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都因为这声音一惊,不由向门口看去,一个细长高挑长相柔美的小娘子立在那里,她把头发梳成了一根麻花辫,头上半点首饰没带,身上穿着一件淡绿色棉甲,背上背了一把竹子弓。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把隋妈妈一行人看了个不自在:“娘,这些人都是谁啊,怎么跑咱们家叽叽喳喳。”
这话一出,隋妈妈立刻明白了面前少女的身份,她立起来要说话,却被苏娘子抢了先:“青凤,这是你亲生父母……家的仆人。”
隋妈妈没好气地扫了一眼苏娘子,对着青凤行了一礼,再抬起头来便换上了笑脸:“奴婢给姑娘请安,我们是来接姑娘回去的。”
青凤哼了一声,踏了进来,露出了背后又高又壮拎着只野鸡的李黑虎。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爹娘亲生的,小时候老奶奶带她,没少抱怨她亲爹娘,她也曾为他们反驳过,还挨了老奶奶的骂。结果好几年过去,她那亲生父母依然半点消息没有,她哭了几次,只能渐渐放下了。家里爹娘哥哥都把她当亲的待,把她从小养到大,什么也不缺,那他们就是亲生的。
再说都过去这么久了,突然蹦出来一群人说要接她回去,谁知道安的什么心思,她可不信是她生父生母突然想她想的不行,她都在茂山村住了多少年了。
“接我回去?我回哪去?我不在我自己家,还要去别处不成?”青凤看了看她,抬腿走到苏娘子身边,“这位妈妈回去告诉你家老爷夫人,我在这里过的很好,哪也不去,请他们就当没我这个人,以后也不必再惦念了。”
隋妈妈立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果然是乡下长大的丫头,连是好是歹都分不明白,为了这点毫无用处的情谊,居然连富贵窝都不想住,真是被这些穷酸的泥腿子给教坏了。
但老爷夫人定是要这丫头回去的,隋妈妈可做不了任何主,所以她把不满憋了回去,上前几步就想拉青凤的手:“姑娘这说的是哪里话,您是老爷和夫人生的,怎么能不惦念?您父亲是文平伯,母亲是文平伯的正妻,您是正儿八经文平伯家的大小姐,怎么能一直住在这种地方?”
青凤一躲,隋妈妈抓了个空,她脸皮抽搐了两下,气势汹汹地转了个方向,对着苏娘子开始输出:“苏娘子,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文平伯府是什么地方,姑娘回去了,穿金戴银,不知道多少人伺候,别说她不是你亲生的,就真是你的种,你难道不想让她去?”
“妈妈这话说的没道理,牛不喝水强摁头,我不想去,关我娘什么事?”青凤向前走了一步,立在苏娘子前面,“你回去把事情如实说了,难道你家老爷夫人能吃了你?又不关你的事。”
隋妈妈不跟青凤多说,在她看来,只要苏娘子一家不纠缠,她立马就能带着青凤走人。她这次出来跟着的人不多,但也有几个丫鬟小厮,要是动了真格,拿捏一个小姑娘不比喝水还容易些?况且苏娘子松了口,这丫头还有什么好犟的,自己当成亲娘的人都叫她走,她不走又能到哪去?
“苏娘子,你可该劝劝姑娘,她年纪小不懂事,您都这把岁数了,再过几年指不定都要抱孙子,还有什么不懂的,难道就由着姑娘使性子?”隋妈妈踮着脚,越过青凤的肩膀对着苏娘子口水四溅,“您总不会看姑娘身份尊贵,故意挑唆她不认亲爹亲娘,想要借此从我们文平伯府捞好处吧?”
她话没说完,人就被青凤一脚踹翻了,在地上滚了两圈哎呀呀地直叫,周围一群人都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向青凤,片刻之间竟然一个说话或者动作的人都没有。
“再让我听见你这婆子嘴里对我娘不干不净,小心我揍你,”青凤冷笑了一声,一双眼睛里全是怒气,里面嗖嗖往隋妈妈身上飞刀子,“你们都从我家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哪来了滚回哪去!”
苏娘子回过神来,赶紧把青凤拉开了,她虽然也对隋妈妈不满,可隋妈妈说的话她却不是都不认同,文平伯到底是多大的官她不知道,但总归是官家,还有这么多奴仆,去做他们的女儿可不比待在乡下好多了?
她一动,隋妈妈带来的人也醒过来了,几个小丫鬟赶紧上前把隋妈妈扶了起来,其中那个年纪最大,穿的最华丽,名字叫春柳的丫鬟刚才一直不开口,现在不慌不忙帮隋妈妈拍了拍土,这才细声细气地对着青凤说道:“姑娘生气,何必自己动手,您说一声,隋妈妈自己领了罚就是,您是未出嫁的女孩,这样的事传出去有损您的体面,就是苏娘子来踢一脚都比您来踢要好多了。”
青凤扫了她一眼,觉得她真是把自己当傻子在骗,明明是隋妈妈一直出言不逊,最后落脚却是她不体面,什么糊涂蛋才能听不出来这言外之意,她嘴角勾起一个笑,对着春柳说道:“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你给我掌她的嘴。”
春柳当然不能打隋妈妈,隋妈妈和她都是夫人手底下的,虽然夫人对隋妈妈不是特别看重,但好歹也是府里的老人,她要是现在敢打她,回去后不知道要怎么被使绊子呢,她一双杏核眼转了转,扭头对隋妈妈说道:“姑娘发话,可您这个年纪了,我不好动手,您自己来吧。”
隋妈妈立时就要吵嚷,但春柳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勉强把火气压了下去,不轻不重地给了自己两下:“老奴一时口无遮拦,姑娘打都打了,总不会真要与我为难吧。”
她一边说一边还硬挤了两滴泪,青凤看着她们在这里眉来眼去装模作样,心里直犯恶心:“我与你为什么难,分明是你们为难我,我叫你们离了我家,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春柳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姑娘以为是我们非要您回去,我们几个都是奴婢,不过是按照主人的吩咐办事,您是文平伯的女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您流落在外。您现在不跟我们走,将来还会再来一波人,总有您不得不走的时候,您想想看,现在苏娘子一家是府里的恩人,我们也带了谢礼,可是若拉拉扯扯多来几次,保不定老爷和夫人心里有些疙瘩,到时候对苏娘子他们难道是件好事?”
“明明是做善事,可善事没有好结果那也就称不上善事了,”春柳柔声细气,说的青凤眉头越皱越紧,“您不认亲生父母,传出去只会让苏娘子受累,别人不好说您,但少不得要说两句苏娘子没教您孝道,您如此心疼苏娘子,总不会让她辛苦一场落个不好的名声吧。”
青凤挑了她一眼,这个丫鬟比隋妈妈聪明些,竟想用大道理来压她,她那生父生母十几年不见人影都不嫌名声差,底下的奴婢倒担心起别人来了:“我娘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好人,不是好人能养我这么些年吗?倒是不知道有的人脸皮怎么就这么厚,明明是自己做的错事,却能倒打一耙,我们乡里人读书虽然不如某些人多,但道理却比某些人知道的清楚。”
她把背上的竹弓摘了下来,这还是她爹亲手给她做的,有四尺长,拿出去抽人也是件好武器,她拿在手里掂了掂,对着春柳挑衅地笑了笑:“你们要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
春柳见青凤油盐不进,脸色微微变了一点,就冲刚才青凤那一脚,她就不敢赌自己一会儿会不会也被揍,她踟躇了片刻,还是决定再多说两句,毕竟如果真带不回姑娘,回府受到的惩罚可比踹一脚重多了。就算是她真不愿意,那也可以使些手段,可只是用了手段终归不美,说不得到时候路上会闹起来,就算平平安安回了府,也可能被姑娘告上一状。
“隋妈妈受了伤,我们肯定是要在这里多住几天的,姑娘还是好好想想才是,”春柳扶着隋妈妈,往后退了两步,“姑娘可能不知道,我们来之前老爷就写信给郡守大人了,现在您的名户已经不在李家,是正儿八经文平伯府的人。您不跟我们走,迟早也是要走。”
青凤听了这话,两道长眉竖了起来,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不要脸的人,她气势汹汹地往前走了两步,吓得春柳带着隋妈妈赶紧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和苏娘子说道:“娘子也该劝和劝和……我们就先走了。”
徐里正见要紧的人跑了,赶紧站起来跟上。他在村子里向来有些威望,哪个人不对他客客气气,所以虽然知道了青凤的真实身份,还是习惯性地把她当成村头李家的小丫头看,很是想摆一摆长辈的谱,而且这事是县太爷特意吩咐给他的,他肯定是要帮着隋妈妈他们些,给城里的官儿们留下个好印象。于是他边走边数落起来:“你这孩子气性太大,金山银山的不去花,可真是傻到家了。苏娘子,你还不快帮她收拾收拾东西,县太爷都上心的事,难道你们还要硬扭不成。”
青凤一把将这烦人的老头推了出去,然后啪的一声把屋门关了个严实,她回过头来,脸上还带着气恼的神色,忍不住直接对着母亲哥哥抱怨了起来:“娘,这些人也太欺负人了!”
苏娘子看着她,心里难受的紧,养了这些年,突然要走,可不是割肉一样的疼。可她再心疼,也觉得隋妈妈他们说的不错,文平伯是什么官她不知道,但能给郡守写信的人会是什么无名小卒吗?她家青凤成了这样人家的小姐,可不是有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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