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也知晓度莲山吗?”念青看着骨罗烟答道,转而露起笑。
“我助你化形,用的是度莲山中蓬莱峰的泉水,你呢?为何会提到那处地方?”骨罗烟颦眉,语气有些焦急。
“你竟探得了蓬莱峰,”念青好像很高兴,她盯住骨罗烟,讲道:
“度莲山是座奇山,据老妖怪们传,那座山出现于一夜之间,就好似长了手脚,是自己现出来的。其中灵韵深厚,极其有助修行。”她竖起两根手指,又道,“于是两个百年间,无数精怪涌入,成为了现今的度莲山。”
“我也是从度莲山中出来的妖怪。”念青面上的笑扩大来,“从前明京还不是现在的明京,那时城墙隔得远,度莲山在北,外来的妖都称那处为北山。”
“至于你刚刚说到的蓬莱峰,此为山中三处玄妙之一。山中妖怪都知晓,度莲山中有三处玄妙,上有姥娘庙,西有蓬莱峰,东有狐仙居。”
“骨罗烟,我在遇你前的一百年,就是在姥娘庙里过的。你去时可有去看那姥娘庙……”她好似一瞬说错话,又闭了嘴,想了想道:“我都忘了,姥娘庙没了。”
骨罗烟打断她,“你在山中待得好好的,为何出山,为何到这明京来?”
念青仰头,眼中明灭着光,她身后的狐狸尾巴轻轻扫,就如同那时一般。
·
北行深山中,姥娘庙前正热闹着。
狐狸同狸子围坐一团,看那被吊起的女人,一面欢呼,一面戏弄。
面色威严的老太垂着脸面,抓起地上的女童,走近被吊起的女人跟前,朝她露出森森牙口。
女童尖叫,痛哭,一边大声喊着娘亲救我,一边挣扎,但如何都逃不出老太的手掌。
老太做出要撕咬的姿态,便见那被吊起的女人流出血泪,面色煞白。
女童的哭声悦耳,她试探几次,见那被吊起的母亲崩溃,手中的女童哭哑了声音,这才满意地将女童子往地上一甩。
随即现出狐狸面,朝那女童子道:“逃吧,逃吧,我不吃你了,快些逃吧!”
那女童被吓到,但已哭不出声音,她缩在地上又去看那被吊起的母亲,见母亲拼命朝她摆头,她才支愣着站起,迈出步子,往庙外逃去。
身后传来妖怪们的一阵哄笑。
那老太看着女童奔逃,面上也甚是欣喜。
直到见那女童就要跑出庙门,她这才轻轻一勾手指,于空气中幻化出青烟,再次将那女童子绑到了身前。
老太大笑,身边众妖亦是大笑。
她张开嘴,将那被青烟捆住的女孩抛至空中,然后收起了法术。
她要眼睁睁地看那女孩在母亲面前坠地摔死,再引众小妖前去分食。
一眨眼,女童的身子就触到了地上,老太面上现出兴奋的笑,可是却未曾见到她预料中的满地血。
女孩以头坠地,然后身子便躺平了,甚至连骨头都未有个弯折。
老太生疑,携众妖走上前去,要一探究竟。
一阵阴风起,一只狐狸从庙上的屋顶上跳下来,她咬断了吊住母亲的绳子,嘴巴一吹,那还未落回地上的女人便不见了踪影。
这时老太走到了近前,才见得那被摔下来的东西哪是女童子,分明就是一块枯木。
老太急得瞪眼,回身去瞧那如金色火般的狐狸。
她大叫:“是幻术,是幻术!快将那对母女找出来,切勿让她们逃了!”
等到众妖将那狐狸擒住,老太锋利的指甲扼住狐狸的喉咙,它眼中的蓝萤才散了。
母女已经逃走,众妖狼狈如同鼠蚁,鞭打一阵,还不过气,便将它送入姥娘庙中,要它俯首厅前,忏悔,降罪,要剥去它的心脏。
然后呢,也不知那狐狸是哪生起了反骨,竟咬了老太。
它咬住老太的手背,眼中又生出蓝荧,控制了那狐狸老太的心智。
庙中众妖一袭扑上来时,狐狸正咬断老太的手。
利爪一伸,撕开了老太的胸膛,它的嘴巴探进去,竟吃掉了老太的心脏。
然后是老太的头,老太的每一根骨头。
它好像饿极了,小妖们扑咬上来时,狐狸正咬着骨头咔咔作响,它的尾巴轻轻扫,便将它们弹开了。
狐狸吃得狼吞虎咽,吃到最后舔干净了老太的每一滴血。
胡姥姥总说,“与其苦修千年,不如吃人来得痛快。”
它今日将胡姥姥吃掉,才终于明朗了几分姥姥话中的畅快。
舔一舔嘴巴,周围众妖惊恐。
抬起爪子洗面,再望一眼周围,四周被它封住了,狐狸跑出了庙去,不知从哪里捡来一簇火,就向着姥娘庙一烧,一切便都化成了灰。
“后来呢?”骨罗烟问念青。
“后来呀……”念青慢慢地讲:“我感应到不知何处给我供奉了香火,我因此化了人形。”
“再后来就来了明京,入了红馆,见了你。”
念青倾倒过来,勾住了骨罗烟的手道:“骨罗烟,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骨罗烟叹气,抚了抚念青靠在自己身上的脑袋,皱起的眉却始终没有松开。
她看着地上的某处,说道:“是,有缘到我觉得蹊跷……”
“一定是神明给我们签了线!”
骨罗烟听罢,眉头终于舒展开,她再叹气,轻声问念青:
“这世上真有神明么?”
“妖魔都有,如何没神仙?我就知道一位,度莲山中曾居过一位狐仙娘娘,我告诉过你不是!”
“山中三处玄妙中有一处,名狐仙居,就是那位娘娘走前的居所!有空闲我带你瞧瞧可好?”
骨罗烟滑念青的鼻子,面色柔和下来:“等得闲了再说罢。”
·
明京中,夜色已深。
关卿做更夫打扮,手握木梆,行走于京中巷道。
走过暗处时,她刻意敲击梆子,打更报时。
木梆一声一声,伴随她的脚步一起一落。
关卿左右看看,此时已经夜半三更,街道上皆无人,唯有冷风呼呼地吹。
她张开嘴,正要如寻常更夫一样喊些例行的话语。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呼吸一滞,后颈处传来的酥麻便使得她闭了声。
梆子掉了地,竟没发出声。
关卿感到自己脑中渐渐变得疲惫,思绪变成空白。
她的眼珠开始往上翻,眼皮下开始渗出血。
忽然,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将她唤醒了。
一根红绳破开黑夜,如游龙般飞速探过来,绳上系着铜铃,那铃声正是出自此处。
铃音擦过她的耳侧,关卿回了神。
符咒飞起,袭向颈后,却扑了空。
黄纸贴到了她的颈上,染了血。
那红绳径直往下伸去,触了地,落到了关卿的影子中。
天外之音落下,不过轻声一字:“束。”
红绳打结,于铃铛前由一分为数股,如网般皆数探入影中。
一袭素衣的人从无形中现身,衣裙被风扬起,似什么谪仙人入了凡尘。
红鲤的一只手捏着红绳的一端轻轻一扯,便将那融入了影子中的红绳收归掌中。
她的脚点地,见关卿的影子如水波般荡开,灭了片刻,又恢复如常,这才呼出口气。
随即道:“抓到了。”
手掌摊开,是被红绳缠绕成茧的一物,竟还在扭动。
她未细看,走过去,揭开了关卿脖颈上的符纸,去查看关卿的伤口。
黄纸之下,于关卿的皮肤上,是两个如小孔般的血口,此时已经止血,结为了黑痂。
一尾小鱼从红鲤的额前游出,金色的鱼鳞上带着水汽。那小鱼在空中游过去,钻进了关卿颈上的创口中。
“如此,我便能放心了。”红鲤拍拍关卿的肩,现出一个温和的笑来。
“师傅,是一衿……”
“好了,你有个毛病,于我面前总是畏首畏尾,不要总言之无用。”红鲤的手抚上关卿的面,像对待稚子般,捏了捏关卿的脸。
打趣她道:“近些日子倒是不错,长肉了些。”
她不再看关卿涨红的脸,转而将目光凝在手中。
那红绳茧在红鲤注视的那刻松散崩裂,现了里面包裹的东西——一只蝙蝠。
那东西没了束缚,便张开嘴,露出尖牙,就近就要咬上关卿的手。
一个水珠凝聚起来,罩住了蝙蝠。
红鲤托着球形的水珠,考问关卿:“这是何物?”
关卿专注去看水球中的蝙蝠,然后很快闭上眼,额前张开第三只白目。
她额前的瞳看了好一会儿,才闭合起来。这才答道:“此为术法,不是实物,能吸人血,储存体内。”
关卿睁开眼睛,皱眉:“一衿觉得,此物更像是一个储血的罐子?”她回身向着红鲤,低头道:“师傅,不知一衿讲得可对?”
“有长进。”红鲤满意点头。
她的眸看过去,不过一眼,那水珠中方才还挣扎的蝙蝠便死了,很快,它体内的血液渗出来,污染了球中的水体,现出一片乌红。
“它吸血,却不用之,怕是幕后操纵者需要这些人血去炼制甚么邪术。”
红鲤看向关卿,又道:“此妖能让你防不胜防,破你屏障,是魔无异了。”
关卿愣神片刻,却说道:“可是弟子遇到那魔撺掇的是我的记忆,其术法似乎与这蝙蝠不相似……”
“两个魔。”红鲤平静地说。
“两个魔……”关卿一时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明京中怕是要掀起一场风雨了。”红鲤道。
她的手垂下去,那掌中的水球也随之破了。破开的水珠夹杂血水,不再落回地面,而是往上飞去,升入了天中。
“还需探得更多信息。”红鲤向前迈步。
“去寻你说的那人罢。”
“是,师傅。”关卿跟上,回答道。
·
城中最好的醉月楼中,骨罗烟拉着念青走入了厢房,推开门,便见得琳琅满目的美食摆满了圆桌。
“哇!”念青两眼放光,嘴边流下了涎水。
骨罗烟推她入座,莲张罗着见两人进来,露出一副怡然的神色。
她朝骨罗烟行礼,转而便走出了厢房,顺道将门掩上了。
念青看骨罗烟,面上的喜色遮不住。
骨罗烟道:“不是答应你的,要一桌上好的酒菜,以犒劳你的大恩?”
念青嘿嘿笑,“你还记得!”
“吃吧,今日这些都是你的,没人与你抢。”骨罗烟将念青推到座位上,挽起袖口为念青夹菜。
一筷鸡肉,一筷鱼。
再来上一筷肥美流油的烧肉。
美得念青眼睛都不知该往桌上的哪处看了。
“小女子不客气了”念青捏着声音,装模作样的行礼,随即便跳上了桌,先一口吃掉骨罗烟给她夹的菜,再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溜羊排的大快朵颐起来。
骨罗烟今日竟然也不拦她,眼神溺爱着,就这样看她胡闹猛吃。
正吃到高兴时,门却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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