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思绪绷得太紧,一瞬松开,骨罗烟因此睡了一个好觉。
再睁开眼时,屋中是暗的,胸口枕着一个人,正睡得酣然。
骨罗烟以一手撑住脑袋,低头看她。眼间便也蒙上一层她自己也未察觉的笑意。
她看着眼前人呼吸匀和的熟睡,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往她的脸颊上的一点,润润的触感,下一刻,念青便醒了。
念青抬起手按住骨罗烟的手指,说话还朦胧着,却是先问到身边人:“骨罗烟……你醒了。睡得好吗?”
骨罗烟眸色深沉地望着她,轻声道:“睡得很好,我梦到有只小兔,柔软又温顺,我拥住她许久,直至现在醒来。”
念青不满了,她径直拉过骨罗烟的那只手,就往自己脸上蹭,道:“哪有什么小兔,你身边有的,只有我这只狐狸。”
她的眸在暗色中看向骨罗烟,眼睛一转,便起了坏心。又拉着骨罗烟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揉,娇娇地出声:“你说的那小兔,莫不就是我罢。”
骨罗烟愣神,这时才惊觉念青未着衣裳。
思绪往前,才记起自己当时累极了,唤醒了念青后便睡过去,全然没注意到那狐狸化形后裸/着身子。
这时再看念青,便能见得那小狐狸一脸得逞的笑容。
想来自己拥住她睡下,未着衣裳,她心中皆是窃喜。
她究竟跟谁学的?不似从来那般纯良的模样……
哦,好像那师者就是自己。
一时顿悟,骨罗烟面上现了红。
但有何办法呢?自己教的小狐狸,总不能吃了便跑。
骨罗烟颇有些无奈地用念青抱住的那只手,往前一伸,揽住了念青的腰。
将她的身子带到了身前,又是一吻。
情动深处,好几个呼吸后,唇齿才分离开。
念青的双手环抱住骨罗烟的脖子,还在轻/喘:“骨罗烟,你可知晓,你变了好多。”
骨罗烟的眼睛眯着,没来得及思考,脱口而出反问道:“如何变了?”
念青露出了笑,勾住骨罗烟脖子的手曲回来,指尖轻轻描绘起骨罗烟的五官,“你原来不是这样的。”
“你看不明白,我可是最清楚不过。”
念青的身体贴过去,她在骨罗烟耳畔念:“你对我变了。以前你总推开我,糊弄我,搪塞我。现今,不知怎的,你主动靠近我,拥住我,亲吻我。”
念青忽然笑出了声,她的眼中现起蓝萤,调侃道:“这就是爱吗?骨罗烟,你是不是爱我?”
骨罗烟抬起手,捂住了念青的眼睛,她的眼中晦暗着,竟有不安闪烁。
骨罗烟开口,却是道:“你知那魅惑对我无用。”
骨罗烟转而抱住念青,将她的视线拢到身后,不叫她察觉自己的神色。
她的面上,又流露出那种无力的悲伤,复杂的瞳中不知在看向哪里,失去了光。
她缓慢地低头,吻在念青的肩侧,道:“小狐狸,是,我爱你。”
一瞬间蓬松的狐尾巴冒出来,卷住骨罗烟抱在念青后背的手腕上,一下下轻扫。
念青雀跃了,她靠在骨罗烟的肩上,闷声笑。笑得眼间有春色,笑得胸腔也在共鸣。
她又抬起来一点身体,去吻骨罗烟的耳朵:“骨罗烟,我也爱你。”
抱住念青的指尖轻颤。
骨罗烟闭上了眼,她向着念青的脖颈处靠,轻声道:“我知道。”
“哎,遇到你后,我便再不愿成仙了。”念青叹一口气,兀自地又说。
“为何?”
“成仙要脱红尘,我便再见不到你。成仙后阳寿有千年,不老不灭,而你是人,我不愿你先我而去。”
念青想着,最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淡然道:“算了,我不要成仙。就这样陪着你此生就好。”
心又是一颤。
随之收紧,现出难受。
骨罗烟吸气,缓声道:“我是人,人都终有一死。念青,你是妖,你会比我活更多的年岁,遇到更多的人,看到更多的风景。”
她的声音里露出笑:“我是你生中的一粒粟米,我们相遇,相识,已是幸事。往后你的生命,不应为我枉费。”
“又说胡话。”念青于骨罗烟的身后拍她。
“我们狐狸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嘿嘿,是叫伴侣吧,你快夸我,你看我学得可多。”
她松开骨罗烟,凑出了些距离,面上有傲娇的神色。
念青拉住骨罗烟的双手:“伴侣此生不渝,生死相依。”
“骨罗烟,你懂了么,我认定你了。”
“等到你死去那天,我也会随你而去,到时候我托山中的小妖,就将我们同葬在度莲山中的胡桃树下,来生我们再见。”
念青笑着,摇晃起牵住骨罗烟的手,似水波荡漾。
“好不好,骨罗烟。”
心决堤了。
骨罗烟看着念青,一直看着她,什么也没有再讲。
眼泪流下来,很多,很多。
小狐狸凑近了,皱起眉,又说出一样的话:“骨罗烟,你为什么要哭?”
念青的指尖摩挲过骨罗烟的脸颊,为她擦去泪水。念青一遍遍,小心的吻骨罗烟。
她抵住骨罗烟的额头,轻声道:“别哭,骨罗烟。”
这时眼睛恰好看到了骨罗烟的手,念青转了声音又说:“骨罗烟,你的手好了!”
骨罗烟红着眼睛看她,还未从情绪中抽身。
“那老鸨给你中的蛊没了。”她拾起骨罗烟的手背,细细地看,又抬起眼睛与骨罗烟对视上:“现在,与我讲讲吧,所有的一切,到底发生了什么。”
骨罗烟抬起未被牵住的另一只手,拭过泪水。缓了缓,这才对念青点头,“好,不过在那之前,你需穿上衣服。”
·
红馆被灭,老鸨已除,秋娘白朗牺牲,现今我们住在白郎留下的镖局中。记忆被篡改,宫中有大妖,前途险峻,生死未卜。
骨罗烟将发生之事一一为念青道来,她的面色沉重着,很久都没有变化。
念青也跟着难过起来。她拉过骨罗烟的手,在手心中慢慢地揉,小声道:“都怪我,我当时就不应听你所说,就该守在你身边才好。”
“你如何答应我的,念青。说好去树下去见的,结果你还是没出红馆。”骨罗烟看着念青,语气中又现出心疼来。
“那臭虫该被千刀万剐!”念青瞳中现出戾气,她烦恼得紧,特别是听骨罗烟讲完,心中不知为何空落落的。
明明自己是妖,却在听得骨罗烟几次哽咽时,也会为那些未曾见过几面的人而难受。
她忽然问道:“李十三现在在哪里?他逃出红馆了么?”
骨罗烟看着她,没有说话。
被念青握住的那只手却握紧成拳。
念青眨了一下眼睛,“他死了对吗。”
骨罗烟点头。
“哎……”念青有些明白,骨罗烟为何哭了。
狐狸一瞬变得有些慌乱,她吞气,靠向骨罗烟,捧住了骨罗烟的脸,一字一句对她说:“万物都有期限,都会死去,李十三不过比我们早一些……那些人也是。”
她捧着骨罗烟的脸,越发用力了些:“反正,我不会让你比我先死的,骨罗烟。”
骨罗烟不忍再继续,她呼气,换了话头:“我讲完了,现在该你来讲了,念青。”
“你昨日说,我身上有一股气,是什么意思?”
“哦,那个呀。这个气我有在那位红馆大夫身上见过。”
“你看不见,但我能看到。气是人运的浮现。”
念青说着,定睛开始注视起骨罗烟的身后。
洁白的气,带着霞光,带着闪烁的星点。
念青疑惑道:“奇怪,这个气像是紫微星的气运。骨罗烟,你还记得那位降世的紫薇星吗?”
一语明了。
骨罗烟知晓发生了什么。
莲集镖局之力却只探出城中那一处的异常,恰逢她路过,周围便发生异乱。后来上山,遇小福,进蓬莱峰,下山如愿,再到心中灵感横生的怪异,一切都太过凑巧,太过顺风顺水。
仿佛命运刻意的推动,全力地成全。
榕提费尽心思见了骨罗烟一面,他为何这样做?
当时榕提的话没能完全说服骨罗烟。
但骨罗烟今日明白了——之所以要见她,之所以要讲那么多,不过都是为将紫薇星身上还存有的气运转移给自己。
榕提说宫中要他在那宅院中等死,榕提说他想要骨罗烟所愿皆成,想要这世道破开黑暗照进去光。
她的妹妹死了,父亲死了。
皆因这浑噩人世中看不到希望。
他真卑鄙,就这样默默地,一如往常笑着,将一重责任丢给了骨罗烟。
希冀着骨罗烟为他完成夙愿。
一滴眼泪落下来,滴落到骨罗烟膝上。
念青惶然地又为她擦泪,不知她为何又哭。
骨罗烟于心中暗暗发誓。
定不能负那人的一片苦心。
念青还想问些什么,却忽然由骨罗烟的气中看到了一个画面:
年幼的妹妹坐在父亲的肩上,左手拉着母亲,右手拉着同岁的兄长。
她被一家子人宠爱着,会幸福又愉悦地度过此生。
那是气主人的愿景,是榕提的愿景。
“这大夫……”念青看着画面喃喃,她也明了了,不过仍有些怔住。
念青忽然又想起了一个人,于是忙问骨罗烟道:“对了,那个小道士呢?我听你讲了这么多,为何没有提起她?”
骨罗烟的瞳顿住了,然后缓缓睁大了眼睛。
对啊,关卿呢?为何为何会把她遗忘?
忽的,骨罗烟又想到一点,她缓慢抬起头,去看念青:“念青,你方才是不是有说到度莲山?”
·
明京中有了夜遇疯鬼的传闻。
京府尹的宅中,仵作覆面一一检查过尸体,最终直起身朝京府尹摇了摇头。
“到今日为止……已经有二十七人遇难了。其中死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属下只能辨得她们尸身上于脖颈处都有两处似牙印的伤口,除此之外,再无共通之处。”仵作道。
“这该如何是好啊……”京府尹急得于原地跺脚,再想不出其他办法。
正忧心忡忡间,府邸的门童来报,说是有两位巡游的修士欲来讨口水喝,问询府尹的意见。
京府尹挥挥手,正烦乱着,便要叫下人打发了去。
却不承想那两位修士自己走进了府中,径直往这处过来。
为首的那位戴一斗笠,一袭素衣如云。
京府尹侧身,恰好与她对上目光。
是位女修。
那道人行礼,面上是温和的笑意:“大人,我与小徒路过此地,正想来讨杯水喝。不巧感知府邸中妖气深厚,这才失礼闯入,还请大人莫要见怪。”
那京府尹一愣,忙迎上去,问道:“那妖气可是在何处?”
女子手指向厅中的数具尸体,道:“正由此处传出。”
京府尹被吓得瘫软坐地。这时才仰头看向她,看清了那位女子的面容。
府尹试探着问:“不知道长名号是?”
“在下红鲤,法号鱼尊,有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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