米糕,差点被打死。是骨罗烟救了她。
幼时躲在门廊后偷看的椿桃有见过骨罗烟。她与猫儿肆意在南院中奔跑,她金贵的被馆主呵护着长大,让椿桃艳羡。
再见骨罗烟时,她已没了小时候的笑颜。
彼岸花绣于骨姬裙衣,金线织就金蝶。椿桃跪在骨罗烟脚边,她能看到的,只有裙边。
骨罗烟拿出一颗宝石赎了椿桃。待她将椿桃带回自己院中,才对她说:
“我记得你,在南院时。”
“你总是怕我似的,不喜和我们玩乐。”
下一刻泪崩,长达十年的苦闷似乎都散在了椿桃的哭声里。
她想南院,更想雁南枝。现在终于在骨罗烟身上看到了雁南姬的影。
骨罗烟笑着抱住她,为椿桃抚背。
骨罗烟声音很轻,一瞬竟又让椿桃觉得是故人归来,她对她说:
“你走罢,我已赎了你,你离开红馆,往后自由自在地活。”
椿桃哭得不能自已。她想走的,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当时的骨罗烟:“那你呢?”
骨罗烟看着她,露出苦笑:“我走不了。我要代替姊姊,彻底破开这红馆的墙。”
那一天,椿桃记了很久。久到如今再看到火焰烧起桃树,她都还记得。
椿桃没走,她留了下来。
成为骨罗烟身边的一个婢子。一个死侍。
秋姑姑来送香包那日,也给了椿桃一个。秋姑姑说:“前方恐是死路,姑娘的意思,要你离开,莫要送死。”
椿桃拒绝了。
她吃了一个鲜肉包子,又吃了一个菜包子,这才笑起来回秋姑姑:“若前方真是死路,也让我和姑娘一起走。”
“我的命是雁南枝和姑娘给的,若是真的死了,就当还她们罢了。”
素秋看着她,那双手拧在一起,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最后才答:“是,我们的命都是雁南枝和姑娘给的,为她们死,此生也无憾。”
——
院外似乎有骚动,椿桃再无迟疑,她跳进了地窖中,拉起一段粗绳。
很快上方的机关触响,巨石滚落下来,椿桃往密道内闪去,巨石连带着沙土一同彻底掩埋了地窖口。
·
密道中漆黑。
唯有雪伊点着一盏油灯。
雪伊在前开路,骨罗烟同秋娘一起走在中间,最后是椿桃走在后边。
这条密道修建得粗糙。墙上未贴砖,阴冷又潮湿。到处都有淤泥,实在是有些粗制滥造。
但这密道的一切,是骨罗烟的十年。
十年,十年。骨罗烟名动明京已有十年。
从一舞惊鸿的舞姬到在这处处受限的红馆中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骨罗烟花费了十年。
红馆遍布着老鸨的眼线,骨罗烟为魁首不过也是一只圈养的笼鸟。
可是她偏不信命。尤其是在雁南姬死后。
她用十年,一铲一铲,挖出来一条足以通向红馆南北的密道。
其中是如何避开馆主,又是如何动工,如何运输材料,其中之艰难,只有骨罗烟知道。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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