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汗血一路不停,疾驰入北辰宫。

楚渊擒着顾尘拂,禁中不下马横冲直撞直奔东宫,一路行来无人置喙,所到之处皆是宫人奴才五体投地。

不合规制,但敢说话的人都死了。

生拉硬拽,顾尘拂拼命捶打,礼节也不顾连咬都用上,但体力实在悬殊。

东宫张灯结彩,一片红装,贺储君与顾氏之女大婚之喜。

咣——

宫门被踹开重重打在墙上,带起红绸悠悠飘荡。楚渊干脆抱起顾尘拂踏进殿中,烛影掩映仿若伉俪成双。

“呃啊。”

顾尘拂被重重抵在墙上,毫无温情可言。

浑身都疼,背尤其疼像针扎一样,却笑着,“顾尘拂谢太子殿下没直接把我打入天牢或者下令处死。”

楚渊一手钳住顾尘拂双手,一手掐着她脖子要她看着自己!

“你和江衍,什么时候认识的?你们怎么会相熟?为什么要去见他!”

顾尘拂缓了缓劲儿,忍着痛,“回殿下,认识在奴隶场。相熟?着实谈不上。至于为何去见他…”

“我相邀,他孤身赴约。我要他应承我两件事,他都答应了。放过金陵一城百姓,放过满朝文武,仅此而已。”

楚渊爱极顾尘拂这一双眼,眉目如画神采奕奕,就算此时含了泪,依旧灼灼,里面似有扑不灭的火般明亮耀人。

女儿之身,心志却比男子还坚定。

“是么?”楚渊神色莫测。虽拿不准,但这样两军对阵生死一线的关头,江衍甘冒大险只身而来见顾尘拂,他俩只是认识?

轻抚上这张他爱了已不知多少年的脸,察觉到她在轻颤。原来你还是怕的,我还以为你就这么淡定到底,只剩我一个爱得满心满眼像个疯子。

楚渊轻轻吹顾尘拂的耳朵,喃喃问她:“阿拂,你抖什么啊?我又不会吃了你。”顾尘拂被他拘在怀里,抖得更加厉害。想起那些弑父夺位的传闻,想起那些无声无息消失的宫人奴才,偌大繁华的金陵如今凋敝到宛如空城,只觉得他身上全都是阴森气和血腥味,源源不断,缠绕着她,快把她溺毙!

“你别碰我!”用力一推,根本推不开!

楚渊呵呵笑出声来,描摹着顾尘拂的五官轮廓,温柔唤人来:“来人,给孤的太子妃…不,不对…”

“给朕的皇后,更衣上妆。”

顾尘拂是他的,生与死,都是!

江衍回营。

“公子回来了,见到尘拂姑娘了?”江城,跟着江衍从奴隶场里厮杀过来的心腹。

“见到了,还见到了楚渊。”江衍净了手,眉间隐隐忧虑。

稀罕。江城这么多年来没少见自家主子跟太子别眉头,倒是第一次愁云压顶。

“您,怎么了?见了心上人,怎么反而愁眉苦脸的。”

“不知怎么,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心里很乱。”

江城瞧了瞧外面的日头,“您这也算尽乡情怯吧?算时间,距离一日之期也没有多久了,再加上楚渊身边安排了人监视,尘拂姑娘身边也有暗卫护着性命,如此周密您就放心吧。楚渊若有异动,先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江衍不语,但多思确实无益,无根无据没个章法反乱心智。

“报——金陵有异动!”

江衍眼风一扫,心里愈发乱:“说。”

“暗卫传信,楚渊杀父戮弟,刚刚下诏,继位为皇,并册封顾氏女为皇后!稍后,一同登楼接见您和大军。”

“这楚渊有病吧?失心疯了不成?”江城实在理解不了,“本以为他会留着老皇帝磨着求个名正言顺。这是狗急跳墙了?我们兵临城下,他是众叛亲离!继位做亡国之君和太子之身做阶下囚有什么区别吗?还接见?我呸!他也配?”

江衍却很明白,楚渊这样生来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天潢贵胄,决不允许他这样奴隶出身的人践踏他的骄傲,也决不允许有人觊觎他的所有物。

可人生在世,有人喜欢做笼里的雀,也有人喜欢当自由的鸟,反正顾尘拂绝不愿意做前者。

顾尘拂,清艳时似在云天之外绝殊离俗;盛装时金丝银绣才堪尽态极妍。

楚渊知她美,也永不知她能美到何种地步。在她身上,再珍贵的、再耀眼的俱是陪衬。哪怕穿着皇后朝服,她还是她。

楚渊笑得无奈,“走吧,去见见我北辰的将士们,皇后。”

侍从上百,全副銮驾,楚渊想,他败亦要败得雍容。

金陵城屹立百年,从来没有过如此奇异的时刻。

墙头上老弱病残都有,却被本应保家卫国的守城卫士以护驾之名像牲畜一样圈在一起;受天下供养的楚氏皇族,当朝新皇无仪式、无诏书、无公告四海就这么体面而尴尬的站在京都的城楼上,面对一路势如破竹要替先皇清君侧的大胜之军!

江衍披黑金铠,束飞银冠,一人一马,统御三军。

“看来江卿是接到朕的旨意了?”

江衍摇了摇头,从副将江城手里将废纸一张的圣旨接过直接扔在地上,“不见陛下,不见玺印,安敢接旨?乱臣贼子,安得我跪?”

楚渊一转话题,“衍弟,这是为兄之妻,你见过的,顾氏之女顾尘拂。”

风声呼啸,顾尘拂和江衍目光交汇。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这样的位置:她在上,高高在上俯视于他;他在下,低人一等仰视天家富贵。

可一切又都大不相同。他不再是那个只能仰视他们的奴隶,永不再是!

江衍看着楚渊身边的随从护卫,都是他安插进去的人,心下稍安。

“非要我把话说得明白吗?楚渊,你不配。”

楚渊面上在笑,可掐着顾尘拂的手几乎快把手腕骨骼捏碎!顾尘拂深吸一口气:“你想利用我要挟谁?江衍?”

楚渊侧过脸,笑得越发三月春风:“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如何?原来你口口声声的爱也不过如此,利用得毫不犹豫!顾尘拂看向城门下的江衍,想他用兵如神逸群之才,看他风姿卓然无人敢轻,这样的人,不能也不该被楚渊要挟折辱。环视城楼之上,宫中禁卫刀兵所向不是匪贼敌寇,而是惶惧至极的老弱妇孺!

何其荒谬?

想起江衍应下的两件事。

“不过,我应下了。”

“在下入城后,绝不杀真正的百姓。但若有心怀叵测的,你就不能怨我了,我的兵也是北辰的子民,血不能流在不该流的地方。”

“附逆且不思悔改的杀无赦,其余酌情量刑,顾氏一族同理。”

事已至此,难不成还能指望楚渊什么?顾尘拂都快不认识他了。

江衍没来由又是一阵心慌,他在朝多年勾心斗角,行军作战生死一线,直觉判定甚至超越理智!

江衍难得慌乱,声音都有些抖,“顾尘拂,我应你两件事,现在向你索取回报。你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昨夜月色溶溶,朗然照人。

“既如此,你抛出两件事,我如数应承,可要问你回报的。”

“顾尘拂有自知之明。微末之身不足以动您之心,焉知您不是早已有此打算,却反过来将我一军。也罢,臣女恭候。”

顾尘拂向来重诺,想不到难得失信竟失在了江衍这里。

思及此,言而无信反而想真心的笑,顾尘拂双手交叠脚向前一步贴近城墙,盈盈下拜,“顾尘拂谢江大人赴约允诺,望您言而有信。大人所求所想,必得偿所愿!”

所谓美人,临危不乱至死不惧,一举一动莫不婀娜,顾尘拂当如是。

楚渊看他俩旁若无人,只想杀了江衍乱刀分尸!

江衍心神却越发乱,尽管顾尘拂身边暗卫拥簇,但有念头已经破土而出,几乎是咆哮出声:“拦下她!”

是什么时候开始,还是一开始就是,江衍和顾尘拂,一样的抱负、一样的心志、一样的傲骨?

训练暗卫,算准暗卫必然得用可助他图谋大业!江衍千算万算,算楚渊,护顾尘拂,却算不出顾尘拂终有一天为他而死。

话音未落,顾尘拂纵身一跃。自她被赐婚楚渊开始,最痛快的便是此刻!痛快到,即便赴死也忍不住微笑。

只是听到那人的声音,有些惊讶,有些快乐,有些遗憾… …

原来你才是最了解我的,原来这世上真有倾盖如故之说。

可你是金陵乃至整个北辰的未来,绝不能受楚渊要挟!

“不——”

楚渊拼命去抓,只拼命抓回一手的空。空空如也,原来死都留不住!

“顾尘拂!”

城楼下,江衍目眦尽裂坐骑疾驰,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风声呼啸,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一段连走都嫌短的路我都过不去?

为什么?

为什么?

嘭。

重物落地的声音。

血从她身下汩汩流出,染红一地,染红江衍双眼。

一瞬很短,顾尘拂身死魂消刹那之间;一瞬很长,江衍永远救不得顾尘拂,永远追不回生死殊途阴阳永隔。

自负聪明,万里江山尽在掌握;算无遗策,驰骋沙场决胜千里。可江衍,你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啊…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衍形容癫狂,倒在顾尘拂身边。

所求所想,得偿所愿?可我这一生,大约只剩下黄泉碧落,阴阳永决……

秋风西来,金乌西沉。日升月落,周而复始。金陵上空的云聚散无常,金陵城郭的水不舍昼夜。世上的故事一刻未停,世间的爱恨延绵不绝。

可我不甘,可否求一次重来?

北辰元授十六年,一切早已开始,一切还未开始。少年人画凌烟,上甘泉。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画凌烟,上甘泉。出自陆游,《长相思》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出自陆游,《沈园二首·其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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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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