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样也不能随便打人,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苏娘子把眼泪憋了回去,板着脸开始教训青凤,“他们说话不好听,你又何必和他们计较,好歹是……”
她本想说好歹是大官家的奴婢,可青凤就是大官家的孩子,所以她又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好歹你还跟着你哥哥读了两本书,半点规矩都没学到。”
李黑虎刚才一直没有出声,现在听了苏娘子这句,拎着野鸡开了口:“娘怪妹妹做甚,刚才要是妹妹不动手,我也是要揍她的,说的那叫人话,若真是诚心诚意接妹妹,很该对着咱们千恩万谢才对。”
苏娘子立刻瞪了一眼李黑虎:“有你什么事,少在这里说话,去院子里把鸡毛拔了,分一半晾起来,另一半等你爹回来,给他做个野鸡汤。”
李黑虎见苏娘子发火,立刻脚底抹油溜了。而青凤看了看她娘的脸色,知道她娘心里不好受,凑过去挽住苏娘子的胳膊,靠着她的肩膀撒娇:“娘,我才不跟他们去,瞧他们那样子,哪像安了好心的。”
苏娘子生气地拍了她一下,对着她低声说道:“别为了娘和爹就不去了,那毕竟是你生父生母,况且家世又那样的好……不许胡闹,等过几天隋妈妈他们调理好了,你就跟他们走。”
她怜爱地摸了摸青凤的头发,当年小小的一个已经长的快要和自己一般高了,不由得鼻子一酸:“你也莫要想着家里,听说那些大户人家喜欢柔顺的姑娘,回去后再不许脾气这样大,要多讨老爷夫人喜欢才是。”
青凤十分不服气,她从苏娘子怀里钻出来,张嘴就想要反驳,但苏娘子眉头一皱,立马把她赶回了自己屋子:“你这一身又灰又土的,还不快回去换衣服,出去野了一天了,还不嫌累吗?我要去收拾鸡,你自己回屋躺着去吧。”
青凤无计可施,只能气鼓鼓地回了自己屋。一进门,她就把棉甲脱了扔在一旁,然后坐在铜镜前拆开头发梳了起来,遇到打结的地方,努力了几次也通不开,便拿出匣子里的小剪刀,咔嚓一声剪成了两半。
她把那几根烦恼丝随手丢掉,有些苦恼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在她看来,文平伯府可以说是哪儿都比不上家里。他们李家虽然不富,但也不贫,她爹李石有些打猎的手艺,农闲的时候经常上山打些野鸡兔子,捕来的东西小半留给家里人打牙祭,大半送到城里卖给了酒楼的厨子。等一年年这么过去,也积攒下来些银钱,一家人盖了新房,也不少吃少穿,别提有多开心。
而文平伯府,这是个连见都没见过的地方,青凤不知道文平伯夫妇到底如何,但从那几个下人的表现来看,怎么也不像是个好去处。那个中年婆子把嫌弃摆在脸上,不仅嫌弃她娘,对她也一点不加遮掩,而穿绿衣服的年轻婢女虽然说话好听些,却一直拿大道理压人,看似替她着想,实际一点人情不讲。青凤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不通世故,如果文平伯夫妇真的如此思念她,府里的下人决计不敢摆出这副嘴脸来。
现在他们如此明目张胆,说明文平伯夫妇并不重视她,那为什么非要接她回去?不仅非要接她,甚至还提前改了她的户籍,没给她留任何余地,这样急迫的行事和敷衍的态度,完全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
青凤左思右想,实在想不明白,她过去只见过一户不爱女儿却又紧着女儿的人家,那家男人是个赌鬼,因为女儿生的美,一心想养大些卖个好价钱,可文平伯这样的官,总不至于需要卖女儿偿还赌资,况且她自认为没有美到那份上,若真是要卖,怕是卖不了多少银子。
她在屋子里胡乱揣测了半天,没注意到天都黑了,等听到她爹李石的在院子里喊她,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
李石白天去城里给妹妹一家送了些东西,晚上回来带了几包点心,他知道家里女人一向爱吃这个,于是一进家门就扯开嗓子招呼了起来:“娘子,青凤,快出来把东西拿进去,瑞福斋的桂花糕和菊花酥,这走一路都能闻到香味,跟村头王老婆子说了两句话,她还一个劲儿问我买了什么呢。”
青凤出来先叫了一声爹,然后拿去厨房装在盘子里,李石见她走了,对着迎过来的苏娘子问道:“二丫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瞧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苏娘子看着男人,鼻子一酸就想哭,可饭都做好了,正等着吃,便强行压了下去,对着李石小声说道:“家里有些事情……吃了饭回屋,我跟你细说。”
野鸡汤很香,但一家人吃的没滋没味,李黑虎心大些,就着汤吃了两碗泡饭,见青凤筷子动的不勤,连着给她夹了几块鸡肉:“多吃些,外头的饭哪有娘的手艺好,你以后要是想家里了,可吃不着。”
青凤不带冠,也气的头发直冲,差点用眼神把李黑虎拷打了八十遍。李石听儿子这么说,心里知道有大事,饭后没等苏娘子张嘴,自己先问道:“可是魏家的来提亲了?”
这话一说,苏娘子眼圈立刻红了,她眼泪和断了的珠串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是青凤的生父生母派了人来,说是要接她回去。”
她一边哭,一边把白天的事给李石讲了一遍,李石见她哭的厉害,从炕上的针线箩筐里翻出块碎布料递了过去:“赶紧擦擦,这么大个人了,这像什么样子。”
苏娘子啐了一口,把布料抢了过去:“这可是我缝鞋面的……我这心里难受的厉害,你还只顾什么哭不哭的。”
李石叹了一声,抚着苏娘子的背说道:“我心里难道不难受?二丫头在咱们家从小长到大,我可疼她不疼?今天去城里,还特地买了她喜欢吃的,我待她就跟待大郎一样,但再怎么样,也终归是别人的孩子,难道还能扒着不放?像什么样子。”
苏娘子抹了抹眼泪,蹙着眉头看向李石:“难道我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恨今天来的那个婆子,说话十分晦气,青凤生了气,踹了她一脚,跟我说不愿意回去。他们那起子人惯会拜高踩低,青凤从小生活在乡下,我担心她回去后和生父生母感情浅,再受他们这种人的钳制。”
李石不赞同地咂了咂嘴,觉得苏娘子想的太多:“她今天都直接踹别人了,能受到谁的钳制?再说了,她回去是做小姐,下人再怎么样还能给她脸子瞧不成?文平伯府如此有权有势,就是受着些委屈,难道就不回去了?那金子银子不知道有多少,一辈子不愁吃喝,天天有人伺候,就是委屈些又能怎么样,在村里就永远没有委屈受了?”
“青凤这丫头向来跟你最亲,你也该好好劝她莫要使性子,人家户籍都改了,家里也没办法,县太爷亲自叫里正送人过来,咱们还不是只有听了的份?一个劲哭起来,哭的她舍不得走,有什么好处?”
苏娘子狠狠拧了李石胳膊一下,拧的他呲牙咧嘴:“你这个人,真是半点宽慰的话都没有,这是挖我的肉呢,你还一个劲讲什么好处。”
她跳下坑,卷起被子往外走,李石在后面揉着胳膊叫她:“你上哪去,我就说这么几句,难道你就要急了?”
“我去和青凤睡,孩子都快走了,还能一起睡几天,”苏娘子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她心里不痛快,我得去安慰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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