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蒋雀巡没有任何挑衅或嘲讽的意思,仅仅是严格按照女孩的叮嘱,正在应对相关的问题。
以及他确实为此感到疑惑——
根据秦燚的表达,他不过是追了邱然冉三年,而不是跟女孩交往了三年,更别提他在这个期间,一直女友不断的事实。
在蒋雀巡的眼里,对方跟邱然冉的关系,跟他和邱然冉的关系,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他是秦燚,他绝不会好奇这些细节,更不会向别人开口询问。
然而,蒋雀巡自认为真诚理智的回答,听在有心之人的耳朵里,却完全扭曲成了另一种极端的色彩。
“好好好!”秦燚连说了三个“好”字,他极力地撑大了自己的眼睛,白色的眼球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红色血丝,大部分是源于怒火,小部分是因为熬夜带来的疲惫,“蒋雀巡,你有种!你简直太特么有种了!”
闻言,蒋雀巡沉默了下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似乎已经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无论误会产生于哪里,又为什么会产生,面对纯粹的情绪宣泄,噤声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但这又一次被秦燚曲解成了心虚。
最终,这场闹剧以秦燚的摔门而出结束。
这一晚,秦燚的那几位舍友,终于可以不必早睡,但他们却个个双眼大睁,想睡都睡不着,疯狂地跟彼此发送消息,只有蒋雀巡的睡眠,依旧稳定如初。
秦燚开始刻意忽视蒋雀巡。
然而,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努力,压根儿没有取得成效。
蒋雀巡还是像过去那样独来独往。
秦燚甚至无法确定,对方是否发现了他的带头孤立,因为蒋雀巡的生活轨迹,完全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有时候,秦燚甚至会隐隐地产生一丝错觉——
少了他的“骚扰”,蒋雀巡好像活得更加自由自在了。
这算是哪门子的报复?
他感到异常迷茫。
转眼间,他们同校的时间,已经只剩下最后的三个多月。
秦燚似乎终于看开了一切。
他又开始热情地对待蒋雀巡,不介意自己是否用热脸贴了冷屁股,还恢复了用手机联系对方的频率。
蒋雀巡不想去探究秦燚的改变,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他是一辆注定会开向远方的车,至于沿途的那些风景,路过就是路过,没有回头的必要。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毕业季。
作为绘画专业的学生,他们被要求提交一幅原创作品,主题是“让你此生难忘的一刻”。
事关毕业,每个人都在认真对待,包括对学习从不上心的秦燚。
他特地为此购置了一台新电脑——
不论个人能力如何,秦燚总是先把外在的硬件,按照最高规格调整,反正钱多得没处花。
由于毕业作品的绘制,需要强制性地使用多个电脑软件,没有私人电脑的蒋雀巡,本打算像平时一样,频繁地往返于学校的电教室和校外的网吧之间。
但秦燚主动向他提供了帮助。
他告诉蒋雀巡,他的那台旧电脑,如今只剩下打游戏这一个用途,而他打游戏的时间,一般都在晚上九点以后,也就是蒋雀巡出门锻炼的时候,两个人轮流使用的话,基本不会有时间上的重合。
如果蒋雀巡不介意,可以直接使用他的那台旧电脑,绘制自己的毕业作品。
尽管他的那台旧电脑,比不上新电脑的性能,但肯定比学校电教室里的那些破烂,先进了不知道多少倍,也不用额外提防校外网吧的电脑里,那些层出不穷的病毒。
蒋雀巡先是拒绝了秦燚的好意,但对方故技重施,强行将他的那台旧电脑,塞进了蒋雀巡的抽屉。
这确实能替自己省下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蒋雀巡没有犹豫太久,就接受了秦燚的帮助。
这一次,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契机,能够合理地回馈对方。
蒋雀巡干脆稍稍改变了对待秦燚的态度。
倘若对方给他发送的消息,跟他们的专业内容相关,他会尽量详实地进行回复,其他还是一切照旧。
秦燚似乎很关注他的作品进度。
要是放到从前,蒋雀巡一定不会搭理对方,但他用来绘制的工具,是由对方提供,他只能简短作答。
截止日的前一周,蒋雀巡上传了自己的作品。
然而,仅仅过去了一天,他就被叫到了教务处。
进门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被扣上了一顶学术剽窃的大帽子。
他的毕业作品,不仅跟秦燚有九成的相似,他提交作品的时间,还恰好晚于对方一天。
蒋雀巡张了张嘴巴,准备开口解释,站在他对面的秦燚,就带着一脸的“委屈”,适时地取出了背包里的笔记本电脑。
他告诉在场的几位导师,这台电脑他使用了将近四年的时间,里面存储着他绘制这幅毕业作品的全过程,可以任由别人检查。
至于这台笔记本电脑的归属,他也没有撒谎,他的几位舍友,都可以为他作证。
当然,除了剽窃他的蒋雀巡。
秦燚非常严谨地补充了一句。
见状,蒋雀巡立即把张开的嘴巴闭上了。
他又一次选择了沉默,理由也依旧是他已经没有开口的必要了。
显然,别人不仅挖好了坑,还打点好了周围的一切,他既然选择跳进去,所有的挣扎和反抗,都只会让自己陷得更深。
“雀巡。”他们所在学院的院长,同时也是他的毕业指导老师,顶着一脸沉痛,厉声质问道,“你真的剽窃了舍友的作品吗?”
院长一直很看重蒋雀巡的能力。
哪怕蒋雀巡总是沉默寡言,他也笃信对方是一个品行兼优的学生,甚至是他从业三十多年以来,见过的足以排进前十的好苗子。
仅仅是看到这个学生的第一眼,他就捕捉到了一种既强烈又美妙的矛盾感。
蒋雀巡似乎天生就携带着艺术家的种种特质。
这是别人羡慕不来的东西。
只要对方愿意费点儿功夫,他迟早会在绘画界,拥有自己的姓名,还是非常响亮的那一种。
但他却做出了如此自毁前途的行径。
比起对于学术剽窃的愤怒,这位即将迈入七十岁的老人,更多地表现出了一种看着一棵好苗子自甘堕落的痛心疾首。
哪怕证据确凿无比,他也亲自检查了无数遍,他还是希望蒋雀巡能够开口,至少为自己辩驳几句。
但蒋雀巡仅仅是满脸麻木地看着他。
他在这位老人的身上,曾经看到过爷爷的影子,但他此刻已经无法确定,对方究竟是在配合秦燚演戏,试图带给自己更大的羞辱,还是在真心实意地发问。
蒋雀巡无法确定答案。
于是,他选择死死地闭紧了嘴巴。
“我无意伤害任何人,尤其是我的朋友。”秦燚忽然叹了一口气,“但我不想让自己的辛苦白费,这毕竟是我的毕业作品,我倾注了无数的心血,我知道,我的成绩一直很差,所以我才会加倍地努力,希望能够在毕业之际,不留任何遗憾。”
“你的作品很有灵气。”另一名导师开口劝慰道,“你放心,学校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不会影响到你的毕业。”
“我知道。”
秦燚立即点了点头。
少顷,他看向言不发的蒋雀巡,目光中带着一丝犹豫:“我、我能不能替他求求情?”
“什么?”
众人纷纷表示震惊。
“我们同住了四年,即使他一直对我不冷不热,我也认定他是一位重要的朋友。”秦燚语气诚恳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完蛋。”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秦燚的咬字忽然变得异常轻飘,仿佛他不忍心迎来如此残忍的结局,但他的话尾却隐约打起了颤,不经意地泄露出了他真正的情绪。
“这——”
几位导师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们的院长。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学校最终决定,破例给予蒋雀巡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距离毕业作品提交的截止日,已经只剩下不到一周,他们要求蒋雀巡,在如此有限的时间之内,重新提交一副原创的作品,审核的要求和标准,都跟之前保持一致,不会有丝毫的放宽。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学校的破例背后,注定会裹挟着无数的条条框框。
“你接受吗?”院长沉声道。
“接受。”
蒋雀巡终于开口。
“秦同学这么大度,要不是他替你求情,你哪儿来的第二次机会?”那名向秦燚保证,学校一定会还他一个公道的男性导师,极度不满地看向蒋雀巡,“道歉张不开嘴,道谢也不会吗?”
闻言,蒋雀巡将一直低垂的头,缓慢地抬起,锁定了嘴角止不住上扬的秦燚。
“谢谢。”
他的双眼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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