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文祖福又是一声轻蔑的哼笑,“什么意思?顾星舒的尸体被御林军从空寂崖下找到,皇上没有安葬他,而是把他锁在了皇陵旁边的墓地里,皇上还专门为他修建了一个“奴隶墓”,到现在他估计都投不了胎,要世世代代在帝王面前俯首称臣,连畜生道都轮回不了!”
顾星舒是如何离开文福茶楼的具体细节不得而知,但当他回过神来,已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在繁华街道上无目的地徘徊。适才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却忽然乌云密布,炸雷声中大雨倾盆,雨水如同瀑布般冲刷着他那苍白的面颊。
他抬头看向黑压压的乌云,轻声问道:你们也在为我打抱不平吗?你们也觉得我顾星舒不值得,是吗?
天空乌云翻滚,宛如铺陈了一幅深沉的幕布,豆大的雨珠如同在荒凉空寂崖头哭泣的孤魂野鬼,无情地“噼里啪啦”撞击着他的身躯。
痛,好痛啊。
谁来抱抱他,谁救救他,谁来可怜可怜他?
顾星舒重生一次,未曾想竟如此迅速地感受到死亡比生存更为宁静。死后无知,无呼吸,无心跳,亦不再听闻那人对自己的绝情之言。
死后无葬身之所,尸骨未歇便遭诅咒,永世难逃轮回之苦。难怪……难怪他顾星舒死去良久仍无法投胎,徘徊往返,终究是顾衡施以援手,救他于生死边缘。
顾星舒跌倒在地上,痛苦夺去了他仅有的力气,他低头埋在了污水中,心中无比凄凉。
楚萧啊楚萧,你当真是……恨我到了这般地步,连个衣冠冢都不许世人给我立,将我压在你们楚家人身下永世不得超生,好啊,好啊,好的很啊!
**
从这天后回去后,顾星舒在床上又病了一个月,等他再次能下床的时候,晚秋都已经过了。
他前世不怎么生病,身子皮实,一般的头疼脑热也找不到他身上,唯一一次大病是在辽东。
那时他和达尔罕儿子苏日勒和克大战三天三夜,又是暴雪天气,两方都陷入了苦战中,没有食物,没有水,饿了渴了都是拿雪充饥,当时他右肩已经受了重伤,那是被苏日勒和克手中铁锤砸伤的。
重达四百斤的铁锤,要是他反应再迟钝一点,砸碎的就不止是肩膀,而是脑袋。
之后他带着仅剩下的几名将士冲出突围,他甚至都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可又想到离别前那人赤红不舍的眼神,他想自己还没看到太平盛世,还没看到他成为一代君王治理天下。
他终究死里逃生活了下来。
杀了苏日勒和克的同时,他肩膀也被铁锤砸碎了。
之后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当时他是被许虎和另外一个战士拖回了营地,带去的三万人马,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人,那是一场恶战,让顾星舒至今想起都会胆战心惊的害怕。
后来他听军医讲过,要是再晚一点回来,那整个肩膀都会废了,因为他的肩膀已经被铁锤砸碎了。
可是兵临城下,主将倒下军中士气低落,他必须重新站到主帅的位置上。
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躺在军账中浑身不能动弹,他指挥副将们,让许虎等人趁胜追击,他为了早点回来见楚萧,战争结束第一时间不是回来,而是带着一身伤去和亲,目的就是为了能让他坐稳皇位,他要用行动告诉楚萧,他会为了他清除任何障碍,只要有他顾星舒在的一天,他定然不然人欺负楚萧!
如今想想却已是物是人非,一切都轻如鸿毛,不值得起来。
……
十月的气候已经不适合在院子里坐久了。
顾星舒亲自酿了桃花酒在院中埋下,又将一坛杏花酒也埋了进去,其实他也很爱喝杏花酿,要是他母亲还活着,他定然不差喝这些美酒。
只可惜母亲死的早,父亲又病重随后就跟着去了,他只学到一些皮毛。
十一月,他的二哥顾平终于回来了,这个听闻和顾衡一样作死的哥哥也是顾府头疼的人。
“夫人,夫人!二公子回来了!”
顾星舒正在院中练功,听到仆人喊叫连忙去了前院。
远远望去,一位芝兰玉树,洒脱俊逸的公子正在向贾氏行礼,不得不说,顾守恒这三个儿子长得都俊美绝伦。顾星舒突然意识到,大概三个儿子中,自己是最丑的一个了。
很快顾星舒便改变了想法,他丑是丑了点,但比起两个哥哥,他如今反而成了最靠谱的一个儿子。
“……二哥!”
“三弟?”顾平松开贾氏的手,擦了擦眼泪便向顾星舒这边快步走来,边走边喊,“三弟,三弟!”
顾星舒加快了脚步:“二哥!”
俩人这一喊一答让众人失笑了起来,比起兄弟长久不见,倒像是一对有情人思念甚久。
他身子刚好,迎上去被顾平抱在怀里,又掂量了一下重量,顾平心疼极了,把他当孩子一样,摸着头,安慰他,告诉他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按照时间推算,顾衡造孽时,顾平不在府中。
二哥的怀抱很暖,虽然没有大哥结实,但顾星舒依旧感觉得到,二哥能保护的了他。
“我的傻三弟,你终于醒了?怎的不叫人通知哥哥一声?”顾平仔细看着他,握住他那烫伤的手时,心被刺得生痛,“傻弟弟,怎的为了一个臭男人受这么大的罪!”
“……我醒来很久了,衡儿也想念二哥,却奈何找不到二哥,只能作罢。”顾星舒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委屈,抱着顾平抱怨了起来。
顾平面露愧色:“是二哥不好,二哥该杀了那姓刘的东西!”
顾星舒看了眼站在院中看他们兄弟叙旧贾氏,抬手擦了擦眼角,说:“二哥,先进房吧,娘还在外面等着你呢。”
“好。”
俩兄弟一起搀着贾氏进了堂屋。
晚一些时辰,顾诞也从军中放假归来,大楚正编规定上七休一,还算人性化,现在也没仗打,士兵愿意回家种地的就回去,不愿意回去的就留在军营训练。
而有家室的都会被遣散回家去照顾妻儿老小,顾诞作为教头属于正编,是可以正常去军营的。军中在没有战争的时候,为了减少开支,也会让他们开荒地,让士兵们学会自己种菜、遛马、砍柴、打水来减少军队的负担。
显然,顾诞他们军队干的活还不止这些,工作五花八门,比如上街卖菜,卖画,描金画翠、搬石头等耍杂技一类的都有。
顾诞不仅负责他们训练,还负责他们后勤工作,所以他虽然是个闲职但非常忙。
一见面,顾诞便劈头盖脸痛批了一顿顾平,骂他不知规矩,说他不要脸带人私奔,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再走一次就不要再想进顾家大门!
顾星舒摸摸鼻子安静地坐在一旁不敢插嘴,顾诞批评顾平的每一条罪状他都有。
先前以为和二哥私奔的会是女子,这会一听才明白,那翠花非翠花,人叫崔桦,因为长得像小娘子,时间久了也不知从谁开始叫起了翠花。
顾星舒心想:还好大楚从太祖开始就有断袖之交,现在民风开放,娶一个男妻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从太上皇开始有许多官员家里圈养了小官儿,导致君王早朝不见臣,一气之下,下了圣旨,不许断袖之交拿上面来说,官员不得娶男妻,不得私养官儿。
如今大家都只能悄悄藏着掖着,不再那么明目张胆。还好,他二哥不当官,他也不当官,不然定然要被楚萧大卸八块不成!
“还有你衡儿!”
顾星舒突然被点名,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二哥,像是在求助。
“你看他做什么?”顾诞过来大概是想给他两巴掌,但到底是没舍得下手,痛心疾首指着两个不成才的弟弟说,“父亲官职不大,哥哥也只是个教头,说白了都是拿俸禄的劳动人,你们俩以后多长点心,为这个家想想成不成?”
顾诞作为长兄,可谓是操不完的心,骂不正的弟弟,各个还说不得骂不得,老二说重了就离家出走,老三说重了就一把火烧府,他这个大哥当得着实委屈!
“……大哥,我错了。”顾平小声嘀咕,“你以后别总是骂我是个废物,我就不离家出走了。”
“还敢顶嘴!”
顾诞不舍的打顾星舒,但对老二可是舍得的,上去揪住耳朵就是一顿胖揍,眼看着那谦谦公子马上就成了猪头,顾平在堂屋鬼哭狼叫,但没人敢上前拉架。
顾星舒看不下去连忙上去拉开,顾诞下手挺狠,顾平又是个读书人,根本遭不住这么打。
“大哥,消消气,我以后肯定听话,不再给你和父亲惹麻烦了。”顾星舒挡在俩人中间,诚恳道歉,“我保证大哥,以后我会在家好好保护好娘和大嫂,还有洵儿,我知道你在军中辛苦,若是衡儿早点迷途知返,哥哥定然也不用这般辛苦。”
顾星舒句句发自肺腑,不管以前顾衡是怎么样不靠谱,但他不会,他既然已经重生来到了这个家庭,他会好好保护顾府的每一个人。
顾诞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还是我三弟懂事。”
又看了眼顾星舒身后站着的顾平,表情立马严肃了起来:“你这个做哥哥的都没弟弟懂事!今天当着老祖宗的面最后一次,再敢跑一次,我会替顾家将你除去祖谱,断绝关系!”
话罢拂袖而去,祠堂里只剩下了俩兄弟大眼瞪小眼。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俩人相视而笑,顾平抱着脸过来捏了捏顾星舒的脸,心疼道:“身上还有其他地方烫伤吗?二哥在外面给你寻了很多上好的除疤药材,等下让人送你院子去。”
顾星舒怔愣片刻,立马点头说声“好。”
比起楚家的兄弟,顾家三兄弟就像一根竹子,一节一个,舍掉一个都会矮一截,三个人缺一不可。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若是当年太子不要弑父杀弟夺位,好好做一个明君为国为民,如今的楚萧和他定然又是另一种结局。
**
帝都最近这两天连着下了两天的雨夹雪,皇城被层层大雾包围,气候越来越冷,这是马上要寒冬的节奏。
楚萧怕冷,每到冬天不论是御书房还是寝宫,都会烧上很多地龙,有时下雪李顺德还要多备几个手炉给他。
今天是每月休沐之日,楚萧躺在龙床发呆,瞅着那时辰都快晌午了,李顺德欲言又止,又不敢去叫他起来。
自从上次从清州回来,楚萧便喜欢一个人发呆,有时候看奏折也会走神,上朝也是心不在焉,好几次闻太傅问他是不是龙体欠安,楚萧都说不是。
“皇上,已经午时了,可要传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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