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依旧没有睁眼,感受到手心的触动逐渐平缓,原本屋内浅淡的香气随着感官的放大越发浓烈,带着这具躯体中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老魂魄模糊了时间,而他会在这熟悉的味道中强迫自己入眠。
逃不出心结,入不了轮回,放不下执念,却又无能无力,只得彷徨在这一隅之地,一遍又一遍的怀念,迷茫,最后沉沦。
香气似乎又浓烈了……像极了那人恶劣的喜好。
“你这是打算自尽?。”
提着食盒走进的白衣公子抽了一下鼻子,险些被屋里刺鼻的香味劝退。
毫不客气一步退回门外狠狠的吸了口气,做足了心里准备,才一脸嫌弃的走了进来。
他挑了挑眉,语气恶劣的对屋内懒洋洋的人说着:“没必要吧,这死法堪称酷刑,虞老板真是勇于挑战。”
“不喜欢你可以不来。”坐在桌前把着玩黑棋的人挑眉赏了他一个眼神,视线从上滑下,在落在那人手里食盒时顿了一下,便再度将视线转回了落着黑白棋子的棋盘。
“带了什么,绿豆酥?”
林羽坐下看了眼被棋盘占满的桌子,便将食盒放在地上,笑眯眯的开口道:“今年的首罐桂花酿,我费了好些力气才得来的。”
听到这个答案,虞肆落棋的手一顿,下意识的换了姿势,才抬眼看着林羽带笑的眉眼,挑了挑眉,略带讽刺的道:“我竟不知道林公子有在茶馆喝酒的喜好,你家祖传的风雅被你喂了狗了吗?”
林羽对他的态度半点都不在意,笑道:“林家的风雅用不着我继承,我上面还有有两个能人哥哥,他们才是正统的林家血脉,会记得给父亲长脸的。”
虞肆:“呵。”
短暂的交谈之后,两人都没再讲话,只是相对而坐的默默喝酒。他们此时更像是互不相识的过客,恰好坐在了一起。
林羽瞥见虞肆垂下的冷淡眉眼,思绪竟有一丝飘忽,不知怎么地,他想起了前不久发生的一桩事。
“说说你的目的。”
当林羽听到虞肆这句略带冷淡的话语时,他刚才来到门外打算推门而入。
而现在,他顿住脚步,想了想还是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靠在门边,看着不远处那院内的杏花树,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这是林羽这些天到来,除了自己,唯一一次见到虞肆会客。
这家店久违的客人是一位面容娇美的年轻女子。
而从她身上穿着的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却不难看出出身贫寒。
林羽从大开着的窗口,似不在意的向里偷瞄。
便见到虞肆与以往一般,随意懒散的坐在那女子的面前,单手支在身侧,身体微倾,另一只手则端着茶杯靠在嘴边。
一席红衣随着他的坐姿有些散乱,墨色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
随着这副场景,林羽的思绪不合时宜的开始有些发散。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推开眼前这雕花木门时的情景。
当初来到这里的原由,林羽依旧记得很清楚。
他当时的目的地并不是这儿,只是恰巧从这里经过。
那天,他的心情并不算好,身边是一帮一身酒气的富家子弟,他们每日酒肉池林不说,还十分热衷于祸害别人,自打相识,便拼了命的拖着他去寻乐子。
上京大的很,可寻得乐却子总归是那么几样,翻不出什么新意。
因而,待几位公子爷露出诸位都懂的笑容时,林羽便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上京虽然并不严禁那些龌龊,但朝廷上下,自诩端着礼义廉耻的诸位却心照不宣——此事暗底下爱怎么搞怎么搞,想怎么玩怎么玩,却绝不得搬上台面。
林羽端着笑,表面附和着,心里却一片厌烦。
若是以往,他不太会拒绝。
那些公子哥知道他虽然喜欢寻欢作乐可对床上事兴趣不大,怂恿几回无果就懒得再劝。因此对林羽来说去那和去酒楼没什么区别,顶多是换了个地方喝酒。
但那天,林羽却没有什么兴致。
他随口附和着身边烂醉如泥的同伴,面上滴水不漏,嘴上同样诚意满满,眼神却不引注意的瞧着四周。
然后,他便瞧见了了角落里的那间牌匾都没有的小茶肆。
一秒也没有犹豫,林羽自如的将身边站不稳的富家公子推给各自带来的仆从,对着不省人事的诸位做足礼数,表示自己要去见个人,便不陪诸位了云云。
说罢便摇着折扇,在身后一众人或好奇或鄙夷的神色中,自如的推开了蒙尘的木门。
然后,他便见到了虞肆。
从初见开始,他便知道这位不知来路的老板生的好看。
但那种好看并不是和女子似的好看,那双细长的丹凤眼虽然总是半眯着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但不经意露出的神色却是锋利的,像一把藏在刀鞘的利刃。
人们见到他第一眼就会知道这是个实打实的男子,然后才是轻易无法忘怀的容貌。
林羽还记得当时的虞肆并没有穿他那身一贯的大红外袍,只穿着素色的里衣,头发也像是临时松散的随手一束。
唯有那细长的眉眼的眼角处,那颗很小的红痣衬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惊艳。
但当时的自己除了惊讶,还没等着有什么别的想法,就被那人的一句话吸引了全部的思绪。
出神间,带着些微冷的声线透出的疏冷与薄凉顺着初春的凉风,让他禁不住冷颤。
林羽回神,重新看向屋内那张懒散冷漠的脸。
水有些冷了……
虞肆不动声色的皱了下眉,余光一扫面前沉默的女子,却并不担心她会起身离开。
这世上能够拒绝诱惑的人太少太少了,而像这种被**所蒙蔽的人虞肆见了太多,所以不会比窗边的那个小混蛋更难解决。
他一早就发现来了位不速之客。
表面上气宇不凡,实则衣冠禽兽的公子哥摇着折扇,站在窗边毫不遮掩的偷听偷看。把光明正大一词重新定义,让人愣是对这行为说不出一句反驳。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他没直接大摇大摆的推门进来凑个热闹,否则可真够乱套的。
虞肆想着,忍不住看了一眼门边悠悠摇晃着的铃铛,多少有点庆幸。
“我……”
细微的女声透过煽动的嘴唇,发出了极浅的,略带犹疑的音调。
虞肆收回视线,平淡的看向对面。
沉默了一瞬,女子忍不住避开虞肆投来的视线,袖子下的手指紧紧攥起,下定决心般的缓缓开口:“我的愿望很简单。”
说到此处,她声音里的那丝犹豫终于消失殆尽,只剩了几乎狠厉的决绝。
她猛地抬头紧紧盯着虞肆的双眼,语气疯狂:
“我想要到当今圣上的身边,我要与他相恋!”
“我要今生我从没有的宠爱尽数得到,将被旁人强加于身的嘲弄鄙夷尽数返还!”
“我要与那人并肩站在最高处,俯视前半生将我打入尘泥的所有一切!”
“我愿奉上我的一切达成此愿!”
飞蛾扑火,蜉蝣撼树。
站在门外的林羽没有想到竟能听到如此天方夜谭且露骨至极的愿望,而这份代价更是让他感到遍体生寒。
“是吗……可我不要你的一切。”
虞肆终于放下了手中茶杯。
他略微勾着嘴角,对着她微笑,怜悯又温和,而垂下的玻璃似的漆黑眼眸,却透露着说不清的嘲讽。
手指拂过桌上闭合的书册,虞肆最终在女人不解的目光中再次开口:“不过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恭喜。”
轻飘飘,带着轻叹的几个字,宛若重锤砸进了林羽心里。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场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便发现了这场交易的可怕。
一个愿望。
这让林羽在极度震撼下,思绪不受控制的翻出了那被他强行压抑在心底的不堪记忆,心脏跳动的让他想要逃离。
然而当时的虞肆却以一个处于懒散和不耐的之间的状态坐在那里,一手支着脸侧,轻描淡写的将一句话放在了天平的另一侧。
“我可以帮你实现一个愿望。”说罢,他却又想到了什么一般,轻笑一声:“或者……**。”
无论真假,林羽承认自己在那一刻心底涌出强烈的震动,随后才是不可置信的荒谬感。
也许是说这话的人懒洋洋说话的模样显得过于自信,也或许是自己心底的念想早已不甘于此。
那份不知如何诉说的念想破茧而出,肆意的生根发芽,压的林羽几乎喘不过气来。
哪怕知道世上哪有这般不劳而获的好事,却也始可耻的窥探着这近在咫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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